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楼兰》张馨心

16、玄凤飞龙出江湖（2）

　　辛楚兰的箭伤在姐妹俩的精心照顾下已经痊愈，她准备返回自己的“领地”。金姬、玉姬一再劝说她今后就住在姐妹二人的家里，有个舒适的环境怎么也比住在林子里要强，可辛楚兰说姐妹二人的家既不安全也不习惯，还是自己的窝比较好，姐妹俩拧不过辛楚兰也就随了她的意。
　　这天金姬、玉姬背弓佩剑跟着辛楚兰去寻找练功之地，她们进了胡杨林一直往后走，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工夫，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烟波浩渺一眼望不到头的沼泽地。沼泽地之大让玉姬吃惊，她从来未听说过她家房后竟睡着这么一大片的水泽之地。也难怪她不知晓，因为她压根就不敢一个人走进那么深的杳无人烟的胡杨林中。
　　“金姬玉姬，这就是西域有名的死亡之地—楼兰沼泽，它的宽度和我们刚才走过的路程差不多长，它的纵深比它的宽度还要大上几倍。我就住在沼泽的那边，沼泽那边别有洞天，与楼兰城是两个世界。你们什么时候能用内功越过这片沼泽地，你们给母亲报仇的时刻就到了。每天早晨师父就在这里等你们，教你们练功，等你们内功有了些基础我再教你们剑法。记住每天必须是跑来跑回，不可偷懒，而且要一天比一天跑得快。还有一点要注意，跑步不是空跑，是要在腿上甚至在身上捆上沙袋快跑，每个月都要加重分量，做不到这些就不要想着报仇。”
　　金姬、玉姬瞧着眼前一望无边寸草不生的沼泽地，姐妹俩只有惊叹，没有一句话语。这么长的沼泽，边界都见不到，别说一口气越过去，就是做梦也不敢靠近啊。
　　玉姬望着沼泽地上面漂浮的动物尸骨，“师父……”玉姬平时说话的干脆语调不知为何蔫吧了好几度，她想跟师父说，这沼泽地哪是人能越过去的地方，恐怕小鸟飞过都难以保命。
　　“明天早晨我在这里等你们。”
　　辛楚兰话一出口便飞出好远，姐妹俩只觉脚下被带起一股清风，只见辛楚兰双脚点着沼泽面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师父是怎样飞出的她就凭空消失了，金姬、玉姬真的被惊到了，没想到师父的武功竟如此高深莫测。
　　此日清晨，天刚放亮，金姬、玉姬一路小跑来到沼泽地边，辛楚兰早已等在那里，她拿出做好的沙袋儿给姐妹二人捆在腿上，“回去吧。”
　　金姬没有出声，她按照师父的吩咐转身向后跑去。玉姬却疑惑地看着辛楚兰，“师父，今天任务就完成了吗？”
　　“诺，明天再来。”辛楚兰又忽地消失在沼泽地中……
　　眼见辛楚兰仙女一样飞来飞去，玉姬着急地叹了口气，“姐姐，就这样每天跑来跑去的，什么时候才能像师父一样飞到沼泽那头啊？”
　　金姬心里明白这种轻功不是一早一夕就能练成的，必须要有扎实的内功功底。
　　“玉姬，愚公移山靠的是耐力和毅力，学功夫也是一样，没有耐力和毅力是学不成的，我们按照师父说的照做就是了。”
　　就这样一连几天下来，玉姬的双腿像折了一样不听使唤，而且还要绑上沙袋跑步，玉姬的小嘴不在嘟囔着急学武功了，她好像多少明白一些师父的用意。
　　金姬更是辛苦难耐，她的体质和玉姬相差很远，双腿更是抬起都费劲别说是捆着沙袋跑步。
　　三个月过去了，楼兰的盛夏酷暑难耐，姐妹穿着曲裾深衣捆绑着沙袋跑起步来真有一种活着太苦的感觉。
　　玉姬抹着眼泪问辛楚兰，“师父，我们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像您一样在沼泽水面上飞来飞去的？”
　　金姬蹲在地上说，“师父，我的月经都没了，太苦了。”
　　“要想学会师傅的武功没有个十年八年是不可能的，如果你们坚持不下去就回吧，不必受这份罪。”辛楚兰道出了底线。
　　“啊？”金姬、玉姬都有点傻了眼，“那什么时候才能给母亲报仇啊。”
　　“金姬玉姬，你们俩现在还是孩子，无论如何是报不了仇的，先练好基本功才是上策。所谓十年磨一剑，说的就是卧薪尝胆，功到自然成。看对面，假如安归就在沼泽的另一端，你们想要为母亲报仇，就要不惜一切代价越过这沼泽地。”
　　金姬站了起来，“师父，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我也愿意。”玉姬擦干了眼泪。
　　“好，那听我的，转身向后，快跑。”辛楚兰狠着心肠喊道。
　　金姬、玉姬顶着烈日，腿上捆着沙袋拼命向前奔跑。辛楚兰看着金姬、玉姬远去的背影，眼里噙满了泪水。孩儿们，谁让你们选择了报仇雪恨这条路哪？忘掉一切，安分守己过完一生也是你们的选择啊，为什么不？
　　姐妹俩回到家里，刘昊已在大门前等待了好久，他见二人满头大汗满身汗水的狼狈相不知何故，他不觉问道，“金姬玉姬，你们上哪里玩耍去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玉姬上气不接下气道，“哪还有心思去玩耍，我和姐姐在练功。”
　　金姬则打开大门，“刘昊兄进去再说。”
　　金姬伤感地向刘昊道出原委，并一再嘱咐他除刘家人和商叔叔之外要绝对保密。
　　刘昊拿出刘祖母送给姐妹俩的亚麻印花面料，金姬感动地接了过来，楼兰这个地方夏季穿亚麻再合适不过了，透气凉爽是绝佳的夏季衣料。刘昊走后，金姬开始裁剪面料，凭借超好的记忆力设计着改良的短曲裾，二十一世纪的商家将大汉曲裾深衣衣身改短，袖子改瘦，既节省面料又排除繁琐，最主要是能凉爽。这点是目前姐妹俩最需要的，几天后姐妹俩穿上了合体新颖的曲裾裙装。
　　商全月听了刘昊的述说不放心地偷偷跟了一阵子金姬和玉姬的行踪，确定没有问题后放手让姐妹俩去练功了。
　　春夏秋冬，日月如梭，六年后的冬天，玉姬如愿飞过了沼泽地，一个月后金姬也勉强越过了沼泽。此时的金姬和玉姬已出落成蛾眉粉黛貌美如花的一对俏佳人，宛若两只惊飞的鸿雁，舞着曼妙的身姿挥剑在空气中游走。
　　越过楼兰沼泽见到的真是另一番天地，一眼望不到头的大草原，河水青青，山峦叠嶂，鱼鹰点着水，天鹅自由地飞，鸟儿密布落在树枝上，原始的牛羊闲散在无人的空旷中。
　　远处，辛楚兰侧身坐在老虎的脊背上，悠闲地吹着笛子，老虎伴着悠扬的笛音慢慢地度着方步，它载着辛楚兰在无人的草原上尽享人间大好时光。
　　沼泽那边还下着雪，沼泽这边却如春天一般，原来师父生活在这般仙境中，真是杳无人烟的仙境。
　　金姬惊呆了，这就是传说中早已灭绝的罗布泊虎吗？它在师父手里比羊还要温顺。
　　“哦！玉姬，那就是师父的坐骑虎威吗？罗布泊虎？”
　　“诺。”玉姬骄傲地看着金姬，“我没骗你吧？我告诉你师父的坐骑是一只巨型罗布泊虎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若不是亲眼目睹谁会相信？师父太嗨了，比马戏团的人还厉害。”
　　“马戏团的人算啥？那都是小玩闹。我们师父懂兽语，她不但能与罗布泊虎交流，还能与其他动物交流呐。”
　　“真的？师父真是一代女侠。我什么时候也能坐到老虎背上就好了，到时候我骑着老虎去找安归报仇，即使我杀不了安归，那老虎也会把安归生吃活剥了。”
　　“我都来了一个月了还不敢接近那只老虎，它不是谁都能接近的。师父说要慢慢跟那只老虎交流感情，只要它认定你，它就会让你骑上它。”
　　“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我也相信。”
　　玉姬和金姬的手拍到了一起。
　　金姬进了师父的小木屋，小木屋里的一切让金姬好奇，她四处张望，目不暇接。为了保暖小木屋的墙壁和棚顶都贴满了兽皮，像是动物世界里的宫殿，师父就是宫殿中的女王。
　　两把漆黑皮质剑鞘的宝剑映入金姬的眼帘，其中一把的剑鞘上镶满了金丝，金姬摘下两把宝剑把纯黑剑鞘的宝剑递给了玉姬。
　　“金姬，师父不让动这两把剑。”玉姬提醒金姬道。
　　“没事儿，看看就放回去。”
　　金姬慢慢抽出宝剑，一缕寒光直射双眼，清脆的金属出鞘声音不绝于耳。再看两面剑身，精工雕刻着丹凤朝阳图案，凤似流云，美轮美奂。金姬用手指轻弹一下，美妙悦耳的声音让她喜笑颜开。
　　“绝世好剑。”
　　辛楚兰从金姬身后走了过来。
　　“金姬，这把剑的确适合你，可我不能让你用。”
　　“为什么师父？我觉得这把剑跟我好有缘。”
　　金姬对它爱不释手，跟师父说话时眼睛都没离开宝剑。
　　“你舞几下试试吧。”
　　金姬举起宝剑，还未等她拉开架势，宝剑就像是有人操纵一样，带着她左右晃动，仿佛要把她甩掉一般，金姬吃惊的不由叫了起来。
　　“师父，它好像是中邪了。”
　　辛楚兰伸出手指用内功发出真气，顿时压住了宝剑。
　　“这柄剑邪性很大，不是什么人都能驾驭得了它。”
　　“原来是这样。”金姬紧握宝剑，好像生怕它跑了一样。
　　“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跟这把宝剑的渊源分不开的。”辛楚兰的眼中流出了凄楚和悲哀。
　　“师父，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您都没跟我们说过您的经历。”玉姬用期待的眼神注视着辛楚兰。
　　辛楚兰接过金姬手中的宝剑，举过头顶，宝剑放出悠悠的寒光。
　　“这就是中原赫赫有名的玄凤剑，中原武林人士人人羡慕它，外强敌人闻风丧胆的一把夺命剑。它有一股对主人超强的灵性和巨大的邪性，你对它忠诚，它誓死捍卫你，如果你背叛了它，你的一生也就毁在了它的手里。”
　　金姬、玉姬不解地望着辛楚兰。
　　“也就是……操纵它的女子不能破身，如若破身不管武功多么久远多么深厚多么高强，破身后武功瞬间尽失，这就是玄凤剑的最大邪性。”
　　金姬不解地注视着辛楚兰，“师父，什么是破身？”
　　辛楚兰心酸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子，“就是不能和男人行秦晋之好，如果被男人破了身，多年辛苦练就的武功会全部遗失殆尽。”
　　金姬、玉姬两人对视，她们被惊得花容失色。
　　“我教你们飞过沼泽的功夫是我自创的独门轻功‘凤行云’。想知道我的遭遇吗？”辛楚兰现出痛苦的表情。
　　“想知道。”金姬、玉姬双双点头。
　　“快三十年了，这段往事尽管我不愿提起，可我还是讲给你们姐妹听听吧，希望你们能从中吸取教训。我原是汉朝公主刘细君的贴身侍卫，我朝为了联合乌孙共同对抗匈奴，与乌孙和亲，我随公主远嫁到乌孙国。匈奴国听说汉朝公主远嫁乌孙国王昆弥，为了抵消汉朝公主对乌孙国的影响，他们随即也派去一位匈奴国公主。匈奴国公主在了解了我的身份后，为了打击细君公主她想方设法要置我于死地，几次设计都没能陷我于死亡边缘。
　　玄凤剑本是一位道姑临终前赠予我的，并留给了我心法。那时侯那位道姑已近弥留之际，她已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教授我武功，她让我自己慢慢来悟这套心法。那时我才十岁，一个大字不识，面对一大卷竹简上的文字我愁眉不展，又不敢找人去读给我听。后来我想出一个办法，我把心法分成好多段，分别照猫画虎地抄在好多块羊皮上，然后分别去请教不同的识文断字的大人们。最后按照顺数从头到尾分别去揣摩理解每段文字的意思，就这样靠我自身的悟性和理解练出了我自己的一套玄凤剑法。由于我居无定所经常更换居住地，不小心丢了心法，以至现在我还难以原谅我自己的粗心大意，我想我的那位道姑师父对于我的行为至今还会在天上不安。自从我认准了玄凤剑起，我立誓为玄凤剑从一而终，终身不嫁。从此以后，无论是中原武林人士还是敌人，凡是知道玄凤剑的人都知道辛楚兰这个和孤独联在一起的名字。
　　随公主到乌孙国时我已三十多岁，那时，我每天清晨必去树林中练武，偶尔会遇到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的匈奴国将军格根。据说他是乌孙国在匈奴请的一位教官，临时为乌孙国培训士兵而来，对于这位匈奴国的将军格根我敬而远之。但时间一久，格根将军彬彬有礼的举止和文雅的谈吐让我放松了警惕，我们开始了偶尔的武功切磋和交流之举。我们在彼此的交往中，格根将军对我善意的指出了玄凤剑的不足之处和完善方法。由于道姑留给我玄凤剑的时候我年纪尚小，对于心法我非常有可能参悟不透，导致玄凤剑出现偏差点，那正是我冥思苦想了好多年也未能解决的重要问题所在。如果心法还在，我会重新理解和研究，但是它永远离开了我。我非常感谢格根的诚意，开始和他无话不谈。不知不觉我和格根进入了热恋中，格根为表达对我的忠诚，他创建了一套弥补玄凤剑不足之处的剑法，打造了这把飞龙剑。
　　辛楚兰接过玉姬手中的飞龙剑，她抽出宝剑，寒光顿时四射在小木屋中。只见飞龙剑剑身上面飞龙在天，游戏人间，活灵活现，雕工精湛。
　　玄凤在前，飞龙在后，玄凤剑凤舞天下，飞龙剑流水行云，双剑合璧所向披靡。
　　热恋让我兴奋也让我痛苦，兴奋的是在异国他乡遇到了一生中最爱的男人，痛苦的是不能和相爱的人结秦晋之好，思来想去我决定和格根将军分手，之后我再也没去过那片树林。从此以后，每天清晨我就在公主的寝宫前练功，格根将军因思念于我偶尔就会骑马驻足于远处看我练功。
　　终于有一天被细君公主发现了这个秘密，她问明缘由后，问我爱不爱格根将军，我向公主袒露芳心，我说此生不会再爱第二个男人，她听后让我宁废武功也要嫁给格根将军。她说乌孙国昆弥对她很好也会保护她，她也已经为昆弥生了孩儿不会再有危险，在公主的安排下，我跟格根去了匈奴。
　　新婚之夜，我无意之间发现了格根和匈奴公主的通信，原来这一切还是匈奴公主设下的圈套，我怒火满腔，准备趁格根和匈奴单于的酒宴还未结束之际逃出匈奴。我打开房门还未迈出脚步就被门口的六位士兵拦住，他们说将军有令，在他未归之前不准我走出洞房。我一气之下挥剑斩杀了这六个士兵，骑马就跑，不想却被人发现，顿时锣声鼓声一片，大批骑兵追赶而来。
　　格根甩掉骑兵先一步而至，他跟我交换了马匹让我快跑，他说单于下令宁可杀掉我也不能放我走。我问他为何救我，他说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我，为了我他什么都能做，我让他跟我一起跑，他说他一家老小都压在单于那里为质，他不能不管家里人死活。我们紧紧抱在一起痛哭后我转身上马，没想到刚跑出几步就听见格根凄厉地叫声，我回头一看，格根的左臂已经被他自己用飞龙剑砍了下来。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说他不愿再为匈奴而战，可我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才这么做的，他把飞龙剑交给我，告诉我玄凤飞龙只有在一起才能发挥到极致，他留着飞龙也没什么用了，拜托我给它找个合适的主人，让飞龙玄凤光大在世上。他告诉我说你不能回乌孙国，匈奴人会上那里把你除掉，你还是归汉吧，回到自己的国家才会安全。
　　我逃出来后不能回乌孙国，也不能归汉，我有什么脸面回到大汉？我冥思苦想，一夜之间愁白了满头黑发。于是我流落到楼兰这个地方，期盼着有一天还能见到格根将军。六十岁的人了，一生即将过去，可至今我也没有再次遇到格根将军。”
　　辛楚兰的遭遇让姐妹俩无不胆寒。
　　“师父，您活的好苦啊。”金姬不知不觉落下了眼泪。
　　辛楚兰不无伤心地说，“这就是我不让你们俩碰这两把宝剑的真正原因。女人的一生不能没有爱的滋润，我想你们的父亲也希望你们俩能快快乐乐嫁个好夫婿，过幸福美满的生活，他肯定不希望你们姐妹整日里活在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之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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