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十二桉

2、第二章

　　可一切美好终究化作了泡沫。
　　那日，纪母突发奇想，坐了两小时飞机后来到了两人所在的城市，她循着记忆找到了现在儿子的住所。
　　敲门。
　　“嘎吱——”
　　门开了。
　　展旻揉着惺忪睡眼：“阿时，你不是去买菜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他穿了件纪辰时的大领口短袖，露出脖颈上星星点点的红印。
　　纪母一瞬间惊呆了，杵在门口不知所措。
　　她儿子，竟然是个同性恋！！！
　　对于世代教书的人家来说，这简直是巨大的打击！
　　她往后退了一步，缓了几秒后，冷下脸道：“你好，我是纪辰时的母亲。”
　　展旻已经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了，他们二人也曾考虑过告诉父母，只是阿时他怕家里世代教书而思想并不完全开放，无法接受除男女生活传宗接代以外的爱情。
　　至于展旻，他的父母早在他刚成年那时便车祸双亡了。
　　展旻战战兢兢的请纪母进了屋，领她到客厅坐下后又去厨房倒了杯茶，递给她。
　　纪母睨了一眼他，冰冷的话语背后是二人岌岌可危的生活：“你就是我儿子的。。。男朋友？”
　　展旻迫于老师的气场，不敢犹豫：“是的，阿姨您好，我是展旻。”
　　“嗯。”
　　随后便再无声音。
　　展旻在一旁半弯着腰，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后因实在无法忍耐因腰肌劳损和昨夜的欢愉而导致的腰痛，解释了下便先回了屋。
　　大约一刻钟后，大门再次打开。
　　“旻旻，我回来啦，今天中午吃你最爱的糖醋排骨～”纪辰时拎着一袋菜，进了门，换鞋。
　　没听到他的旻旻的回音。
　　再扭头一看。
　　“妈！你怎么来了！”他大惊失色，手中的菜一下子摔在地上，几颗番茄和土豆滚了满地。
　　有一颗土豆甚至滚到了纪母脚下，撞到她的鞋后，停下不动了。
　　纪母起身。
　　“再不来，我还要继续被你瞒在鼓里吗！”
　　“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好儿子，盼望着等他结婚生子，我还能抱抱孙子。”
　　“你呢！你又给了我什么样的回报！你成了同性恋！！你是真不怕世俗的那些眼光啊！知不知道同性恋有多恶心啊，两男的每天亲卿卿我我，甚至上床。”
　　“恶心！！！”
　　她怒上心头，喘着粗气，试图调节气息。
　　一没站稳，她向后一倒，摔坐在沙发里。
　　双臂支在膝盖上，双手抱头。
　　“我怎么就，养出来这么一个怪物啊……”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
　　窗外本就不亮堂的天更为阴沉，忽然狂风刮过，雷电大作。
　　风雨欲来。
　　或说。
　　风雨，已到。
　　屋内隐隐约约有些许啜泣声。
　　那是他的旻旻在流泪。
　　他仿佛听到了震耳欲聋的破碎声。
　　那是屋内的三颗心，碎了个彻底。
　　纪辰时沉默了许久，开了口：“妈，可是，爱情不分界线啊。”
　　“我爱他又有什么错！”
　　“我凭什么要顾及世俗那么多的眼光！”
　　“你永远都只看悲观的那一面！你只想到了我们会被多少人嫌弃，会被多少人唾弃，会被多少人骂恶心！”
　　“可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有多少人在祝我们幸福吗。”
　　两行清泪，滴落在他脚边的果蔬上。
　　他在质问他的母亲。
　　“吱呀——”房间门开了。
　　“旻旻，你先待在屋子里，别出来。”
　　“阿时——”
　　“听话！”
　　旻旻不想听话，他走到纪辰时身侧，双目通红：“阿姨，阿时他跟我说过很多事，他从小都在您的打压式教育下成长，直到高中毕业，选了个离家远的大学，只是为了躲避那透不过气的气氛。”
　　“他从小都不被认可，考试考了98分，你们不会关心他付出了多少努力，不会表扬他考了班级第一。”
　　“只会质问他为什么会被扣两分。”
　　“你们一直在否定他的努力。”
　　他的阿时，脊梁骨都快被压断了啊。
　　“他也说过，我是他人生中的一束光，照亮他，让他感受到快乐，轻松。”
　　“也让他体会到了一个人真正的活着的状态。”
　　“试问您养育他这么多年，有关注过他的睡眠吗？”
　　展旻顿了顿，拿起桌子上的水杯抿了口。
　　“他也曾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买了一次又一次的褪黑素，把药盒换做维生素和钙片的盒子，以此来隐瞒你们。”
　　“他也曾失意，沉落，让锋利的美工刀划过手腕，手臂，让鲜血径自流下，再沉默的用纱布包裹好伤口，将周围处理干净，用长袖遮住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
　　“他好痛啊。”
　　“您，有关注过吗？”
　　纪母默不作声。
　　三人如这般无声对峙了许久，纪母开了口：“断了这段关系，纪辰时，你跟我回去相亲。”
　　“我不能让我儿子变成一个怪胎。”
　　一切努力都成流水，流尽了。
　　（2024.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