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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扫帚拍人了 ...

  •   千咲曾差点拥有了一振“鲶尾”。
      一年前的暗堕本丸清剿行动中有条被所有人默认的规则,那就是亲自参与行动的审神者有“特权”提前认领幸存刀剑,只需保证对方已被净化、并已同意接纳新的主人即可。后续也会有时政人员专门回访调查,防止各种层面上的二次伤害,所以基本上是件双方都皆大欢喜的好事。
      而千咲作为实力强劲、人心所向的最大主力之一,她若是想要带回一振幸存刀,没有谁会对此异议。甚至若不是她运气太好、刀帐太齐,凭借已有口皆碑的人品能力和家族背景,时之政府那边巴不得千咲能多带几位幸存者回家,减少工作量。
      只是彼时的千咲已隐约意识到,自己与鲶尾藤四郎的缘分可能稍微有些薄弱,不然也不会让她家的粟田口派等了那振黑发胁差整整两年。但按照时之政府划定的稀有度标准,“鲶尾藤四郎”只是一振随随便便就可以锻出来、地图上遍地都是的二花胁差,遇上了品性低劣的烂渣主人后幸存率普遍不高,直到清剿行动接近收尾,千咲才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位侥幸存活的“鲶尾”。
      她记得那是行动展开的第七个月,十一月的某一天,他们在下午五点半左右攻破了防护罩,冒着雪踏入了那座寂静到叫人心底发凉的暗黑本丸。利落地亲手斩杀了临死前都在嘟囔着荒谬“科学”理论的人渣审神者后,负责救助刀剑的搭档清子告知千咲,深藏地下的实验室里有一振“鲶尾藤四郎”幸存,办事果断的千咲来了精神,当即拍板决定带他回家,谁也别拦着她。
      “哎,那我就先恭喜你们两个了——一个有了新家,一个有了新家人,真不错。”
      时隔一年,千咲依然清晰地记着清子说这句话时略带疲倦的俏皮语调,身着浅蓝色和服的净化队队长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笑眯眯地为她带路。
      “还有一振堀川国广幸存,就是精神状态不太好,不过已经被四条家的那个小子认领了。”
      “代号‘霜月’的那个?他刚刚上任没多久,本丸缺少人手,确实可以多带几振刀回去。不过,那振堀川没问题吗?”
      “当然,霜月正好带了全队唯一一振山姥切国广,也就是他的初始刀——已经让他抱着堀川去大广间休息了,哭累了睡一会就行。”
      “希望以后都会顺利吧。”
      千咲转头抬起眼,望见庭院里已落了一层冰凉洁白的薄雪,大概无需多久,持续降落的雪花就能将血迹掩埋,洗干净沉积多年的瘴气和泪水。暴力破开后弯曲得有些滑稽的金属地窖门被扔在庭院的角落里,曾经阻隔了生与死、希望与绝望的人间与地狱,如今不过和她斩首的人渣审神者是如出一辙的废弃垃圾,要被打包送进火葬场。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当时的千咲如此理所当然地想道,心情也如蓬松的雪堆般逐渐轻盈起来。
      她啊,要带着“鲶尾”回家了——粟田口派的大家们都会非常高兴的吧?尤其是骨喰,即使修行取回记忆后话多了不少,她也一直很担心双子兄弟的缺席对他的影响。现在他们马上就要团聚,她觉得自己也能稍微放下心了。
      况且不久后就是新年,就是要辞旧迎新,快快活活地把某些垃圾丢在过去,创造新的回忆。清子会为一部分暗堕过于严重的刀剑继续努力净化,四条家的霜月忙着走程序将那振堀川带回家,她也要准备好迎接一振期盼己久的刀。
      没什么不对的。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和灵力,温柔亲切地朝全程垂着头的“鲶尾”打了个招呼,尽可能在不让对方不适的前提下透过完全遮盖住面容的黑色长发,暗暗琢磨对方现在的状况。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清子的灵力涌动着,温和地洗去他身上的污浊之气。本该活泼开朗的黑发胁差安静如内芯腐烂的跪坐木雕,不肯抬起头,亦不肯将乱成一团的头发撩开露出脸庞。
      他只是受过伤害而已。
      大广间另一侧,年仅十五的少年审神者领着他的刀先走一步,不善言辞的金发打刀默默擦去兄弟脸上的泪水,带他亦步亦趋地迈向新生活。千咲微笑着目送三个背影携手离去,分心思索着迎新会上要不要让烛台切多添几道甜品。
      什么都很顺利……吗?
      比起映入眼帘的画面,千咲记忆里印象更深刻的是清子难得有些失态的吸气声。她下意识回过头,心中棉花糖般的松软雪堆在骤降的温度和骤停的心跳中迅速凝固成冰,变为了与“鲶尾”长发一模一样的银白色。
      挚友的手在一瞬间的僵硬后麻利地掀开了白发构成的城墙,暴露出来的脸与鲶尾相似到谁都会觉得有血缘关系,乍一看精致而不失少年的棱角,但看得越久却越觉得诡异而叫人不舒服,仿佛她们看的不是一张脸,而是一面由两套图案类似的拼图混杂一起、拼拼凑凑出来的半成品——
      千咲摘下了对方的手套,宛如由不同积木块拼接为“手”的形状、畸形到握不住任何东西的手颤抖了一下,摊开在目光下的手心烙印着肋骨与杏叶构成的刀纹,周围一圈发炎感染后皮肉烂开,滴滴答答地流出了混浊的、兄弟交融在一起的殷红眼泪。
      “所以,发生了什么?”清子的语气波澜不惊,用一只手轻轻捂住了嘴。半个小时后,她当着一众同事和直播间的面,将罪魁祸首的头一脚踢进焚化炉。
      那振刀沉默片刻,张开了嘴。
      他只说了一句话。
      受伤的喉咙挤压出奇怪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是将两种音色差别明显的声线以极其差劲的混音技术硬融在一起,杂乱无章,忽高忽低,但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用匕首在耳膜上印刻般清晰到疼痛。
      “……他被融化成了液体。”
      ——这便是千咲,被刀剑融合与刃体实验所留下的,最为惨烈的回忆。
      而在那一年甲-1107号本丸的新年会上,粟田口派的成员照例多留了一个空位。随姬君参与了清剿的兄长难得没有满足弟弟们单纯的好奇心,三言两语便将主人为何突然开始执着于用胁差公式锻刀的缘由含糊了过去,对一向听话的骨喰还额外多嘱咐了好几句。
      有些记忆和秘密,就算会引起误解,也是不值得、更不应该分享给亲近之人的——直到那振融合刀在医院重症病房挣扎半年后自主碎刀,千咲和一期,包括经常来往串门的清子,都没有向本丸内的刀剑透露过哪怕一个字。
      大概也是从那时起,千咲真正下定决心,要倾尽全力去获取一振在其他审神者眼里极为初期平常的“鲶尾藤四郎”。
      她费劲心思,一期尽心尽力,甚至尝试了以往全然没有想过的玄学,到头来还得了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鲶尾绝缘体”绰号;一年眨眼而逝,鲶尾藤四郎依旧不见踪影,过去的阴影虽没有彻底释然,但也蜗居于时光的夹缝中,不会再跑到她的梦中肆虐;时之政府也痛定思痛,加紧了各个方面对虐刀和刃体实验的严厉打击,提高了招募审神者的要求和考察……
      于是千咲觉得,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她依然是最强大的武系审神者之一,与本丸里的刀剑们过着宛如一家的和睦生活,为守护历史作出贡献。鲶尾即使没有到来,也不妨碍他被兄弟和朋友们深深爱着,被姬君尊重爱护着,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然而,这份暴风雨的宁静在【鲶尾】突然的出现后,连带着她应行的、可靠的轨道,被重新卷入了某个深不见底又全然无知的漩涡,搅碎了好不容易被黏回原样的平和。
      在那一刻,她就知晓自己在救助、接纳这振鲶尾之前,内心翻滚的阴影和情绪都永远无法重归平静。
      她要带他回家。
      必须带他回家。
      可【鲶尾】的遭遇,还有其他受虐的刀剑,却仿若一颗颗曾射穿她眉心的子弹,仅仅是显露出冰山一角,就足以激发痛苦回忆,让一年前留下的伤口隐隐作痛起来。
      在与那振被迫融合了双子兄弟的骨喰藤四郎后,千咲近乎是本能地排斥“刀剑融合”这个词,以至于大脑逃避伤害,下意识地忽略了这种可能性——但在【鲶尾】变为剑形态前,至少是发出弹幕的审神者中,无人联想到这一点。
      先前的短刀形态基本上以“磨短本体”作结,但继承了神技的剑形态全然无法用相同的理由解释。况且每一振剑的神技各不相同,为什么【鲶尾】掌握的偏偏是白山吉光的“治愈”?
      实在太奇怪了。从各个方面看都是。
      他们会忽略刀剑融合的重要原因之一,便是非特殊情况下,“鲶尾藤四郎”压根不是什么难获取的刀剑。
      粟田口派会在暗堕本丸受害者中占比最大,一大原因便是大多数成员为外表年幼又极易获取的短刀胁差。若是审神者运气不好或有意控制,那么很可能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能保护管教短刀们的监护人只有打刀鸣狐和两位身体力量同样有限的胁差——这种情况下,若真的遇上人渣审神者搞刃体实验,他们被牺牲掉的概率实在太大了。
      而白山吉光作为粟田口派中稀有度较高的一类,不知有多少审神者和一期一振为了他差点就要住进大阪城底下,挖地挖得头晕眼花也不见得能挖出一振,长期在论坛祈愿区占据一席之地。
      也就是说,撇开其他因素,单单以最最简单粗暴的稀有度和获取难得来看,按照一般人的思维方式,那些人渣从白山吉光和鲶尾藤四郎中挑选受害者时,应当也会倾向于选择后者才对。
      况且,就算排除掉失败的次数,默认实验一次成功,要“创造”出【鲶尾】这种完美无缺的融合刀,所需的可不止一振白山吉光。
      ……倒不如说,除过【鹤丸】是四花太刀外,目前出现的幸存刀基本上在各个本丸的发展初期就能显形的短胁打刀,最高也只是三花的【和泉守】——完全不符合他们的直觉性认知。
      千咲难以控制地陷入了迷茫和自我怀疑。
      她瞥了一眼弹幕,才发现这并非是她一个人的疑惑。
      【茶真好喝:……………能不能来个人叫我清醒清醒,我刚才起猛了看见鲶尾学会白山的技能了(一脸懵逼)】
      【一期你终于来了:妈耶这光一出来吓得我差点撅过去……这这这这该不会是……】
      【今天也在绝赞摸鱼中:前面那位同事我也……这也是刃体实验的一种吗我见识少别骗我(崩溃)】
      【炉子里真的有七星剑吗:这只能是刀剑融合了吧?单纯重锻本体刀应该是达不到这个结果的】
      【无情挖弟机:毕竟白山的神技是源于他做奉纳剑的经历啊,鲶尾历史上又没有进过神社,可也不至于融合了一下就把技能都学会了吧??!?(大脑cpu炸了)】
      【all666:白山拿来当实验材料……这是什么小众的语言(白山难民冷静自持的惨叫)】
      【我今天就要捞出白山吉光:看我的id就明白我现在是什么精神状态了:)我到现在都死活捞不出来的剑被人渣拿去做实验哈哈:)】
      【把我首落死吧:我他妈要宰了那个烂渣玩意呃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快把大阪城挖穿了我家一期都快住在99层了还没白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安全弟一:好好好好好好,妈的我家粟田口现在碎了一片,一期刚被弟弟们安慰着粘好就又裂开了我谢谢你啊烂渣玩意】
      【左文字超高兴:我真是左思右想没法盘出来那个烂渣东西的思维逻辑(闭眼)】
      【关爱老刃人人有责:一年前确实有刀剑融合的案例,只是大多是没有成功的来着……妈的,那些现场视频害我做了半年多的噩梦】
      【源神启动:我记得目前没有用剑作融合材料的案例,所以说其实也没有确切的定论,说融合剑碎片后会不会拥有神技】
      “……主人。”
      千咲下意识回过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水色发丝遮掩的阴影下过于僵硬而悲伤的表情。纵使千咲有安抚的千言万语跑到嘴边,也会瞬间因对方过于紧绷的悲伤和情绪波动而咽回去,只能无言地回以无奈抱歉的眼神。
      粟田口派的兄长是一振强大美丽的太刀,放在本丸一众骁勇善战的名刀中也称得上实力抢眼,但偏偏有着最为明目张胆而无法掩饰的软肋。被那振融合刀留下惨痛记忆、且阴影只会比她更严重的一期一振神色阴沉地坐到她附近的座位,身为刀剑刻在骨子里的锐气和杀意突破了温柔笑容与御物气度的保护层,在蜜色的眼眸中涌动。
      就算他尚且没有主动提出请求,千咲也打定主意要在之后的讨伐队中为他留个位置。一年前他们没能为那振融合刀做些什么,如今更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为双方疗伤。
      其余的刃选还不明确,但她刚一心二用地思索了一半,屏幕上恢复满血的【鹤丸】便在【药研】和【和泉守】的搀扶下站起,一只手仍捂住腹部,像是在忍受什么难以言说的剧痛。
      “这位鹤先生,是在那里留下什么旧伤了吗?”烛台切的脸色颇为难看,与大俱利一起时不时瞟一眼自家也敛了笑意的鹤丸国永。对方亦不像往常那样活跃地缓和气氛,目光牢牢锁定在屏幕上被恶意染黑的同振之上。
      [“还在疼吗?”擅长医疗的黑发短刀眉头皱起,极为不放心地盯着太刀额间隐隐冒出的冷汗,和那只无法松开的、按在腹部的手。
      【鹤丸国永】垂了垂眼,对此唯一的回应是沉默。活泼而充满生命力的鹤仿若被扼住了吐露言语的咽喉,死寂到几乎失去了曾经的自我。
      就算他不发一言,还将注意力转向身前像是犯了错要挨训般立正站好的【鲶尾】而非【药研】,后者依然能凭借经验判断出大致的情况,用相当头疼的表情叹了口气,朝【和泉守】抛出问题。
      “和泉守先生,你上次睡觉是什么时候?”
      “………我记不太清楚了,”已经困到了某种可怕地步的黑发打刀歪歪头,因过度缺乏睡眠而坠痛的脑袋使他思维缓慢,“应该,额,快要两天了吧。”
      “那你应该记得,鹤丸先生他……”【药研】疲惫地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上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吗?”
      “……啊。”【和泉守】后知后觉地叫了一声,既是因为【药研】的话点清了他,也是因为【鲶尾】忽地咳了一声。
      拉扯了一下坠在袖口的红色菊结,短剑用底气不足的声音开口说出一个吓人的数字:“……是49个小时。”
      见三刃无动于衷地盯着他,他又有些不安地补充了一句,“我没办法治好那里的永久性病变……总之先吃些东西比较好。”]
      如果说前面【和泉守】所说的“快要两天”未入睡是叫人惊讶而心疼、堀川被这句话特攻的话,【鲶尾】所说的时间则是直接把刀戳进了心口。
      烛台切差点把装小热狗的铁盘硬生生掰断,而在其他播放直播的本丸里,大抵也有无数振执掌厨房的烛台切在得知【鹤丸】的病情根源的同时一点都不帅气地失了态。
      刀剑由铁铸成,但既然获得了人身,那么就要学习人类的活法,一日三餐按时进食,从食物中汲取营养来维持身体健康。托时之政府制定的政策和工资额度,哪怕是再困难贫穷的本丸,也不至于到了让审神者和刀剑们吃不起饭的地步。
      更何况他们都亲眼看见了啊——那堆满了一整个厨房,甚至叫人无从下脚的饭团,【鹤丸】又怎么可能没有东西吃?
      他在近在咫尺的食物环绕下饿到了胃部病变,胃痛到冷汗直冒,从活泼自由的鹤到被折磨得像是卧床已久的病人,无时无刻垂着头,捂住疼痛难忍的小腹,锐气尽失。
      “……也是那个人渣下的咒术吗?”千咲喃喃自语着,想起了无论注入多少灵力都无法治愈的重伤胁差,不自觉地捏紧了皱巴巴的白色衣袖。
      【头秃预警:…………头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气极反笑哈哈:)服了我现在真是从头麻到尾哈哈:)】
      【静巴双全:哈哈我他妈现在都没让我家伊达组团聚,然后这个玩意有鹤还不给他饭吃(闭眼)(阴暗的尖叫)(打爆渣审脑袋)(满地乱哭)】
      【本丸第一咸鱼:我进直播间前还专门嘱咐了一下我家粟田口冷静,结果那个烂渣玩意无差别攻击,害得我家新选组和伊达组集体红温,我也跟着犯高血压(麻了)】
      【肘丸与哥哥切:没事,我家烛台切看上去想把人渣给剁了做成牡丹饼(汗颜)虽然我挺支持他的,但有点奇怪,就,刚才厨房里貌似是有食物的吧……】
      【油豆腐爱好者:所以那些被【鲶尾】清掉的饭团是假的摆设还是真的食物……细思恐极】
      【时政你的限锻是真的吗:如果是假的饭团,那么就是单纯的饥饿折磨。但要是真的饭团,就只有可能是用了什么让鹤丸没法正常吃饭的诅咒了……就跟鲶尾没法被正常手入一样】
      【江男style:我是真的要两眼一黑撅过去了救命,什么鬼东西居然敢这么对待他啊(和伊达组一起吸氧)】
      弹幕还在为他们的遭遇愤愤不平,忙于分析线索和咒术的类型,屏幕上的刀剑男士们已做出了下一步动作。
      [一直保持安静的鹤终于抬起了眼,用暗沉难喻的目光在【鲶尾】全身上下流转了一圈,随后轻轻拉开了身边刃搀扶的手,迈开了虚浮而无力的步子,每一步都像是要耗尽他剩余无几的精力,艰难地踏过地上因过于密集而无法绕行的刀剑碎片,如同踏过一具具残尸和坟墓,还要发出清脆而令人不适的咔哒声。
      除过胃部疼痛和虚弱身体的拖累,只有在光照之下能看清有一副坚实的镣铐将鹤的双足牢牢锁住,分别落下一条沉重的铁链,极大地限制了他步伐的幅度和长度,一不小心就有被绊倒的风险。
      【鲶尾】自然想要帮忙,但被他明确地躲开,只好默默跟在不远处,顺手启动了类似照明的咒术,将缝隙之间钻进来的不祥红光赶出去,也使他们能借助干净的光亮看清一些被黑暗善意掩藏的东西。
      比方说相当一部分的碎片上刻着残缺不全的俱利伽罗龙,另有十几块碎片刻着不完整的“光”字刀铭,还有一些长宽较小的碎片明显来自短刀。另一边陈旧的告示板上用不成熟的笔触画着四个不同的人物涂鸦,三大一小,最小的那个头顶着羽毛和闪光符号,和隔壁戴着眼罩的小人亲密地拉着手。
      咔擦。
      跌入泥潭的鹤站到灶台前,从置物架上拿起搁置已久的厨刀,蒙尘的刀面依旧能反射出苍白的脸颊和发青的嘴唇。他默默拉开一侧的柜子,里面摆满了因太过新鲜反倒显得诡异的蔬菜。
      “等等,鹤丸先生,你该休息……”
      咔擦。
      黑发短刀的话还未说完,锐度不减的厨刀便熟练地砍去了胡萝卜还沾着泥土露水的茎叶,堵住了他余下的劝说,快狠准。
      “快到晚饭时间了。”低下头以极为标准的姿势将胡萝卜切为均匀的小块,变得寡言的太刀总算说出了今日的第二句话,随后便将他们抛之身后,专心对付切菜板上的蔬菜。
      即使门外忽然响起了尖锐而直击耳膜的警报声,也没能让他动摇半分——或者说,脚镣的长度根本无法支撑他离开厨房。
      而且除了【鲶尾】的表情有些变化、并迅速拖着厚鞋底跑到门口查看外,【药研】和【和泉守】也如【鹤丸】一般镇静自若,黑发打刀还莫名其妙地甩了甩一直没有离手的扫帚。
      “……真麻烦,那群溯行军又跑进来了。”【和泉守】低声嘀咕了一句,仿佛配合着他的抱怨般,门口的【鲶尾】猛地后退一步,将叮叮咚咚的金属碰撞声和威胁关在外边。
      放眼扫视一圈,在场的刃中只有【药研】的腰间挂着刀。但他轻咳一声,将短刀拿起并脱下刀鞘,露出了其较厚的刀身和近三分之一的缺损。
      “我的本体刀还在天守阁……嗯,那件事过后我就没有再见到它了。”【药研】平静地解释道,“找来找去,也就只剩下厚的本体刀没有彻底碎掉了。”
      “那么还是得靠我解决了。”【和泉守】叹了口气,一只手将不慎夹进衣领的发丝扯出来,另一只手抄起扫帚,直直走向了厨房门口。他完全忽视了站在一旁眼神复杂的【鲶尾】,相当用力地拉开拉门,跳下门廊,一头闯进了由时间溯行军构成的包围圈中,举起了似乎闪着金光的扫帚柄。
      【药研】上前拍了拍【鲶尾】的肩,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并扯着他往室内走。受到厚底木屐的纠缠,【鲶尾】一时半会也没能从弟弟的手下溜走,只能先被拉了进去。
      而黑色的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地处理切好的蔬菜块和装着香料的瓶瓶罐罐,一振溯行军胁差被甩到窗外发出巨大响声也没能让他费心抬个眼。
      就在他的背后,【鲶尾】的目光无意间在告示板上停留了片刻——
      “今天的晚饭交给伊达组~华丽!”]

      船到桥头自然直。
      【鲶尾】一向推崇这个道理。
      至少在得以用治疗技能将【鹤丸国永】血条拉满的那一刻,他真心觉得自己会走上正轨——比如说,马上转换为更方便的、没有厚鞋底宽袖子的打刀形态,然后尽快前往天守阁更改一系列游戏设定,停掉那个能让资本家都潸然泪下的排班表。
      但【鹤丸】的情况在满血后仍然像是患有绝症的虚弱病人一般,【药研】与【和泉守】不到几句话的功夫就引出了两个可怕的数字。睡眠时间不足在游戏机制里尚且能撑过四天,但超过50个小时不进食就会强制性生存条清零。
      也就是说,【鹤丸】相当于还在碎刀的边缘大鹏展翅。
      非常不妙。
      然而,【鲶尾】刚下意识地说出让他赶快吃些东西,就意识到了一个悲惨的事实。那就是全本丸只有【鹤丸国永】一刃有刷过厨艺等级,其余刃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烹饪成功率低到有概率有炸飞整个厨房。要是运气不好,不小心做出了【黑暗料理(毒/慎用)】,更是可以一口就把【鹤丸】送走,前功尽弃。
      用mod提升等级则又要面临“刷新”的难题,游戏里的烹饪行动都要消耗不同的时间,现实里在只有食材的情况下,最基础的饭团也需要等待米饭蒸熟,根本来不及。
      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个不怎么擅长烹饪的人,独居生活全靠外卖和冷冻食品,偶尔由厨艺稍好的青梅投喂一顿吃不死人的家常菜,真要他用这种纯天然无电力的复古和风厨房做饭,能把菜洗干净就得谢天谢地了。
      权衡利弊之下,【鲶尾】只能忍着满腔的良心不安,目睹最大病号颤颤巍巍地捂着胃去做饭,脚上的脚镣噼里啪啦地响——毕竟无论有没有打暗堕mod,“鹤丸国永”都有一个“恶作剧”buff,会随机脱离主控刀安排跑去搞些陷阱,不仅浪费时间,还有几率让例如【和泉守】这样的种地担当摔进坑里受伤,穿越前的他便毫不犹豫地下载了一个圈地mod,谨防【鹤丸】走出厨房一步。
      至于为什么会是脚镣形态……【鲶尾】只能将其归功于“鹤丸国永”的高人气。他虽说不怎么关心角色人设和剧情,但他只需要在论坛大致逛一圈,就能看见不知多少“鹤丸”中心的mod和功能补充,再加上游戏实况中超高的出场率,其实也能叫他察觉到一个角色的人气了。
      暗堕mod的制作组毕竟只是由民间爱好者组成,精力有限,能为每一振刀分配两三个专属对话和模型就已是不容易,后续放开三创后自然有无数玩家帮忙补充和修bug。比方说【清光】“缝纫制作”状态下的模型就由粉丝做过美化,原本只是与所有刃一样去来来回回地缝一块黑色的布,改模后换成了不停修补浅葱色羽织。
      【鹤丸】的人气也使得他有了不知多少的增改美化。例如将【鹤丸】安排到厨房后会加一些特殊家具,也就是画着四个小人的告示板和有差别的刀剑碎片。其他刀剑打上圈地mod后模型毫无变化,而用在他身上就加了镣铐,做了特殊行走动作。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越喜欢谁就越欺负谁”原则吧。【鲶尾】一边盯着【鹤丸】切菜的背影,一边想道。刀种切换mod的作者身为“鲶尾”厨,也私心添加了一大堆“鲶尾”的战损特殊立绘和模型。
      圈地mod想要关闭必须到天守阁找特殊启动道具,只好暂时委屈【鹤丸】再戴着脚镣一段时间了——不管怎样,他都必须要去一趟天守阁。
      【鲶尾】瞥了眼自己脚上的厚底木屐,默默打开了mod管理器。剑形态立绘模型放在二次元自然称得上是设计优秀画风华丽,尤其符合青梅的喜好,但叫他来亲自体验这种快要反人类的鞋底厚度未免太过强人所难。而且连续三个形态的身高都不超过一米六,【鲶尾】已经开始怀念高处的风景了。
      打刀多少会高于一米六吧?
      他这么想着,手指距离mod的启动键仅有一毫之遥,然而率先响起的提示音却是刺耳的警报,与现实门外响起的刀剑碰撞之音相得益彰。下一秒,一脸茫然的他就被直接强制丢出了mod管理器,猝不及防地面对了满屏的侵袭事件报告。
      ……果然,太信赖自己的运气什么的,这种坏毛病自己还是早点改掉吧。
      【鲶尾】提着自己的厚鞋底冲到了门口,一拉开门,眼睛就被一群奇形怪状又凶神恶煞的溯行军狠狠虐待了一番,吓得他后退一步,把门用力关紧。
      真是要了命了。
      【鲶尾】在心里抹了一把冷汗,惊魂未定地回头一望,就瞧见他家第二大战力抄起金级扫帚,逼近四位数的打击和冲力令人不由得盲目信服,但在清空底线周围晃晃悠悠的生存值又泼了人一盆冷水,使他清楚地意识到【和泉守】要是真的跑出去,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两败俱伤。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阻止其离开,全然把他当成一个会说话的死人看待的【和泉守】早已一头扎进了包围圈,举起扫帚给了其中一振敌刀终身难忘的对脸特攻,一下就拍掉了三分之一的血。但毕竟是残血一对多,还一身的负面buff,【和泉守】稍一活动就得留出时间过一次“吐血”判定,优势薄弱。
      【鲶尾】倒是想帮忙,可惜脚上的鞋底型刑具彻底拖累了他的步伐,害得他被【药研】轻轻松松地拉回了室内。
      “你现在出去帮不了什么忙,鲶尾哥,而且你的本体刀还在加州先生那里,”稳重靠谱的短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背景音是【鹤丸】不停切碎蔬菜的咔擦声,“我会去找别人帮忙。”
      ……那恐怕来不及了哦。【鲶尾】瞥了眼游戏面板上【和泉守】岌岌可危的血量,同时调出了mod管理器和游戏地图。
      他不想看到任何生命的逝去。
      绝对不行。
      “溯行军侵袭事件”是生存模式独有的游戏机制,暗堕mod为了增强绝望氛围,进一步加强了侵袭的发生概率和敌人强度。但这也并非是强制性事件,若是玩家不愿意分心处理或觉得难度太高了的话,是可以在天守阁里关闭机制的。
      一振敌方胁差被极为戏剧性地拍到了厨房的窗户前,【鲶尾】分神看去,正好撞见【和泉守】猛地一脚踩在敌枪的胸腹部,趁着对方脖颈本能地扬起,手臂一个用力,骨尾一拍,就硬生生地将扫帚柄狠戳进去,从下巴一路刺穿下颚牙床,最后从左脑冲出,喷涌而出的巨量血液把【和泉守】从头到脚地淋了个遍,扫帚和骨尾也未免于难。
      再看一眼面板,我方【和泉守】滴血未掉,甚至因为一对一决斗胜利的奖励消掉了几个负面buff。
      此时此刻,【鲶尾】脑中最大的想法,就是无比感谢自己没有晕血的毛病——《我们的本丸》作为一款健康的全年龄向游戏,穿越后他换个刀种都不会裸露出一丝一毫的多余肌肤,却偏偏要在这方面与现实完美对接。
      他貌似有点低估这群刃的战斗力了。
      不过当务之急仍然是去天守阁。
      想到这,【鲶尾】不再犹豫,立刻启用了刀种切换mod。白光闪过,他首先确认了自己如今需要稍低下头才能与【药研】对视,并感受到了双足的解放——光是这两点,就让他的心情指数瞬间上涨了许多,然后才一边跑出厨房,一边适应现在的服装和身形。
      打刀形态下的【鲶尾】总算穿回了久违的长裤,而且衣服整体没有什么特别影响行动的设计。硬要说的话,上装背后下端类似燕尾服的后衣片算得上略有阻碍,左肩的小披风和短靴的小高跟都在方才的振袖和木屐衬托下显得格外友好,不再阻挡他全力奔跑。
      踏出门槛,略过再度拍飞一敌的【和泉守】,对方手中的扫帚与主人一样全身流淌着浓厚的血液,视觉冲击效果极强。【鲶尾】在有限时间里闪过的唯一念头,是佩服他居然能顶着长度如此惊人且湿答答的头发行动自如。
      转弯,迎面撞上了提刀赶来支援的【加州清光】,警惕的骨尾仍然紧紧卷着他已拉长到与对方相差无几的本体刀,不过并未阻拦他的行动,只是沉默着目送他的远去。
      最快的近路需要经过医务室,清醒过来的【五虎退】裹着被子,趴在窗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手里还攥着刀。【鲶尾】不敢有半点犹豫,埋头冲过死亡凝视,完全没看清银发短刀的脸上露出什么样的复杂表情。
      再次转弯,小跑半分钟,【鲶尾】气喘吁吁地停步在目的地前。高耸而立的天守阁沐浴在血月之下,正门前为了映衬暗堕本丸氛围而种了一圈鲜红妖娆的彼岸花,在寒风中像是有生命般摇曳步舞,令人瘆得心慌。
      一般来讲,除非玩家发出指令,那么没有刀剑能进入这里。天守阁是《我们的本丸》中,玩家最重要而最私密的游戏空间和菜单存档点,绝大部分的操作和设定都能在此完成,还能塞下所有的成就奖杯和mod本体。
      ——以及对每一振刀的指挥与任务安排。
      【鲶尾】一把推开了大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9.扫帚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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