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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你这副打扮是做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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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檀面色淡然似水,双手放开了她,用行动默认了自己就是发疯:“你没想找我,但不影响我服务上门。”
逯蕴对上他带笑的双眼,气得当场又骂了句有病,然后整个人向车门靠拢,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瘟神!”
很难想象,酒局饭桌上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美人,私下里收起锋芒时竟然如此“羞涩又社恐”。
逯蕴对此只想冷笑,虽然她从小就长得很漂亮,然而她持靓行凶却只是近几年的事。
之所以能装这么好,全靠拜了个好老师——兔子成精比老虎还厉害。
在她当兔子的时候,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学习考试,把时间压榨到了极致。高中没毕业,户口本上只剩下一页,她作为户主,不得不顶立门户。
所幸家庭的破碎没能将她压倒,只是从此光再也没亮起过,以前的快乐像雾一样被风吹散,不知去向。
父亲为了真爱远走国外,母亲在她高三那年嫁到了外省,从没换过的号码,躺在双亲通讯录里吃灰。
法定的双边抚养费加起来不过两千,父母都不缺钱,可她的日子却时常青黄不接。
逯蕴透明得像颗小石子,躺在路边任风赶雨浇,根本没有空隙去悲酸。
她要上学,有很多题和实验要做,上了大学还要兼职养活自己。否则怕是学还没上完,牙就饿干了。
遇见钟檀,现在想来就是现实版天方夜谭。
那晚无星也无月,她又一次在实验室加班到凌晨两点,她像往常一样步行回自己的住处。
因着租住的是老城区,房价便宜必然伴随着基础建设老旧,那条回家必经的小巷并没有灯,只能拿手机上的灯来照明。
这条路是路蕴闭着眼睛都能摸回家的程度,小巷也不长约莫百十米,只要穿过这条小巷,向右一拐就是她住的小区了。
万没想到今晚路刚走到一半,逯蕴就险些连人带手机一齐摔了出去。
时间倒回到前一秒,逯蕴的手机突然弹出两条微信消息,师兄说两人合写的论文成功发表,紧随其后的就是一条两千块的转账。
这个师兄和逯蕴是最佳搭子,俊男美女经常作伴出入实验室。
师兄也曾直白地问过逯蕴的择偶标准。可惜逯蕴纯粹把他当同门。加上前几次的旁敲侧击,她每次都是搪塞几句就低头专注搅拌试剂去了。
化学系极度阴盛阳衰,逯蕴身为系花,却对男人兴致缺缺。
师兄在她这碰了一鼻子又一鼻子的灰,依旧没有死心。
耐心好到天怒人怨的程度,逯蕴真想夸他简直是天生的化学实验圣体。第一千零一次的成功,正是印证了前边一千次的失败,就是成功必经之路!
逯蕴斟酌作何回复的那几秒,脚下一空人直接来了个趔趄,站定身子借着手机灯一看,左手边一个大活人正靠墙坐着,身上像是打斗过的痕迹。
肉眼可见的西服有些脏,扣子却还是一丝不苟的扣着,整个人一腿屈膝支撑身体,另一条就那样伸直平放在地上,裤子有些破损。
逯蕴不确定他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但能确定的是,自己刚才就是踩到这条腿才绊倒的,巧了,是正流血的这条。
虽然双方都有责任,但逯蕴还是有些心虚,握住手机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暗暗感叹自己心理素质极佳,这种情况都没尖叫出声。
就是不知道他的腿是断了还是骨折了。手机的灯光从指缝间露出倾洒在两人中间,这样的亮度,打造出一个微妙的安全距离。
逯蕴没想到地上的男人比她更加淡然自若。
从刚才到现在,也只是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就开始闭目养神了,大大方方任由逯蕴观瞻,他既没有喊疼,也丝毫没有向她求救的意思。
当真是泰山蹦于前面不改色,让逯蕴瞬间想到实验室里那些化学元素。
很多元素发生反应时,通常只会产生热量、光、气体或颜色变化等物理现象,但很少会发出声音,安静的就像眼前这个“随时都会入定的老神仙”。
虽然是战损版,但那张脸依旧称得上女娲毕设。
标准的长型鹅蛋脸,下颌角轮廓分明,深邃的桃花眼,搭配两道浓淡适宜的剑眉,眉尾处略微上挑,鼻梁挺直,嘴唇甚至也是饱满的类型。
他的皮肤很白,整张脸粉雕玉砌般精致,并无脂粉气,但却会让人不自觉联想到男生女相这个词。
在化学这个以男性为主的学科领域,逯蕴一路高歌猛进,能够进入z大化学系的,可以说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其中赞叹者有之,惊艳者也有之。
但看见这样的他,却让她莫名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做的那个简陋的实验。
初中时,逯蕴迷上了化学,一度觉得硫酸铜的晶体很美,颜色很像一种名为碎冰蓝的玫瑰,硫酸铜的结晶更加洁净纯粹。
在家里放置杂物的地下室里,逯蕴为实验清出一片空地,成功提取出了硫酸铜的结晶。
尽管当时有些器材是临时拼凑的,她甚至连防护手套也没带,但亲眼看到硫酸铜蓝色晶体的那一刻,那种雀跃欢欣令她至今难以忘怀。
家里除了她没养别的活物,她却固执地只在地下室释放自己。
或许是担心妈妈突然从外地回来,发现家里烟熏火燎,堆满了实验器材,生气训斥她一点也不像个女孩子吧。
又或者是怕父亲打来越洋电话再一次教导她好好上学,老生常谈说将来一定接她去美国读书。
拨弄着新鲜出炉的几克蓝色晶体,逯蕴小心地拿镊子摆成了一个五角星。
她坐在落灰的矮凳上静静欣赏了一会儿,接着翻起了刚买来的化学书籍,找到硫酸铜那页,眼神扫过相关步骤看了两眼,随手就又把书合上了。
说来神奇,那些步骤一旦看过,就会自动扫描并上传云端,对于化学实验,逯蕴的有着近乎天衣无缝般的自信。
用镊子夹起将五角星的一角放进横置的试管,点燃酒精灯预热,然后再进行集中加热,碎冰蓝玫瑰就会变成月光下的蔚蓝大海,然后慢慢消失,变为一抹灰寂的白色。
当时年幼的她并不能准确描述那一瞬间的体悟,只觉得化学趣味无穷,甚至想成天都待在地下室里。
时过境迁,在这个四下无人的漆黑小巷,在这个陌生茅人身上,她后知后觉地捕捉到了那种体悟。
化学实验里,只有使用特定的某种元素,才能碰撞出你所期待的化学反应,既严谨又浪漫。
这个学科本身自带矛盾又神秘的气质,无时无刻不在引人入胜。
车子逯蕴慵懒地靠着车窗,望着城市霓虹织就的夜景出神,车窗上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侧影。明灭交迭的光线,描过他每一寸肌肤,逯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醉意朦胧间,她的思绪被牵扯着再次回到了那个晚上。
其实当时,逯蕴并没有直接救下他,而是看了几眼就离开了。
地上的钟檀看着她挎着包飞快从自己面前逃开,一脸不虞之色,随手用指尖擦了去左侧脸上的血迹:“既然会胆怯逃跑的话,最开始就别停下。”
几乎是钟檀刚强撑着躲进这个巷子,逯蕴就从他刚走过的那一头进来了。
逯蕴的脚步声轻且稳,在钟檀听来并不像是追兵,但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奈何拖着伤腿只能随机应变。
的确来的不是仇人,而是以为“见过世面的游客”。
盯着他看了半天,连一句话都没问,一时间他决定自己像极了旅游景点,又像是买票就能参观的珍奇异兽。
也许她心里已经把他划分为黑恶势力分子了,才会毫不犹豫的跑开,反正不救也不会死。钟檀心里这么想,脸上确是拧着眉十分不爽。
过了大约十分钟,巷子里响起急促的跑步声。
逯蕴去得快,回来的也快,一阵风似的在他面前站定,没等他伸手接,弯腰放下袋子下一秒就直接跑路,把做好事不留名的美德发扬得淋漓尽致。
袋子里边装着一卷纱布一瓶酒精,和两盒常见的止疼药物,她刚跑去24小时药店买来的。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逯蕴哪里知道当时钟檀的右手也脱臼了,左手拨开袋子摸到那卷纱布他心情颇为复杂,仔细看还有点破防的征兆。
也好,他还没试过黑灯瞎火单手缠纱布呢。
然而逯蕴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去买药的路上,她的脑袋就开始自动循环播放歌词——太迷人的太危险!
以至于她再次拎着袋子跑进巷子时,一心想的就是放下东西就走人,也算自己踩他的补偿。倘若他提出借手机,断然得拒绝他。
在这个手机号绑定一切的时代,大家跟裸着层出不穷的垃圾短信、诈骗电话,妻子刚怀孕丈夫手机就会收到黄色短信.......人人都穿着皇帝的新衣。
密闭的空间,静谧透顶的气氛,体内的酒精按耐不住开始攻城略地,逯蕴意识逐渐涣散。
偏偏嗅觉突出重围,戳破了酒精布下的迷魂阵,当起了身体的总司令,其灵敏程度不亚于实验室里那台价值八位数的精密仪器。
人如其名,钟檀常用的就是一款草木檀香味的熏香,由雪檀加雪松制成,是高原地区流传下来的古方,味道醇厚持久,还有药用效果。
逯蕴为有钱人的消遣咋舌,却故意对钟檀说他用麝香或许更为合适,毕竟现在的他就是性转版的华妃啊。
如今再度置身这檀香缭绕的空间,逯蕴像是回到了那座层峦叠嶂的遥远山林。
山中雾气缭绕人迹罕至,源头未知的溪流,在林间肆意曲折,流到哪里,就润泽一片土地和生灵,颇具野趣。
唯半山腰上有一间木屋,主体由松木搭成,屋内是檀木打制的家具桌椅,泛着时光的包浆,一应用品俱全,纤尘不染,井然有序。
屋内屋外,仿佛两个世界,可这座房子再独特巧妙,也不过是人工与天工的结合。
哪像钟檀这个狗东西,人皮面具之下,还画着脸谱。善恶真假难辨分,两眼流泪不流情,练就一副铁石心。
熟悉的气味犹如往河里抛入一张网,等到打捞时才发现这网有多么沉,鱼虾水草还有一个
硕大的汽油桶。
逯蕴自顾自摇头,绝不承认自己有这么了解他。
不过很快逯蕴就没功夫乱想了,因为她一摇头……才意识到自己晕车了。
她不知道钟檀要带她去哪个家,也懒得问。总不能真当人贩子把她给卖了。要是那样的好,真是越远越好。
距离这个东西之于爱情,好比风玩火,微弱者熄灭,强烈者盛大。
下高架桥有几处弯道,进一步催化了逯蕴的不适,由此引发一连串的负面效应。
她转头看向始作俑者戏谑道:你这副打扮真像是出来抓奸的正牌丈夫。”
后半句没说,但钟檀听出来了:可惜只是“像”而已。”
钟檀不跟醉鬼计较,看出逯蕴醉眼迷离,调侃起他来也越发肆无忌惮。
纵然杏眼朦胧,目光却还能精准地落在钟檀露出的锁骨上。
眼前的男人,领口微微敞开,发丝还带着一丝水汽,这眼神分明是年轻的富婆在欣赏自己物色的新欢——简直是,倒反天罡。
关系太熟就这点好处,有些话根本不用嘴来交流。钟檀当即伸手把两个扣子扣上了,动作慢条斯理,说的话也很绅士:逯女士,请自重。
然而那双挑花眼就差写满欲擒故纵,刚这句话可翻译为:是你的吗,你就看?
醉鬼逯蕴内心os:我怀疑他在钓我,但我没有证据。
逯蕴的表现依旧坦荡:你脸怎么那么白啊
钟·脸很白·檀:带面具了。
两人的对话跟对暗号似的,前排司机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逯蕴无视他的眼刀,知道这面具马上戴不住了。一旦揭下,势必“有人”要遭殃。
知道钟檀容易炸毛,逯蕴有时候为了跟他做对,就会故意不给他顺毛。
一如现在。逯蕴没有再理他,轻轻敲了敲中间的挡板,报上小区的名字,让司机先把她送回去,末尾还不忘礼貌地道谢。
仿佛她和钟檀不过是碰巧拼了一辆车的陌生乘客,谁先下车谁就赢了,花钱少还到家早。
能到钟檀身边做司机的,不会是傻子。
方洪开着车一路默默吃瓜,车里安静了几秒,见老板依然没有开口拦下的意思,他当即会意开启导航往她说的目的地驶去。
他刚给钟檀开车不过半年,并不曾听说过有这号人物的存在。
一路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生怕还没能将老板的爱情瓜吃明白,就被发配边疆。不然他真想看一看此时老板的表情。
工作离老板私生活太近是福也是祸,殊不知自家老板的爱情,比他的职业生涯还要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