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章 未尝一滴金枝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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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着颜玑的小手步入了正殿，见訾俞坐于主位上，神色一片震怒而不敢置信的望向我们，随之淡漠着神色。观之殿中还有几个人，訾兰兮倒在地上，发丝凌乱，一手捂着红肿的脸颊，嘴角溢出一丝殷红的血，有琴湛坐于侧位左端，一双杏眼对着我焦急的闪烁着。濮阳亡漾愤怒的看着訾兰兮，见我的到来，焦急的望着我。而那三夫人杜曼凝坐于侧位，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我们。
这些熟人今日怎么都到齐了，一下我都不知道该浮现何种表情。
“妾身见过太傅。”颜玑淡漠着神色拉着我福了福身。
茦府站起身来，走至颜玑面前，淡淡的说道：“玑儿知道为夫为何唤你来么？”
“妾身不知。”颜玑抬眼看了一眼訾俞，道。
“不知？好个不知。”訾俞抬头望着天，“有人跟我说，竹兮不是我的女儿。今儿个当着老天的面，你来说说，竹兮究竟是不是我的女儿！“
颜玑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这样更是激怒了訾俞，他失控的给了颜玑一巴掌，濮阳亡漾立刻阻止道：“訾太傅，你……”
“三皇子，这是老臣的家务事，三皇子还是少管。”语气及是不恭顺，又指着颜玑道：“你这是何意思？你是默认了？默认了这些年都在骗我，我还心甘情愿的被你骗？是啊，我是心甘情愿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信你！”
颜玑卧倒在地上，我连忙去扶她，替她擦去了嘴角的血迹，颜玑仍然是一语不发。
訾俞自嘲的笑了笑，道：“可笑的是，我疼了五年的女儿，我纵容了五年的小竹，竟然是个野种！”
野种？我冷冷的看着他，訾俞，当你知道我不是你的血脉后，你的变换速度怎么如此之快？难道你对我好只因为我是你的种？
我同样自嘲的笑了笑，在这封建的古代，男人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被人戴绿帽了做王八了，况且这王八还做了五年之久。
这时，杜曼凝婀娜着身姿，缓缓走上来，阴腔怪调的道：“夫君，要弄清楚这竹兮是个千金还是个杂种，妾身倒是有个办法。”
“说。”他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情绪。
“滴血认亲。”杜曼凝讪笑着。
我淡淡的笑了，滴血认亲？这不是古装剧常常出现的狗血桥段吗？今天倒是轮到了我演着主角。
“来人，拿碗来。”茦俞一拂广袖。
见两个婢女端着一个盆子徐徐走来，盆子上有一个小碗和一把精巧的匕首。
訾俞在手指上剜了一刀，一滴血落于盆内。他把匕首递给我，我毫不犹豫的结果，利落的割破食指。
我想，滴血认亲这种说法是不太科学的，血滴在一起，应该都会融合的吧。
然而我的猜想是错误的，两滴血和我作对似的死都不容融合在一起。
訾俞目不斜视的盯着那盆子，后怒目圆瞪的看着倒在地上一脸淡漠的颜玑：“为什么，为什么？我如此待你……”
颜玑无声的流着泪，道：“没有为什么，竹兮的确不是你的血脉，你可以杀了我，但是，请你放了竹兮——”
“你还有什么资格与我讨价还价？”訾俞吼道，手上的青筋暴起，最后只有道：“说，这个野种是谁的。”
訾俞质问着，手指着我的鼻尖。
呵，你这一声一声野种说得还真是利索。看他这样子是不打算放过我这野种了，而颜玑，只怕是死都要护着我的。
当颜玑对我说那些话时，只怕料到了这些，所以她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不，她怎么可以这样傻，我怎么可以让她这样傻？不行，我能让她为我去死。
“说！”訾俞见颜玑只是闭着双眼流泪，怒吼道。
但我又能做什么呢？我这身份，根本无力说话，只怕越搅越黄，越抹越黑。
而一旁的訾兰兮、有琴湛似乎都在示意我不要乱说话，而濮阳亡漾却仍然是怒视着訾兰兮。我发现，每次濮阳亡漾都对訾兰兮没好脸色。
这时杜曼凝掩嘴一笑：“哟，姐姐如此护着那男人，那么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此得姐姐的欢心……呀，是妹妹逾越了，姐姐可别怪妹妹呀。”
杜曼凝的话在此时无非是火上浇油，本就是在爆发边缘的此时终究失去了理智，“你不肯说出那个男人是谁？好……好！你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话音刚落，訾俞从身侧抽出一把冒着寒光的剑，快速的朝我才来，望着离我越来越近的剑，半天没反应过来，他想杀我？我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别了，娘，小湛，亡漾，灵玉，兰兮……还有——炎弄影……
没有料想中的剧痛，只有熟悉的馨香……那是，颜玑的香味，我猛然睁开双眸。
颜玑死死的看着我，那是一双我永远也忘不掉的眸子，那是爱怜、欣慰、绝望、解脱、不舍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眼眸，每当午夜梦回，我总会梦到这双眼睛。
我看着她软软的倒下，殷红的血源源不断的从她腹部涌出，她的脸比雪更白，即使血液浸透了她全身，仍是那样的绝美、纯净。
“不……娘亲……”我抱着她羸弱的身子，泪水滴在她苍白的脸上。
脑中闪过一丝一丝温暖的画面，当我顽皮的将衣服弄破，是谁帮我一针一线补好？当我寒冷受冻时，是谁叮嘱我多添一件衣服？当我流泪伤感时，是谁一言一语安慰我……那个整日絮絮叨叨、面冷心慈、倔强的女子，是不是从此消逝……
是不是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你这个傻女人……蠢女人……笨女人……用姚金铃的话来说，你就是蠢钝如猪！
訾俞意识到这一变故，身子剧烈的颤抖着。我怨恨的看着訾俞和杜曼凝，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告诉你，我会恨你一辈子，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訾俞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我说的话，正欲碰触颜玑，我打开他粗厚的大掌，狂乱挥舞着小手：“你别碰他，你别碰他！都是你都是你……”
有琴湛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变故，而訾兰兮……见她冷冷的轻笑了笑，水眸闪过一丝冷漠，但那冷漠只是一闪而过，立刻恢复了悲痛与伤感，仿佛刚才的冷笑只是幻觉。
头一次发觉，我从来没有了解过兰兮。
濮阳亡漾则是震惊的看着颜玑，道：“姨……”
“不，玑儿，不……不！”他狂吼着，小麦色的皮肤此时却是惨白，“御医，御医……”
颜玑缓缓提起一口气，气若游丝的说：“没……没用的，俞……”她抬起无力的双手，而訾俞也一把抓住她的手，“俞……是我负了你，我欠了你，我骗了你，我……”
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只见她含着鲜血惨笑道：“太多太多了，这一辈子，我是还不清了……只是，只是希望……你能够放……放竹儿一条生路，别……别杀她……”
“我答应你，你别说了……别说了……你不能丢下我！这次是，上次也是！这辈子欠的，你这辈子还……”訾俞这个权势滔天的男人，此时在我眼中是那样的可怜。
“我累了……太累了……”她苦笑着，不着痕迹的抽出被訾俞紧握的手，吃了的抚上我的脸颊，“竹儿，你不要怪他，他也是无心的……你千万，千万别步娘的后尘，丢了那铃铛吧……小竹儿，我的小竹儿，人生是这样的短暂，以后我都见不到我的小竹儿了……”
我泣不成声的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你为什么要上来为我挡这一剑，为什么不追求自己想要的……”
“傻竹儿……哪有这么多……”她神色逐渐涣散，嘴中的血也越流越急，越流越多……再多的不舍，再多的话，也只能化为一声叹息：“竹儿……见到他……告诉他……我不恨他……”
最后只看见她望向天际，缓缓道：“我想念故乡的栀子花了，一片一片的，一簇一簇的，很美……很美……月归哥哥……月归哥哥……”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手无力的垂下，一滴冰冷的泪水从眼角缓缓流淌。
“娘亲……娘亲……娘亲……”我知道，她再也听不见我唤她娘亲了。
颜玑，你知道么，其实在我的心中，早就把你当成了我的母亲，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你明知道我还小，才五岁，怎么可以忍心将我抛下，让我独自面对这一切？
“玑儿，玑儿！”訾俞疯了似的抱住她的身子，“你不要睡，你不要睡！”
“你知道么，我一点都不怨你，不怨你不爱我，不怨你红杏出墙，我不怨……”他喃喃的对着颜玑的耳畔低语，“我追逐权力，到现在权势滔天，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坐上那个位子，我要让你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訾俞现在已经完全忘记濮阳亡漾这个皇族在旁边，开始说些大逆不道的话。
“可是，你却等不到了……你等不及离开我……没有你，就算拥有了全天下，拥有了一切，也不过是孤家寡人，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了……”訾俞的目光一转，立刻变得狠戾无比：“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妖孽！我先杀了你再杀了自己，去陪你的娘亲！”
他再次抽出怀中的匕首，正欲刺向我，訾兰兮却挡在我面前，指着訾俞的脸道：“你答应过娘什么？你说过不杀竹兮的！”
訾俞仍是疯了似的向我刺来，道：“曾经便有相士与我说过，这个孩子是个祸害，长大后便是祸国殃民的妖孽，此女不除，必危害于人世，当初我不信，现在看来此话不假。”
笑话，訾俞你TM就是个笑话，要杀就杀吧还找个这样恶俗的理由。
一旁的杜曼凝早已经吓得花容失色，躲在位子下面不敢出来。濮阳亡漾忽然冷不丁的点了訾俞的穴道，道：“竹兮，你快走，走了之后就不要回来了。”
我娇笑一声，道：“三皇子就不怕放走我这个妖孽，将来危害人世吗？”真是奇怪我在这个时候怎么还笑得出来。
“我不怕。”濮阳亡漾不羁的笑道，而有琴湛却慌忙的说：“你不走竟然还在这里打趣，等他醒来就……”
“就怎么的？我当然要走，但在走之前，我要先杀了这个贱女人！”我捡起地上的匕首，正欲剁了躲在桌下的杜曼凝，濮阳亡漾却拦住了我。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再不走便来不及了。即使我是皇子，恐怕都拦不住他。”濮阳亡漾淡淡的说道。
望着吓得半死外加大小便失禁的杜曼凝，我“咯咯”一笑，道：“杀这女人会脏了我的手，先留着她吧，改日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杜曼凝望着我凛冽的双眸，身下的不明液体流得更急了，却还哆嗦着说：“我为什么没早认出你，你就是个妖孽，小小年纪便……”
小小年纪怎么了？是不是大大年纪才可以害人？我无视她屁话，转眼看着了无生气的颜玑，克制着不让自己再流泪，哽咽着对濮阳亡漾道：“三皇子，好好安葬我娘。”
“好。”他淡淡的答复我，又调笑道：“竹兮终究是无缘嫁给本皇子了。”
我正欲说话，訾兰兮却打断道：“别说了，马车都在后门备好了，走吧。”
我收拾好包袱，转身正欲离去，却见有琴湛轻轻道：“珍重。”
“嗯。”我回头轻轻应了一声，对他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
有琴湛，你这个整日奶香围绕的小屁孩，再见了。
我终究是傲离开这个我生活了五年的訾府，离开那些我熟悉的、不熟悉的人。
在上马车之前，我最后望了望茦府的大门和金绣的牌匾。
别了，这个伤心之地。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六章 未尝一滴金枝血（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