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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二份契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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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高悬,临时布置的婚房房门紧闭,室内光线昏暗,身着喜服的男女坐于圆桌前。他们的面上并不见有多高兴,反倒神色肃穆,与周围喜气的布置格格不入。
文房四宝在他们身前铺开,烛光摇曳发出噼啪的声响,它的作用并不是为了增添结婚的气氛,而是为了在此时照明。
“一月五十两,包食宿。”陶昕迅速地写下一份婚前协议,然后敲了敲协议的空白部分,“若是无异议,便在此处签字。”
她对面的男人接过协议随意看了一眼。不紧不慢说道:“你所言计划过于凶险,一旦被发现便是诛九族的大罪,区区五十两银子,便想买我的命?”
“你得加钱。”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比划着。
陶昕揉了揉太阳穴,人设debuff还在持续发力。她拿回协议,把上面的五十两字样划掉,改成了一百两。同时标注一百两银子为楚燕临在陶家做赘婿的基本月俸。并增加了绩效考核制度的描述,“只要你好好干,每月的一百两不是上限,只是下限。”
她将修改的契约又重新递给楚燕临,问道:“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你可想好了,契约一旦生效,你的命便和陶家绑在一条船上,想要脱身可没那么容易了。”
楚燕临只是扫了一眼,便痛快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没有什么比贫穷更可怕的。我只是押上自己的性命,便得了如此多的好处,这买卖当真是划算。”楚燕临笑得恣意。
忽明忽暗的烛光下,陶昕感觉楚燕临整个人变得锋锐而让人难以琢磨,不再是那人畜无害的书生模样。
这不像是寻常人家的男子,倒像是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
刚刚踏进洞房时,楚燕临好像知道陶昕要问什么似的,主动承认了他是楚燕的事实。又说他需要钱,而陶家恰好有钱,不如以钱聘用他当赘婿,他自当尽心尽力做好赘婿,鞍前马后效力陶府且绝不干涉陶昕一丝一毫。
陶昕见识过他对金钱近乎变态的执着,思及宇文浩轩即将行动,一个无用的赘婿,不如一个有用的帮手,便答应了下来。
陶昕从怀中摸出金鱼吊坠,递给楚燕临,“现逢多事之秋,觊觎陶家的人不知凡几,我有一计可保陶家无忧。”
金鱼吊坠玉身有些许划痕,系着金鱼吊坠的红绳也已磨损,沾着不知何时裹上的灰尘,散发出陈旧的气息。
“娘子但说无妨。”楚燕临的目光投在吊坠上的一刹那,眸光不易察觉地闪烁了一下。
“我要你扮演这玉坠的主人,当朝的八皇子。”陶昕道,“不瞒你说,如今所图陶家之人便是当今三皇子。得此玉坠,皇上便会对你的身份深信不疑,许你认祖归宗。届时,若是三皇子想凭借皇家身份强娶于我,也得考量是否担得起觊觎弟妻的恶言。”
金鱼吊坠本不该在此时被拿出来,她起初并不想让自己的赘婿承担如此危险的活计。她原本是想高价私底下雇佣亡命之徒,扮演“八皇子”与宇文浩轩硬碰硬,但楚燕临,他实在是太适合这样的角色了。
据他介绍,他父母双亡,无亲无故,这样便没有人会跳出来质疑他的身份。而他身手了得,能够自保,便能大大提高斗争中的生存几率。
最主要的是,有钱,就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办事。
她观察着楚燕临的神色,补充道:“你若是懒于正事,不愿步入朝堂,便可只做个闲散皇子。届时待我应对好陶家之事,便带你举家搬迁逃往邻国,你一样也做得富贵闲人,安乐一生。”
陶昕见楚燕临并未有更多异议,在心里稍稍舒了一口气。她真怕楚燕临临时反悔,直接跑路。
出于曾为律师的职业道德,她细细同楚燕临解释着契约中的各项条款,“第一条所述,你在陶家作为赘婿期间,事事要以陶家为先,不得做出有损陶家利益之事”
“譬如偷偷将陶家资产变卖,或是借陶家名义揽财,都是不被允许的。”陶昕看了一眼楚燕临又补充道。
楚燕临露出了痛心与遗憾的神色,说道:“那若是娘子主动赠予,即便是价值连城之物,我也可随意处置了吧?”
“可以,虽说我不至于如此慷慨。”陶昕头也未抬,跳到下一条。
“身为赘婿,理当遵从我所有的指示,不可违抗命令。”
楚燕临打断道:“再加上一条,若是陶府急需钱财之时,不得令我将自身钱财奉上。”
陶昕笑了,“放心吧,陶家不缺你那仨瓜两枣。”嘴上这么说,却铺开纸张,重新书写条款,将楚燕临的要求加了上去。
他们一条条的核对着契约条款,终于达成了共识:楚燕临在陶家当赘婿、扮演八皇子的三年期间,需在明面上以陶家夫婿身份做主各类商业事宜,同时要为陶昕遮掩实际掌权人的身份。其间,楚燕临每月得俸一百两,依据表现而定,可增加考核金额。
二人在最终协议的下方空白处签字摁手印。
【双方基于友好诚信的前提订立合约,违约者将付出十倍代价。】
陶昕又看见了熟悉的淡金色光芒。她的“一诺千金”金手指又生效了。
她不由得又想起本不准备履约的沈启山。沈启山当众拒绝履约,便掉了头上的白玉冠。也不知八天以后在他身上将会发生什么。现在是契约的第二天,陶昕十分期待八天之后,真正见识到自己的金手指的力量。
在双方签字画押后,陶昕便收走了这份契约。这个世界订立合同并没有一式两份的说法,何况他现在有金手指,多一份合同也并无大用。
陶昕唤来彩月,让她将合同收起来。
她环视着仅有一张床的房间,出言询问楚燕临:“你是想睡床上还是地上?”
既然要在人前做出夫妻恩爱的样子,他们定是要睡在同一个房间的。只不过她两世单身,成亲也是权宜之计,并不想和其他男性靠得太近。
楚燕临挑了挑眉,见喜床上铺满了花生、枣子等干果,上前抓了一把握在手里,又将一颗枣子送入口中,问道:“有何不同?”
陶昕指着床道:“睡这里,每天给我五两银子。”
又指了指光滑可鉴的地板,“这里,每天加五两银子。”
楚燕临严肃道:“为夫乃正人君子,夜半怎可乘人之危。”他从床上取来一床被子,干脆利落地辅在了地板上。
陶昕:......
“小姐,小姐!”正在此时,一个婆子满脸喜色的跑了进来,她跑得太急,话还未说完,便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廖嬷嬷。您不在夫人面前侍候,到这里来做什么?”彩月道。
“夫人,夫人她醒了!”廖嬷嬷这口气稍缓,便激动地对着陶昕道。
原主的母亲这么早就醒了?
陶昕心中讶异。
在原书中,原主母亲可是一直卧床,最后死在了梦里。
这一切的改变,似乎就是从她招赘开始的。
她可不相信封建社会那套冲喜的理论,不相信只要结了婚,便会驱散这家的晦气。
原书中,原主和宇文浩轩成了亲,原主母亲却一直不醒......她心中渐渐有了猜测。
或许原主母亲的长睡不起,是出自宇文浩轩的手笔?
陶昕在屋内来回踱步,思考着这一可能性。
若是陶夫人无法醒来,最大的受益者似乎就是宇文浩轩。毕竟陶老爷只娶了陶夫人一个妻子,除了陶老爷外,陶夫人便是这陶家最大的掌权者。若是让她在宇文浩轩入主陶家之前醒来,她未必会同意这门亲事;若是她在宇文浩轩入主陶家之后醒来,她也未必会愿意将陶家大权交予宇文浩轩。
毕竟陶老爷作为京城首富,他的夫人亦定不会是泛泛之辈。
若是陶妇人不是卧床不醒,原主很大概率不会受宇文浩轩的摆布。
宇文浩轩一定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暗地里使了手段,慢慢害死了她。
这手段可能是下毒,亦或是其他的方式。宇文浩轩要能做成此事,势必要陶府的下人配合。
想到此处,陶昕心里打了个寒颤,不知现下陶府内是否已有宇文浩轩安插的人手?
看来得小心提防,一定要找出这个内应。
陶昕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听廖嬷嬷在一旁道:“小姐,您快去看看夫人吧,夫人正念着要见您呢。”
陶昕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婚服,顿时有些心虚。即使成亲是当下权宜之计,但在不争得原主母亲同意的情况下,就这样草率选人办了婚礼,不敢想象接下来她将会面临什么。
她跟身侧的楚燕临打了个招呼,便亦步亦趋的跟着廖嬷嬷前往陶夫人的院子。
她本以为作为大户人家的主母,院子里应该是或高雅或富贵的风格。未成想,她踏入小院时映入眼帘的是成片成片的菜地。番茄、茄子、西瓜等瓜果蔬菜长势喜人,泛着诱人的光泽。
这陶夫人还是个实干派。
陶昕突然就不怎么紧张了。
这种爱种瓜果蔬菜的实在人,她相处起来应该不会太困难吧?
陶昕跟随廖嬷嬷进入里间,一股浓烈的中药味钻入鼻腔。在卧室的床上,正卧着一位一脸病态的年轻妇人。岁月在她眼角留下了浅浅的皱纹,却仍能看出她年轻时是如何的风华绝代。她见陶昕到了,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昕儿,你来了。”
婆子们恭顺地立于她身侧,陶昕不知陶夫人是否已然听说她今天做的事,只能俯身试探性道:“母亲可好些了?”
“为娘好得很呢,”陶夫人仍是这般温和地笑着,“若是还不醒来,我还不知昕儿能有如此主见。”
陶昕浑身一震,心中警铃大作。
陶夫人还是知道了。
今日本应开设灵堂,为原主父亲设立灵位。她却强行让丧事变喜事,现在陶夫人得知,虽面上不显,怕是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
陶昕以为陶夫人接下来该态度大变,严厉斥责她的不孝行为。怎料陶夫人只是叹了口气,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温声道,“我知你也是迫不得已,现下陶家已不适合再留在京城,今日你便准备一下,我们明日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