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一同奔赴无限可能的明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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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们第一次接触到真正的甲种人，他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与情绪起伏，间歇出现记忆断片，先天疾病使他不能剧烈运动，自然也没办法拥有健康的身体……那时他直面器兽究竟是出于疾病、本心还是二者兼备，没人知道。”应星顺口提醒他们到达目的地，一边打开光脑检查证件，“如果能帮到像他这样的可怜人，大概有点同病相怜吧，抱着这个想法，我申请了第六区的志愿工作执照，枫也大差不差……很庆幸他最后选择活下来。”
“啾啾……”东陵有点伤感地应和。
“你们看起来不怎么不了解内情，”砂金揉揉失落的小鸟，从座椅上起身，随手操纵模拟宇宙面板记录下第六区的情况，头脑风暴这位可怜人的案例可以跟什么线索扯上关系，“是别人开导了他？”
“心理治疗由「夜枭」负责，外来医师提供技术与方案，大多是身体疾病的疗程。”丹枫率先走出舱门，抬手示意砂金等会再聊，无奈叹道，“毕竟，我们又没有他的经历，没资格说能跟他共情。”
脱胎于秉持“愚民”政策的前武器牧场民间组织，也能有媲美仙舟的医疗知识吗？有什么宁可拒绝更先进的医疗援助，也不愿意告诉仙舟的隐情？
难不成又是拉帝奥的功劳……
哎不对，数理化不分家是真的，可这不是他的研究方向吧，什么时候瞒着他，偷偷把医学精通到可以教整个组织？
为了方便疗养院患者的亲友探访，还有支持来自仙舟的支援人员进行工作，每一座疗养院附近都建有专门的停泊区，专门停靠前往疗养院周围的交通工具。
而砂金就这样心不在焉地度过了一整段证件检查，停泊区的检查员是个颇有资历的仙舟人，认出砂金这个生面孔，也只是跟熟识的应枫二人在此确认一番便放了行，并未察觉他的走神。
紧接着，再拐两条街就到了二号疗养院。
丹枫与应星的交谈声唤醒了砂金神游的意识，看清疗养院模样的瞬间，他下意识环视四周一圈，不禁发出一声惊讶的慨叹：“哇哦。”
迈洛戈-ⅱ的建筑风格大多向仙舟看齐，光是这一个礼拜砂金就去过一、三、七还有离开不久的四区，尽管风格不尽相同，处处还是有“廊腰幔回，檐牙高啄”的青砖红瓦，这第六区偏偏特立独行。
就以疗养院为例吧，真是像极了肃穆而美丽的教堂，纯白为主色调，金、银为辅，高大的石柱托举风格典雅的屋顶，街道两侧七彩的绸缎与旗帜交织飘飞，绚丽的彩窗将日光反射，为铺满鹅卵石的道路镀上幻想的色彩，耳边依稀传来澎湃而活泼的海浪声。
乍一看还以为自己又踏进了拉帝奥在月桂冠系的私人住宅——不过那房产现在好像是他的了——这完全就是拉帝奥家乡的审美嘛！
他诧异地对着疗养院的彩窗眨眨眼，然后收回视线走向门口的门卫，出乎意料，只有一位外表斯斯文文的红裙姑娘，鸦青长发，樱粉眼瞳，说起话来也细声细气，望过来时可以在剔透虹膜的倒影中望见自己，仿佛映在水潭之中。
迈洛戈-ⅱ的原生居民有两个标志性特征，除了一对尖耳朵，还有一双瞳孔极不明显，虹膜琉璃般从外到内由深变浅的眼眸，不过比起宝石、水潭之类的比喻，砂金认为这这更像第六区随处可见的彩窗，绚丽、梦幻，同时映射着历史。
少女的视线在访客身上一一掠过，在望见砂金肩上停着的小雀时微妙一顿，最后看向唯一的生面孔，友好道：“下午好，丹枫医师、应星大师，还有这位是？”
应星：“喂喂都说了别这么称呼，弄得我好像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诶！”
丹枫悄悄翘起嘴角。
“很高兴认识你，朋友。”砂金熟练地摆出友好的社交笑容，一边递出自己的临时通行证，“我是砂金，这是东陵。”
“东陵和……砂金先生？”她捂着嘴会心一笑，利落地检查完证件并且交还，“你们好，欢迎来到二号疗养院，我是今日轮值的守卫菡萏。”
“我们疗养院没有太多规矩，二三层是住户区，进门前需要按门铃得到房间主人的允许，一四层多功能区，砂金先生不需要分辨各个房间的职能，开着门的可以进，关闭的请礼貌远离。”
“不必担忧，疗养院的大家都是很友善的人，”菡萏柔柔地对着砂金笑，眼神很亮很亮，真诚的模样会让人错觉她在注视自己的老朋友，“祝福您在这里有所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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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菡萏所说，疗养院的住户们对砂金这个新鲜面孔很是热情，不过从门口到旋转楼梯走上三层的功夫，砂金沿着扶手向下一瞧，便得到了他们的集体注目礼。
一楼大厅正对着建筑顶端的美丽穹顶，如果按一间一人来算，起码二分之三的住户都待在大厅中央，沐浴经彩窗过滤后五彩斑斓的阳光，软垫、沙发、地毯都被集中在穹顶正下方，人们在这片区域不分你我地混到一起，阅读、画画甚至有的打着琼玉牌，无不是默契地维持这环境的安静。
砂金好奇探头往下看时，恰好跟躺着听音乐的一位对上视线，只见那海蓝色脑袋“蹭”地一下直起身来，认真又惊奇地打量他一番，随即回过身左拍拍、右戳戳，招呼周围的同伴一起往上看，清一色的好奇宝宝模样。
不过，身经百战的砂金总监怎么可能因为区区百来个人怯场，他镇定自若地扬起营业微笑，拿出这一个礼拜在仙舟磨练出的亲切态度，朝着下方招了招手。
大厅里掀起一片小喧闹，就像风拂过绿叶奏起的哗哗声，这群人像见了明星一样激动，或拘谨或张扬，纷纷跟他打招呼。
“吼，好热闹，你真受欢迎。”应星停步，乐呵呵地调侃，“327就是他的房间了，到时候如果他愿意再交一个新朋友，自然会告知你名字。”
语毕，丹枫按下门铃。
静候几刻，咔哒一声，房门向内开启，随后探出一个浅灰的脑袋，那双蓝眼睛果然和应星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后者眼神犀利，带着天才工匠特有的神采飞扬，如同展翅高飞的雄鹰；而前者内敛，像月夜里映着花与星斗的平静江面。
随后，砂金看见一张灿烂的笑脸，紧接着清亮的声音在门后轻轻响起，语速快而雀跃：“啸月姐姐突然说你们要来，我赶紧跑回去把上次留的课业都拿出来，还有前阵子研究的图纸还有批注都整理出来了，待客的茶点也准备就绪，等丹枫医师治疗完，麻烦应星老师斧正——啊，呃，您是……”
话语中断了，天青色眸子的主人这才注意到被熟人们挡住的陌生人，大概在陌生人面前放飞自我让他有点尴尬，因此下意识瞪圆了眼，声量也随之减弱，视线犹豫地在砂金与认识的前辈们之间游移，甚至求助地看向小鸟东陵。
“啾？”
东陵歪头，就好像在说：你看我做什么呀，我只是一只普通小鸟。
他看起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霎时眼神一呆，局促地扯了扯长袖子，深深吸一口气才再次开口：“这位……先生，你好……”
“砂金，我叫砂金。”
“好，砂金先生。”他看起来从刚刚的尴尬中恢复了，变成冷静而略显木讷的样子（不看他高扬的嘴角的话），又朝砂金身侧瞥一眼，得到丹枫鼓励的眼神，于是一板一眼地自我介绍，语气平铺直叙像在背书，“我的名字是‘瑶光’，很荣幸认识您。请进。”
进入室内，香味扑鼻而来，一桌仙舟风味点心被花苞形的容器拢在怀里，瑶光取出茶具开始烹茶，没一会满屋醇厚的茶香。
他面对砂金依然有点拘谨，不知道跟他聊些什么，只会时不时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偷偷看他；跟东陵倒是投缘，他专门准备了给小鸟食用的小型点心，一人一鸟语言不通却能聊得有来有往；与丹枫交流身体状况时倒也是很自然，而应星始终把茶盏抵在嘴边，可那一摞图纸看了四五张都没喝一口。
……这味道有点熟悉，似乎是拉帝奥最常泡的那种茶。
归根究底砂金与瑶光并不熟稔，他在327室简单坐坐便告辞离开，心里也对这小孩的状态做出了判断：喜欢图纸的绘制与计算，跟拉帝奥、应星一样偏向锱铢必较的理科生处事风格，平常有点呆，在遇见自认为处理不了的事时，就会拿出预先背过的模板拿出来应付，若是涉及自己擅长的领域，却会表现得伶俐又严谨……
虽然他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但是那双灵动的眸子与笑容融合得很好，和应星描述他过去死气沉沉的样子判若两人，看来是差不多走出来了。
真为他高兴。
327的房门又一次咔哒一声关上了，瑶光怀里抱着砂金作为见面礼物赠送的崭新精装书籍，望向紧闭的房门，忽然停下了说到一半的话。
“啊？怎么了？”
忽然的安静让应星不太习惯，他一开口才察觉口干舌燥，赶紧把一点没动的茶囫囵灌进嘴里。
瑶光定定地盯着房门：“砂金先生离开了。”
“？所以？”应星不明所以，“我记得你们没说几句话。”
瑶光眨眨眼：“砂金先生……果然是很好的人。”
丹枫失笑：“是不好意思？这种话应该对着本人说。”
“噢……”瑶光满脸纠结地甩甩头，珍惜地抚了抚书籍，“我不像其他人，竟然能在现实里见到，唔……这样闪闪发光的人物，当然会紧张得说不出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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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砂金半趴在三楼过道的护栏上思考，东陵乖乖立在旁边，和他一起仰着头往穹顶的彩窗上望。
第六区的彩窗与其他地方的一样，上面颇具美感的不规则玻璃不纯粹是装饰品，上面的图案往往代表了一则故事，甚至一段特别的历史，方才327室的窗户图案也佐证了这一点，客厅、卧室各一扇，前者的彩窗绘着一群仰望星空的小动物，而后者，根据瑶光所说，画了一颗在黑夜中闪耀的星星。
联想房间主人的名字，砂金怀疑这窗户画的东西跟住户有关，不过没把问题说出来。
他不可能，当然更没有时间，一个个去查看其他房间的彩窗画着什么，可是只看穹顶的图案恐怕也不能得到答案——别忘了，光是疗养院就有四座呢，何况六区的建筑貌似都有彩窗。
更甚者，从小伴随着砂金逢凶化吉的第六感告诉他，从踏入二号疗养院开始，这里面遇见的每一个“住户”，都有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也许是对待他的态度吧。
丹枫与应星早就认识了这些人，何况中间盘桓着多年岁月，在他们看来，居民们对陌生人的态度热情不会是什么问题，可是，有过被“入侵者”奴役经历的受害者，内心的伤口真能在短短三年内痊愈，毫无芥蒂地友善对待每一个外来客吗？
唉呀，真是让人一头雾水……
埋怨某人出难题的念头刚刚在心里萌芽，砂金突然一个激灵，感受到某种玄妙的直觉——就像他遇见魔阴身士卒那回，在星槎海中枢遭遇袭击的那次，甚至今日踏进第四区地下基地的“培养区”的刹那，他也诞生过如是灵感，就像羽毛挠过心弦，书本翻到新篇。
目标锁定在四楼的西北角，砂金尽可能不发出噪音地快步跑上去，最后止步于图书室与会客室之间，两间房门都开着。
没有丝毫纠结，他摸出幸运硬币，手指“铛”一弹令它飞向空中，旋出晃眼的金色光晕。
来吧，告诉我，正面是图书室，背面是会客室。
他正要伸出手接住硬币，一股诡谲的晕眩忽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自然也没心思管投掷硬币的结果了，砂金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试图抓住最近的门把手恢复精力，这该死的混沌感却越来越重，眼前阵阵发黑，思绪不受控制地乱飘，越是告诉自己不能昏迷越是困倦，就像在沼泽里挣扎只会愈陷愈深。
难以保持清醒，四肢无力，除了感受更接近于睡意而不是痛楚之外，和以前在匹诺康尼被星期日下了降头的感觉，简直一模一样。
砂金强撑着走进室内，重重扑在沙发上，顾不得掩饰，径直把玉兆从模拟宇宙的储存格里取出、解锁，东陵仓惶地绕着他乱飞，啾啾的叫声反倒让他大脑更乱，一时竟是想不起来要做什么。
……起码不能让自己凄惨地倒在地上，如果撞出伤来，拉帝奥看到又要生气……
又跑神了。
“听着，东陵……”他用力掐自己的手心，企图唤回一点神志，另一只手遵循本能死死攥住颈间挂坠，“通讯录第一位，打给、拉帝奥……”
……不对，想想拉帝奥神出鬼没的样子吧、万一他正好在做什么危险的事……
稀少的求助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掐断，他勉力控制自己摇头，可实际上他的脑袋只是轻轻晃了一下：“哈啊、算了，你又能说些什么……”
真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啾、啾啾啾啾啾啾？！”东陵的爪子已经按上了拨号键，闻言赶忙收爪，茫然地凑近看他，圆溜溜的眼珠里满溢惊慌。
“没事……别怕……我只是、唔、睡一会……”
他说得有点晚，电话已经拨出去了，悠扬的里尔琴乐曲在房间里萦绕着，听着音乐，他好像能看见金色沙滩、蔚蓝海岸，海鸥翱翔掠过天际，航船呜呜鸣笛缓缓归乡，有人在轻声吟唱，那是熟悉的歌谣。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铃声如此催眠……
恍恍惚惚之中，眼前忽而投下片阴影，他自知状态不佳心中更是一沉，还没来得及往上看，指尖便被一阵熟悉的气息所擒获，他人的体温隔着布料传递过来，正怔忪着，绷紧的五指就被一股力道温柔而不容置疑的掰开。
……拉帝奥？
涣散的视线勉强聚焦，映入眼帘的正是蹙着眉的拉帝奥，其神色之晦暗令砂金疑心，那些刻薄的话语便要接踵而至，不过这个拉帝奥看似有千言万语意图宣之于口，可他绷直嘴角定定地看了自己几息，最后也只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微凉的指尖轻轻拨开额发，随即贴上了自己的眉心，砂金半梦半醒地望着他缓了面色，温声道：“我在这里，睡吧。”
哎……真不愧是教授，连在幻觉里都这么迁就他……他怎么可能也恰好在这里啊。
不过，既然是幻觉，就不能跟我计较了哦。
“……维里塔斯……”
神经骤然松弛，砂金轻声呢喃着，任性地放纵嘴角绽开笑容，任由黑暗与静谧如潮水般温柔地拥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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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睡意的作用之下，砂金直到全然昏迷时都没能发现房间里的音乐不止一种，更分辨不出所谓“幻觉”中的歌唱者有着和自已相同的嗓音，而触碰他的拉帝奥亦然，正是本人，童叟无欺。
六神无主的小东陵在听见脚步声的那刻就转过了头，摆出的防御姿态在看见来人的那一刻瞬间溃散，拍拍翅膀炮弹似的冲了上去：“啾啾啾啾啾！”
来人幽灵似的穿透墙体而出，见状快步走到沙发前确认，单膝跪地与砂金的视线平齐，借此保证自己在他视线之中，同时拧着眉把手指一点一点掰开，静候他放松地闭上眼。
东陵站在拉帝奥肩头瞧着，见他凝重的神色在搭上砂金额头时骤然放松，便知晓没有大碍，也乖乖安静下来。
“昏倒了？是‘它’的影响么？”在他后方，银发老太太等了一会才慢吞吞从墙中踱出来，敲敲摆设作用的拐杖，“他确实没事——不应该啊，这孩子身上没有‘钥匙’才对。”
“假设‘钥匙’形成的条件，还包括由我本人亲自赠予，并且蕴含我希望他能做出‘改变’之意志的话……”
顺着他的视线，昔时看向砂金昏迷之后也死死攥住的物件：一卷带有猫头鹰装饰的华美卷轴，由一条金紫二色交织而成的编绳串起，静静躺在他的颈间。
昔时揶揄一笑：“呵呵呵……老身晓得了。”
“我以为你不会擅自过度解读。”拉帝奥白她一眼，顺着东陵的指引走到会客室门口，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被主人遗失的硬币，一面解释，“为叛逆的病患给出医嘱，这只是一名合格医生应尽的职责。”
“呵呵，老身可什么都没有说——立着的硬币？”昔时惊奇地感慨，“哦，这孩子的运气还真是惊人，介于正、反之间的极小概率例外。忆者职业病的解读老身就不赘述了，依你看，这代表了什么？”
“跳脱出既定框架的选择，充满机遇的无限可能。”
拉帝奥拾起硬币，似是欣慰地翘了一下嘴角：“他会喜欢这个解读。”
昔时注视着他回到室内站定，将沉睡的王子打横抱起，东陵会意地落在他左肩，而召唤出的相位灵火在另一侧跳动。
“要走了啊，有什么要带给他们的话吗？”
“劳驾知会丹枫二人，砂金已经提前离开，有需要可以找我确认。”
青色的火焰一点点爬上身体，忆者明白是它的主人在留给她时间告别，因此她无奈地笑笑：“走吧，走吧。希望下次，老身可以和这位小公子有更为正式的见面。”
“一定会有机会的。”拉帝奥颔首。
隔着火帘，他们彼此对视，异口同声地道出了心照不宣的祝福。
“——为了无限可能的明天。”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一同奔赴无限可能的明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