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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留下的足迹本就是随心而证 ...

  •   在确认目前情况安全之后,两位小姐终于有空向这位热心的化外民朋友介绍自己,那位活泼的狐人小姐名叫白珩,冷冰冰的白发剑士则是镜流,两人都隶属于云骑军官方。

      “我们接到情报,说有人目击流云渡有药王残党出没——刚刚那些袭击你的丰饶孽物,就是药王信徒传播信仰的产物。”白珩朝散了满地的白花树枝处一指,“药王秘传信仰丰饶星神,和我们仙舟信的帝弓司命是死对头。大概是为了来这里挑事,他们会故意潜入仙舟并散播‘永生’的教条。”

      “如果真的接受了丰饶赐福,只会变成怪物。”镜流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利落地收剑入鞘,提起这个话题时表情比她的剑光还冷,“失去自我、不死不灭……但这是长生种无法抗拒的宿命。”

      砂金想了想:“‘魔阴身’?”

      “嗯,那也是丰饶赐福的一种。”镜流轻轻颔首,不再发言。

      仙舟人并不是天生就能活千百年,而是他们的祖先追求长生,向药师许愿并且获得了恩赐。

      起初,他们为无尽的寿命欣喜若狂,但很快也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魔阴身”,仙舟长生种独有的疾病,只能抑制、无法根除,悄无声息地蛰伏在悠长岁月之中,蚕食理智、扭曲情感、抹消记忆,然后猝不及防地发作,操纵人们对曾经所珍视的一切拔刀相向。

      仙舟的先民这才意识到犯了错,为了“根除厄孽”而加入巡猎;但是在丰饶的拥护者看来,这恐怕就是一种“背叛”……于是丰饶狂热的簇拥者前仆后继地涌入仙舟,意图让叛徒付出代价。

      恐怕世人庸庸碌碌皆是如此:先人犯下无法饶恕的过错,而后人心盲,依然会熙攘着向错误的岔路迈进,从不留心尽头的深渊之下埋葬的尸骨累累。

      “我们联合这里的驻军设了埋伏,封锁了通向其他区域的出口,打算守株待兔等它们自投罗网,”白珩领头,一边带着几人往外走,一边尽职尽责地解释情况,“结果这些丰饶孽物的耐心实在太好,好几天一点动静没有,因此我们打算激一激他们。”她单手叉腰,满脸自豪地朝着前方停靠的星槎一指,“瞧,那就是我的星槎!”

      砂金眉头一挑。

      “哼哼~是不是特别帅气!那可是我精心保养的宝贝星槎,听到任务在清场的流云渡进行,我马上向天舶司递交了使用申请,”白珩滔滔不绝地分享着自己的心路历程 与此同时也利落地翻上驾驶座,一面示意其他人坐上来,“而且而且,这次居然通过了!”

      “于是她激动地像是磕了丹枫的试用版丹药,拉上我一路风驰电掣地飙星槎过来,不仅忘记到与拉帝奥教授约定的地点碰面,还差点撞到无辜行人。”镜流自然地坐上了副驾驶座,说着说着表情逐渐严肃,无情忽略了白珩可怜巴巴的眼神,刚正不阿地宣布了对飞行士小姐的判决,“待会处理完这里的事,我首先得带她去天舶司领罚单,然后调监控找到那位受害者向他致以真诚的歉意。”

      白珩用扑闪扑闪的眼睛望着她,泪眼汪汪地求饶:“阿流~道歉我一定去,但是能不能不去拿罚单……这可是我上个礼拜才拿回来的星槎……”她摇着镜流的手,放软了声音,“求你了求你了~”

      “不能。”镜流铁面无私地拒绝,但还是安慰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撒娇大失败的白珩:“嘤。”

      由于前排被提前占领,砂金便从善如流地坐到了后座,笑眯眯地蹭到拉帝奥旁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侧脸:“所以接下来去哪里?”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明知故问。”拉帝奥看起来察觉到了什么,尽管并不想搭理他,但还是啪地一下合上了书看向砂金,面无表情,“有了答案的问题根本没必要再提出来。”

      砂金状似无奈地叹气:“好吧,不解风情的石膏头教授。”他假惺惺地抱怨,眼神却狡黠地闪烁着,“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可怜化外民,只是随便逛逛就遭到了凶恶的丰饶孽物的袭击,就不能网开一面嘛。”

      拉帝奥蹙眉,领会了他的暗示:“随便逛逛能让你跑进云骑军的‘网’?”

      前座的声音慢慢小了。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拦住我噢——我只是出于好奇,跟着一艘超速行驶的星槎进来,没有遇到过一名云骑军。”砂金无辜地眨眨眼,“我不是故意的。”

      怎么会没人拦住他?!

      白珩大跌眼镜,不由自主地松了油门,但话语却在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拐了个弯:“我们那时候遇到的是你?!”

      砂金报以肯定而宽容的微笑。

      “!非常抱歉!!!”

      正主竟在我身边。

      白珩尴尬得连连道歉;而镜流盯着空空如也的玉兆聊天框冷了脸,也回过头道了歉并许诺了赔偿,看砂金并不在意便拍拍白珩示意她认真驾驶;至于拉帝奥,他沉默地旁观几人的互动,似有所感,便没有主动指出这“乌龙”里暗藏的玄机。

      几人心照不宣地揭过了这个话题,而心声也是整齐划一。

      ——有内鬼,是云骑军内部出了问题。

      ◆

      果然,白珩和镜流的目的地,就是砂金与药王残党假扮的云骑军初见的地方。在发现这一批云骑军混进了内鬼后,她们更是要赶在大部队过来之前,亲力亲为先检查一遍现场——而且坚持不让受害者做苦力,于是砂金乐得清闲,心安理得地呆在一旁欣赏这充满劳动气息的场景,趁机狂戳模拟宇宙面板,试图通过暴力手段修好这不靠谱的坑货系统。

      没一会,伴随着哗啦啦的声响,他扭过头,瞥见拉帝奥翻到一个纹样熟悉的箱子,里面琳琅满目的药材倒是一点没少,拉帝奥却站住不动了。

      “怎么?”

      砂金三步并两步凑过去,这一看也发现了问题:先前,他为了不被注意到自己对着空气乱点的动作(黑塔说模拟宇宙的面板仅测试者本人可见)站得远,看不见他们的检查情况,现在才发觉绝大部分掀开的箱子都是空箱,里面只是或多或少地散落着银杏叶,外加内层怪异的锐器剐蹭划痕,这就显得这一个满满当当的箱子与众不同起来。

      “我们一致认为这些箱子里面藏过丰饶孽物,起码有二十来只,分散在周围的集装箱里。”白珩闻讯而来,向砂金投来敬佩的目光,“所以那时候你实际上是进入了丰饶孽物的包围圈……”

      这倒是和他的猜测出入不大。

      凭借自己处变不惊的笑容,砂金成功获得飞行士小姐的赏识,而镜流也难得给出了赞美:“临危不乱,并且摆脱危险后不忘留后手,是个好苗子。”

      “而且你做的标记好神奇,平常根本注意不到,只有从特定角度观察才能发现……”白珩感叹道,“现在的化外民都这么厉害吗,要不是拉帝奥提醒我们都没注意——啊,这难道是化外民之间流行的标记?”

      胡诌一个肯定不行,总不能说这是八百年后星际和平公司发明的东西吧,砂金在心中汗颜,不过她们看起来就是跟石膏头一样善心泛滥的家伙,那么——

      砂金面露为难,目光游移着不与她们对视,默了一会才用拿捏好的迟疑语气开口:“额……”

      不出所料,白珩读懂了他的表情,主动回避了这个问题:“不方便说呀,没关系没关系,要是我们的好奇心冒犯到你了真不好意思。”她瞧瞧砂金仍然犹豫的神色,一边为他开脱一边悄咪咪戳了戳镜流的后背,“哪有让客人迁就我们的份呢,是吧阿流?”

      镜流本来垂着头用玉兆发消息,突然被好友打断了也不生气,那双让孽物闻风丧胆的红眸抬起,其中是纯粹如月光一般澄明的真诚:“嗯,我们在考虑仙舟的情报体系是否需要进一步变革,总是留下会被发现的事物做标记似乎过时了,也许该看看外面——就像丹枫所说,正因为短生种的生命短暂如流星,他们才更能创造出璀璨的文明……这就是他那么喜欢应星的原因吗,原来如此。”

      “哎呀不是啦,还有其他你看不出来的原因,木头阿流。”白珩揶揄地眨眨眼,不肯多说,“何况,自恃历经的年岁漫长而闭目塞听的老顽固他碰到的多,这样的环境下遇到有本事的短生种,很难不喜欢他们呀,就像我们跟拉帝奥熟悉起来的原因一样嘛。”

      镜流依然对“另外的原因”一知半解,但还是赞同了白珩的观点,就是关注点清奇无比:“说的是,所以待会回去就筹备进口化外民的思想书籍,到时候让云骑军抄写背诵吧,麻烦教授你为我们推荐了。”

      突然被cue的某石膏头:?嗯,确实早该这么做了。

      好硬核的改革方式,这就是仙舟吗?

      看到砂金目瞪口呆的表情,白珩哈哈大笑:“到时候你的小徒弟又要找我哭诉课业太多写不完啦!”

      镜流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又’?”

      “咳咳咳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不小心说漏嘴了,白珩一阵心虚,连忙转移话题,“话说回来,砂金先生一看就是有识之士,考虑来天舶司或云骑军任职嘛,参谋这样费——啊不、动脑子的文职人员一定很适合你,五险一金有保障,事少钱多假期长,而且我们可以给你写推荐书哦。”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相声?镜流没说话,微微瞪大的眼神透露出她发自内心的震撼。

      压抑下心中的诧异,他还是那个游刃有余的砂金:“两位朋友这么信任我一个化外民?”他眯起眼,借玩笑话反问,掩饰着心中节节攀升的警惕,“就不怕我是丰饶孽物派来的间谍,或者——其他包藏祸心的家伙?”

      哪有对一个见面半天不到的陌生人这么热情的,还是她们别有所图?但是他一介化外民,在仙舟人眼里应该没有价值才对?

      他没注意到正在清点药物的拉帝奥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无声叹了口气,仿佛在看一个冥顽不灵的学生,恨不得把对方丢出教室却怜惜他的才能不忍心下手,只好憋着满心窝火,重复正确的思路来证实他的错误——瞧,你就是在钻牛角尖。

      “欸?就是觉得你确实很有能力而已呀,”白珩没发觉砂金的异样,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惜才之心人皆有之嘛,能被拉帝奥这挑剔的家伙认可能力的人可不多。”

      镜流仍旧充当一个莫得感情的背景板,只负责点头附和白珩的观点。

      居然是实话。

      闻言,砂金下意识朝拉帝奥的方向一瞄,竟是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眼里:四目相对,他的倒影拘谨地沐浴在金红的日轮光辉之中,长在骨血里的笑脸面具不知何时裂了缝,而那个愚蠢又天真的旧日残影茫然失措地回望他,有那么一刹那,他恍惚感觉自己是久不经光照的冰霜,就要被灼伤却忍不住向往。

      像被火舌燎得发烫,他告诫自己忽略铺天盖地的悸动,猛地收回了视线,插在口袋里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收紧:“……啊,承蒙两位朋友厚爱,我一定会考虑的。”

      不用怀疑、没有代价,却轻易得到丰厚的回报——哈,真是难以置信的新奇体验,他简直就要落荒而逃……拉帝奥究竟都跟她们说了什么啊。

      ◆

      “阿流,你认为砂金是什么样的人?”

      在与云骑军交接后续的调查任务时,两位化外民出于礼貌,以及提防内鬼的考虑提前回避了现场,趁此机会,白珩与镜流进行了一场谈话。

      “?”镜流不解地皱眉,“我说过了,临危不乱的谨慎之人。”

      她却见到自家小狐狸难得露出纠结的神色,犹犹豫豫一番才开口:“不不不,虽然私底下议论拉帝奥的熟人不好,但是我总感觉他在顾虑什么,交谈时好像也不太真实……”

      “我以审讯犯人多年的经验保证,他没有说谎。”镜流平静地回答。

      “噗哈哈哈,阿流你连开玩笑都这么正经,”白珩愣了一下,然后情不自禁地笑出声,牵起镜流的手晃呀晃,“知道你在逗我开心了啦,不过我只是有点在意而已,毕竟是朋友的朋友——再不济,他也是第一个以前就认识拉帝奥的人。”

      “实际上,我并不认为他说了谎,只是把大部分东西都藏起来了。”白珩往砂金两人离开的方向望去,“就像拉帝奥以前和我们聊天时提过的,‘一个环绕恶意而生的人,就像赤脚在烧热的玻璃渣里跌撞前行,展露柔软只是徒增累赘,遂将真实隐于外壳之下’……也不知道这句本来说的是谁。”

      镜流茅塞顿开,煞有介事地点头:“懂了,你认为他是想得更多的应星。”

      白珩爆发出足以掀翻十来只魔阴身的快活大笑。

      “不过,我想你是对的,他说话时会下意识观察别人的表情,我感觉得到。”白珩猖狂大笑的背景中,镜流深思熟虑后一锤定音,“退一万步讲,就算砂金真的是景元那小子不知姓名、素未谋面的偶像又如何?”

      “归根究底——”

      ◆

      “……他的所作所为,我非亲历者故而没有资格评说,但是归根究底——那也只是困囿于碌碌庸人之间,难得清醒者为挣扎求生而迫不得已的抉择罢了。”

      在一次云上五骁的私下聚会中,他们谈及了工造司对短生种的种种冷遇和不公,面对景元的提问,拉帝奥脑海里悄然浮现出了某个身影……

      而他如是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留下的足迹本就是随心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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