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影人物记》普阳卿

2、初看人间

　　故事，从童年的影讲起。
　　阳光洒下来的时候，影懒懒地睁开眼。
　　“妹妹醒了？”耳畔传来真温柔的声音。
　　影点了点头，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今天也是个好日子呢。哎姐姐，今天咱们吃什么？”
　　真走过来弯下腰，揉了揉影的头：“早就告诉你要自己学会做饭，怎么这么大了还要靠姐姐。”语气虽然嗔怪，可她还是递给了影她最喜欢的三彩团子。
　　“尝尝这个，姐姐刚做的。”
　　影的眼睛弯成月牙，轻轻咬了一口。“不错，甜甜的。姐，你的手艺又有长进了。”
　　“是吗？我妹妹真会说话。”说着，真也坐下来。阳光打在她们身上，微风吹拂起真和影的发梢。春天的温暖让人心绪宁静，似乎像这样坐着，就是人一生中最美妙的时光。
　　影站起身。她伸出手，跳跃在她纤细修长的手指之上的，是温暖的太阳投射下的光芒。“真。”她唤道。“我多想像这样，和你一直在一起。”收回手，她忽得转身：“可你倒好，偏要学什么治国之道，诗书学问什么的。我看不出，那些东西都有什么作用啊？”影的疑惑写在她的脸上，头上仿佛悬着一个蓝色的问号。
　　真笑了。“因为我喜欢那些东西啊。你就没有喜欢的东西吗？”
　　喜欢的东西…影看看四周。我喜欢什么…？
　　“想不出来暂时不需要想。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影点点头。
　　“好了，去周围转转吧。看看人们，他们在干什么。”
　　影没有说话，跟在真后面。显然，她还在沉思，自己所喜欢的事物。
　　“姐姐，你说怎么判断，什么算是喜欢的东西呢？”
　　“这个简单啊，影。能触动你内心之物，看见或想起它，你便不自觉会感到兴奋与快乐。那样，你便自然会去追求。”
　　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佩刀——薙草之稻光，那把佩刀时常在自己孤独寂寞之时，给予自己以回应。也许这也是一种喜欢吧——虽然和姐姐说的不太一样。
　　行走于人类的居所，那里的风景别有不同。年轻人在田野里耕种，老人坐在路边聊天，妇女们正看着孩子在远处嬉戏打闹。有些人家的房子上已有了炊烟，影走过的时候，能闻得见饭菜的香味。这样的烟火陶醉着影的心。影想，要是能像这样，和姐姐在一起，度过自己的一生，也便没什么奢望了吧。
　　可世事，终究是要变的。作为一对双生魔神，她们注定要面对不久后的魔神战争。影也会慢慢长大，去领悟世间那些震撼而艰难的事，那些平凡却艰难的事，那些震撼而容易的事，那些平淡无奇的事。
　　难道人间不就是这四种事构成的吗？震撼而艰难的事，如天策上将在虎牢关连续四次冲击王世充的军阵一般，虽然孤身入围，战马中箭，可那终究是酣畅快战，令人震撼，千载之后，也还记得秦王破阵的飒爽英姿。震撼而容易的事分两种：一种是自己力量之内，诸如兵仙报漂母以千金，对于韩信是轻易之举，既可报恩，又能被后世传为美谈。一种是自己力量之外的——东晋的镇西将军祖逖，因为戴渊出镇合肥，知道大功不遂，感激发病而死。平淡无奇的事也暂且可以不谈，影与真闲聊的那些暖暖午后，便可以作为最优秀的范例。真想让影明白的，不过是那些无人知晓却充满艰难的时光。
　　“哎姐姐，我可以看看你的佩刀吗？”影突然发问。
　　“当然可以。”真从身畔抽出她的佩刀。那把刀长而锐利，通体闪烁着紫色的光芒，看上去寒光闪闪，却又给人以玲珑精致之感。
　　影迫不及待地接过这把刀。
　　“它叫什么呀？”
　　“梦想一心。”真回答。
　　“梦想一心…好奇怪的名字。一把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名字呀？”
　　“嘻嘻，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真如是说道。
　　影将那把刀举起，望空砍去。刀身划出优美的弧线，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精致闪亮。那把刀相当轻巧，不比薙刀，高大沉重。也许姐姐这样的淑女，正适合用这样的刀吧。想着，影便将刀交还给她。
　　说话间，她们已然走过村落。村落的背后是一片平地，伴随着略微隆起的地形。稀疏有几棵树，春天已至，花朵在树上摇曳，紫与红互相映衬，似乎要冲破绿的束缚，向世人展示它们的光彩。透过树能看到远方层叠的山峦，被大片的绿色覆盖着。影便静静地站在这美丽的景色之下。微风吹过影的脸颊，有一种凉凉的感觉。影闭上眼睛，感受这美好的时刻。所谓“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即使是影这样的魔神，此刻也一定会不由自主地放松心情吧。
　　真看妹妹沉浸于春色之中，也不好打扰她。她静静地站在妹妹身后。
　　许久，影转过身。
　　“你看那里。”顺着真手指的方向，影看到了一位正在耕种的农夫。“我们去和他聊聊天吧。”影点头，跟着真向前走。
　　“你好。”真礼貌地伸出手。
　　“你们好。”那农夫点点头，露出微笑，算是对真的回应。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工作呀？在外面干这么长时间，一定很辛苦的吧。”影问。
　　彼时的影，尚且不理解人类社会。因此，每走一步，都充满了崭新的好奇。
　　那农夫并未嗔怪小影的天真，而是回答道：“当然是要养活家人了。”
　　“家人？你也像我一样有个姐姐吗？”
　　“嗯，我没有姐姐。不过我有我的妻子和孩子，他们要生活，需要我工作。为他们辛苦一些，也是值得的。”
　　影点了点头。影也很爱自己的姐姐，如果哪天真需要自己的保护，她也一定会挥动薙刀，斩向来犯之敌。
　　向农夫告别，影还在想农夫说的话。“姐姐…”影突然问，“你说人长大之后，就不能像我们现在这样开开心心的了吗？就一定要背负上为亲人而工作的责任吗？虽然…虽然我很愿意为你做这些事。”
　　说这话的时候，影微微昂起头，少女美丽的面庞上泛起一抹绯红，清眸含羞，澄澈的双瞳中是真的映影。
　　真被她这么一说，心下自然升起一种感动之情。她凝视着影的眼眸，坚定地对她说：“影，不会的。我会一直一直保护你的。”她抬手摸摸影的头：“影，我们是魔神，自然不会像人类一样在繁杂普通的事务中脱不开身。不过，姐姐希望你多去看一看，那样，在未来的某个时刻，需要我们动用全力的时候，那些曾经的见闻和智慧，就会化作保护你的力量。”
　　说着，她的音调渐渐凝重起来：“影，你也一定要长大的。嗯…人长大之后，确实不会像现在这样开心。你也要负起相应的责任。不过，我相信，你会愿意这样做的。”
　　时间仿佛暂停了几秒，真的话语绕着影的耳畔，将那些意义刻进她的心田。
　　“换一个新的话题，我们去看看别的人吧。”
　　影欣然答应。
　　真伸出手，指向那边的大树。影踮起脚尖看去，在树下，坐着一对情侣。他们的影子拖在身后，一如他们的身体相互依偎。
　　女孩靠在男孩身上，在说着什么悄悄话。直到真和影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对热恋之中的情人才有所发觉。
　　影站在那里，看着真与他们打招呼。她站的地方十分合适，阳光打在他们脸上，将他们嘴角挂着的笑意一清二楚地呈现在影的眼中。
　　这是什么样的快乐？影偏着头。“他们好开心啊。”影这样想。
　　“这是我的妹妹，影。”真礼貌地向他们介绍。
　　影走过来。那位男孩将女孩向自己的怀中紧了紧，先自豪地介绍了女孩的名字，随后又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很好听啊。”影嘴角一弯，朝向女孩。
　　男孩却笑得开心，一如自己被夸赞一般。
　　影看着真他们闲聊几句，太阳便快要落山了。“时候不早了呢，”男孩说，“我得送她回去啦。再见。”她目送着他们的背影远去。
　　此时真回头看着影。
　　“影，你能感受到他们的快乐吗？”
　　“嗯嗯，当然。”影回答。“他们怎么会那么开心呀？”
　　“你刚才问我，人长大之后，便不能再像小时候一般开心，对吗？”
　　影轻轻“嗯”了一声。大大的眼睛波光粼粼，能看出她此刻心中的好奇。
　　真的语气一扫之前的凝重严肃，开始温柔轻快起来：“人长大之后，当然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天真活泼。不过，虽然有了许多烦恼，可他们在烦恼背景的衬托之下，反而找到了别样的幸福。你看到的那对情侣，他们便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呢。”
　　“那小孩子呢？小孩子可以感受得到吗？”发问的时候，影的眼睛眨了两眨。
　　“当然不可以哦。只有你长大了，你才感受得到哦。”真也调皮地向影眨眨眼睛。
　　“那…姐姐，我突然有点期望长大了。”
　　“在走向长大的道路上，你还需要经历很多很多哦。记住，影，长大不只与年龄相关，什么时候你能真正理解自己、理解这个世界，你才算真正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