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菩萨》月山错

31、如玉如珠

　　31.

　　京郊，马场。

　　“什么？你说镇国公要把你许给谢家？”詹颂月瞪圆了眼，喃喃道，“你说的哪个谢家？”

　　季渝宁无奈地笑了下，耐心地回她：“江南谢氏，我外祖家。不过这消息还未公开，你当听个乐呵，听过了也便罢了。”

　　“奇怪，怎么就罢了？”詹颂月挑了挑眉，并不消停，探究的目光凝在她身上。

　　不对劲，但面前的季大姑娘明显不想说。

　　轻晃纱扇，她忽而想起什么，似是无意般提起：“我之前便同你说了，你那谢表哥确实还算是不错的，至少家里没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不过，镇国公居然答应会把你许给谢凭序？”

　　自新帝登基以来，京都城里唱衰谢家的风愈演愈烈，大多数人不知内情只会墙倒推墙，当尽了墙头野草，那陈王一家便是“翘楚”。

　　能摸到风声按兵不动的，也就不过就那几家人，詹氏算一个，镇国公府可不算。以季尚德的个性，他这般经历一遭王府退婚，若先夫人在世，怕是都要闹到休妻了。

　　“果真是瞒不过你。”季渝宁苦笑，眼波暗起，“他做事不干净，落了把柄到谢凭序手里。”

　　“救儿子哪有保自己重要，看来咱们国公爷是真的不管你那位好大哥了。”詹颂月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这几日，镇国公大公子在祖母寿宴上与忠武伯、陈王世子三人厮混的惊天丑闻早已席卷京都，眼下，茶馆酒肆里的评书，大多都在讲这出惊世骇俗、剪不断理还乱的“三人记”。

　　谁能想到，一个月前，街头巷尾的传言还是谢家要被清算？

　　詹颂月磕着瓜子，神情散漫却一语中的：“一个月前，人人都觉得谢氏要完蛋了，结果现在不但谢老太爷没返乡，太后娘娘也稳坐后宫，怎么看都还算稳当，若他当真是个君子，你嫁进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意外的，季渝宁并没有附和，而是转头看向了帐外的那一方天地。

　　莺飞草长，春意融融，远处人群熙攘，映着成茵绿屏，处处是生机。

　　这片马场属于詹家，地近京都，有良驹数十匹。正逢仲春时节，封后圣旨还未下达，詹大姑娘求了詹相，便办了这场马球会，最后放肆一回。

　　闹剧尚未结束，镇国公府里只来了季渝宁一人，她借了詹颂月的私交躲在东侧的小帐里，乐得清闲。

　　沉寂蔓延在这个角落里，一直等到詹颂月手心里那一小撮瓜子磕完，她身边的人还是没有接话。

　　帐外春正闹。

　　季渝宁兴致缺缺，薄唇微动片刻，终究是没吐出什么。

　　谢家的蛰伏与复起之势，与谢凭序必然脱不了关系。她这位表哥年少成名，却为一身病骨所累，叫所有人都下意识以为他时运不济，命不久矣。

　　“好了，那些烦心事不提也罢，我看那马球赛也快开场了，不如陪我去外头逛一圈吧。”詹颂月笑吟吟地挽住她，半拉半扯地将要季渝宁带出了帐子。

　　有她这个“未来皇后”在，那些流言和若有若无的窥视都被按在了静水之下，自然无人敢非议镇国公府，轻视季大姑娘。

　　季渝宁垂下眼，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外走。

　　纱帘掀起，阳光倾泻而下，灼目如炫。

　　詹颂月听到她很轻很轻地说了句：“若他不是君子呢？”

　　“不愿意，便不要勉强。”詹颂月笑了笑，拉着她走进那片阳光。

　　季渝宁又道：“那你是自愿的吗？”

　　偏爱骑射却从小苦练刺绣，喜好金玉却穿戴着素衣银钗，生性自由却要入宫为后。

　　“当然，这一切我都能接受。”詹颂月拨弄着头上的素银流苏坠子，出乎意料地平静，“那你呢？你能接受吗？”

　　京都双姝，如玉如珠。

　　张扬热烈如詹颂月，金玉作衣，骨子里却最是循规蹈矩。

　　反而是众人眼中的“无尘明珠”，看着谨小慎微，却长着一身反骨。

　　菩萨面，玲珑心。

　　“谢凭序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季渝宁抬眼，与面前的詹颂月对视，“孝道，忠义，名节。他妄图用那些东西来束缚我，压着我自愿嫁给他，偏偏我又没有办法抵抗。”

　　詹颂月深深望了她一眼：“恐怕他手上不止有季尚德的把柄，也有你的吧。”

　　季渝宁笑了下，默认了。

　　“难怪你这样消沉，原来是棋差一着。”詹颂月话锋一转，偏头看向马场。

　　人群如墨点般狭小相连，像是一串纵横交错的棋子。

　　远处，谢凭序一身墨竹宽袍，带着听松缓缓朝帐子走来。

　　詹颂月轻嗤道：“说曹操曹操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