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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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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里有很多学院。
大周太祖皇帝以武定国,其后代子孙文武兼管,各种学院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到了圣后执政,其治下政令严苛,吏治清明,更是加强了学院建设。毕竟五年前那场大战,始终是上层人物不愿意扒开的旧伤。
目前,大周朝最出名、最强大、最悠久的学院便是天行院。
若是圣院在五年前那场大战后不选择闭门,或许仍有机会与天行院一较高下。
这几日正是各大学院春季招生的时间段。
天行院门前,巍峨大气的墨玉院门外早已排起了长长的两队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左边排着的是同禾千浅年龄相仿的小童,里头穿插着为主家公子小姐排队的仆人,小童旁边站着陪同前来的父母,他们目光充满期许、希冀。
右边排着一队从其他国家慕名而来的少年少女,相互间低语谈笑。
禾千浅坐在车厢里,连连打着哈欠。
在得知老夫人要陪她一起来测天资后,她为难了一晚上。
棠溪明月和晏长青是没告诉老夫人自己毫无修炼资质的事情吗?
不过,也有可能老夫人知道了,但不死心,非要亲眼见证。
很快,大门敞开,里头走出来几位教习和仆人,喧闹的人群登时安静下来。
教习面无表情讲述了一遍测试流程和纪律,仆人则在大门前准备桌椅纸笔,还有一块黝黑的石盘。
禾千浅揉了揉酸涩眼睛,时不时掀开车帘望向依次往前走的小孩们。
小孩们在走上前后,依次将手放在石盘上,三息之后,若是石盘不亮,代表着此人没有修行天赋,若是发光了,天行院会在册子上写下中等以上亮光的名字,并将印有院章的帖子交给其父母。
收到帖子的孩童代表接下来可以进入天行院学习,没有收到帖子的孩童则等补录,或是去其他学院学习。
“那是阴阳感应盘,其材质来自冲天神石掉落的碎石,这些碎石里天然蕴有一种类似神念的能量,与人相触后,那股能量便会游走于人体经脉窍穴,最后带回一缕元气到石盘内。”周玉望着禾千浅懵懂的眼神,解释道:
“石盘内设有墨家和阴阳家的阵法,通过那缕元气,能够预测此人神识是否强大,天赋适合修习哪家流派等等,若是此人先天元气充沛,资质绝佳,阴阳感应盘便会发出强光,而光的颜色代表着适合修习的流派。”
禾千浅耸拉着脑袋,问:“那阴阳感应盘有出过错吗?”
“至今未有一错。”棠溪林突兀地开口。
车厢很大,除了周玉和棠溪林,中间还坐着老夫人。
不得不说,在某些时候,这家人真是出奇一致。
禾千浅嘴巴张了张,复又闭口,人更焉了吧唧。
她已经能想象不久后,三双瞪着自己的眼睛,饱含不可置信。
这沉甸甸的爱,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家主,下一位便是大小姐了。”仆人在马车外恭敬说。
圣后执政,吏治清明,任何官僚皆不可徇私舞弊,即便是阴阳家的大族棠溪氏,也得乖乖测天赋。
马车微动,车内下来四个人。
禾千浅看着周围或喜悦,或沮丧,或愤怒的人,心中居然紧张起来,硬着头皮走上前。
教习们见到她身后的三人,纷纷起身,恭敬朝他们敛衽一礼。
棠溪林简单明了,“开始吧。”
禾千浅根据教习的指引,轻轻将手放在阴阳感应盘上。
一息......无事发生。
两息......四周剧烈晃动了一下。
三息......原本湛蓝的天空忽而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骤起。
禾千浅头上的红色丝绦被风扯得狂舞不定,如烈焰般在风中翻腾。
她下意识缩回手。
难不成这阴阳感应盘发现了她阒灭者身份?
禾千浅惊恐抬眸。
苍穹之下兀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头发霜白,身着一袭湛蓝色长袍,袖口与下摆隐隐绣着白色云纹,衣袂飘飘,好似仙人。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天行院教习们纷纷朝南方跪拜行礼。
“吾等拜见荀迟圣人。”
棠溪林等人也恭敬无比地朝南方跪拜行礼。
“吾等拜见荀迟圣人。”
在场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天上这位不速之客,正是大周国唯二的圣人,圣院院长——荀迟,世间当之无愧的醇儒。
五年前若非他一力单挑了四国,只怕那场大战后,大周国早就被其他国家吞噬殆尽,不复存在。
是以,谁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天行院教习们诧异地相互看了一眼,想不明白五年不曾露脸的大人物为何会忽然来到天行院。
“荀圣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不知何时,天空上又多了几位白发苍苍的老头。
他们望着荀迟时,目光戒备,大袖袍内手止不住颤抖,内心有些害怕。
和众人一样,他们虽好奇这位高高在上的圣人为何前来,却不敢不小心防备。
要知道,荀迟在五年前连挑四国强者,做事不计后果,最后到了近乎疯魔地步,若非圣后规劝,再加深受重伤,只怕他还能继续毫不犹豫杀了参与当年之事的人。
荀迟没开口,目光越过几位老头,俯瞰站在阴阳感应盘前的禾千浅身上。
女孩极黑瞳仁透着深深恐惧。
只是被瞥了一眼,禾千浅感觉自己快被荀迟圣人看穿了,紧张慌乱朝他行礼。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肃杀之气。
静了好一会,荀迟圣人始终没有开口。
天行院的几位七境强者心情不由糟糕到了极点。
传言荀迟重伤未愈,不久人世,他怕被人发现才关闭圣院,闭关养伤吗?如今看这架势,只怕还能再战三百年。
“荀迟圣人许久未出圣院,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弄这架势,其他人看了怕是会说我们天行院做了什么错事。”站在中间的老头揪着颌下胡须,慈眉善目道:
“荀迟圣人若真有事,差人稍句话,我们这帮老骨头赴汤蹈火也会给您办了,您何必亲自前来。”
荀迟收回目光,看向前面几位老头,漠然道:“无事。”
听了这句话,天上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其中一个老者仗着自己年纪大,资历老,大声呵斥道:“若是柴慕圣人还在,晓得您这般兴师动众的作风......”
还未等他说完,荀迟循声瞥了他一眼,眼神冷漠威严。
那老者当即闭了口,全身上下的汗毛一根一根炸了起来,里衣已被冷汗打湿。
曾经熟悉的恐怖感、危险气息再次萦绕他周身,让他觉得有那么一瞬间,似是柴慕圣人复活了。
其他老者生怕得罪荀迟,赶忙上前讨好:“荀迟圣人既然来了,不妨进天行院坐一坐,前段时日,院长还向我们提起您......”
荀迟面上微笑道:“提什么?是提我斩断你们书院牌匾,还是提颜文贤这个老古板从没打赢过我?”
语气一如既往傲慢无礼,跟先贤大儒仁爱温和的气度极不一样。
老者听这话登时气得满脸通红,又硬是不敢回嘴。
当下天行院院长颜文贤圣人不在京都,他们根本不敢放肆。
荀迟见他们吃瘪很是满意,淡淡道:“今日我来,确有一事,三日后,圣院将重新招生。”
此言一出,下面交谈声似炸开了锅般,脸上写着不可置信。
曾经辉煌一时的学院居然要重新招生了?
刚刚气不过的老者终于忍不住了,厉声喝道:“你要开学就开学,你跑到我们天行院门前说干嘛,你这是怎么个意思,想抢学生不成。”
“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被你吓死了。”话到最后,老者隐隐有了啜泣声,“你要开学,就去官府过下文书,来我们这是想干啥子。”
荀迟没有理会,伸手掐了个决。
于是,他刚刚之话,如风啸,如雷鸣,响彻整个大周。
于是,整个大周国都开始回荡一句话。
——“三日后,圣院将重新招生。”
大周皇宫最庄严肃穆的太和殿内,海天圣后起身,看向南边,素来平静端庄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喜色。
圣后道:“荀迟圣人有意振兴圣院,诸部且派人去问问,该配合的配合,该拨款的拨款。”
群臣纷纷应“喏”。
极南海面上似有一国之大的岛屿上,似是受到召唤,三个年轻男女默契地往同一个方走去。白色大殿内,他们相视一笑,再次默契地提交结业材料。
三人互相笑道:“我们要有新的师弟妹了。”
仙阳公主府,那些怕被荀迟秋后算账的尊贵大人物,那些五年前被荀迟打得不敢出门的四国强者......脸上的神情显得异常凝重。
“荀迟就是一个疯子。”
......
这就是圣人的力量吗?
禾千浅望着天边消失的衣角,怔了很久。
“我好像在荀圣人身上看到了柴慕圣人。”一旁有人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一个学生低声道:“这有什么奇怪,他是柴慕圣人的亲徒弟,身上自然有她的影子。”
恢复秩序后,天行院教习让禾千浅再测一次,三双炙热的眼睛再次齐刷刷盯着阴阳感应盘。
这次,阴阳感应盘纹丝不动,也不发光。
是一个修行废物无疑。
禾千浅尴尬收回手,腼腆笑道:“这……这个,天无绝人之人路……”场面话真难说!
棠溪林端正的五官微微扭曲了一下,周玉握着团扇的手抖了抖,老夫人挂在嘴边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棠溪家大小姐不能修行的事传得满京都人都知道了。
晚膳时,难得一家人齐坐一块。
棠溪林全程黑着脸,不论周玉怎么调节气氛,他都不为所动,沉默吃饭。
她的两位哥哥见氛围不对劲,迅速吃完,溜走了。
最后,又只剩下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自己。
“天行院是去不了了。”棠溪林率先开口。
周玉温声细语道:“不能修行也挺好,整日打打杀杀未必就好。天行院进不了,不是还有排在第二的景阳学院。”
“我忘了,她要是成了棠溪家的废物,应该就属你最开心了。”棠溪林语气不善。
周玉恼了,“棠溪林,你这话什么意思,感情你就这么想我的?我十八岁就跟你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到现在还眼瞎?”
禾千浅双手托腮,歪着头,乖乖听着二人吵架。
老实说,她实在好奇,就她这大舅舅的情商,是怎么娶到周玉这般人美心善的媳妇,又是怎么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
“丫头,你自己怎么想?”闭目养神的老夫人终于开口了。
三双眼睛又一次齐刷刷看了过来。
禾千浅放下手,甜甜道:“我听祖母的。”
老夫人叹了口气,“既然圣院重新招生,就去圣院吧,你母亲也......”
棠溪林剧烈咳嗽了几声,周玉没好气翻了他一个白眼。
禾千浅装作不懂,乖乖应了一声好,不给棠溪林和周玉开口的机会。
她也想去那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圣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