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师》韩破晓

32、第三十二章 我们谈谈 （二）

　　白嫩嫩的鸭腿拆解入腹，我满足地擦擦嘴，鞠躬道谢，然后礼貌道别。
　　某人好笑地望着我，不急不慢地说，“你打算躲我躲到什么时候？”那语气云淡风清，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硬生生站住了，果然吃人嘴软。
　　十万个不情愿地转过身，我的心情瞬间变得无比沉重，胃里也觉得有点消化不良。我低头45度看着自己的脚，不明媚，却很忧伤。
　　“还是你打算今年一毕业就去鸡鸣寺吃一辈子香菇炒面筋？”
　　不用抬头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笑得好不惬意。唉，这世上有一种死法就是被自己说的蠢话噎死。
　　我心里深深叹了口气。眼前这个成熟稳重、事业有成、仪表堂堂、体贴专情、没结过婚、没离过婚、也没有拖油瓶的社会主义新时代的好青年向我求婚呢。可我怎么就答应不下去呢？
　　范老师，不劳您出手，其实我也很想咔嚓我自己。
　　“周贤？”好半天等不到我回答，某人开始犯急。
　　“范老师，我还未成年。”我终于抬头看他，顺便亮出尚方宝剑，不怕死的就来吧。
　　“我没说明天就结婚。你不会永远十七岁半。我可以等你，但是我要你一个承诺。”范笳走近我几步，双手轻轻抚着我的脸颊。
　　承诺什么？不论过多久我只会嫁给你一个人吗？唉，这已经不是孔夫子那个一诺千金、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美好时代了。要是承诺真这么有用，何苦要用法律保障婚姻呢？
　　“可是未来还很长，很多事情——”每次看到范笳的眼睛我就跟着了魔似的，藏在心底的话就像济南的趵突泉一样，噗噗噗往外冒。
　　范笳打断我，“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担心你自己？”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我怎么说也才十七岁半，要是真能凡事看得通透，就该成精了。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带你去美国结婚。”范笳笑得温柔。“我是在美国出生的，我们那个州的法定婚龄只要十六岁。”
　　什，什么？！我眼睛瞬间瞪得铜铃大，他从来没告诉我他是美国人！
　　“不要！”我心里没来由的气愤，“我是中国人，干吗去美国结婚？”
　　虽然有时得意忘形，我还从来不敢在范笳面前大呼小叫。这一喊，范笳也愣住了。不知道我的怒气从何而来，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收拾场面。
　　我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嗫喏道，“我的意思是，我们认识的时间其实不算久，彼此也许并不是很了解对方。”看见他皱了眉头，我赶紧道，“你看，我都不知道你是美国人——”
　　“我是中国人。在美国出生而已。”某人强调。
　　那还不是美国人，不然你去美国结什么婚？！我心里白他一眼。
　　“呃，是的是的。我都不知道你是在美国出生的。”我赶紧顺毛抹，把话重新说一遍，“其实，我长这么大，很多时候自己都不了解自己想什么。我这个人不聪明，想要很好的去了解一个人，需要多一些时间。”见某人依然双眉紧锁，我狗腿地抬出拙劣的美人计。主动偎过去，脸靠在范笳胸前，双手轻轻揽住他的腰，“范老师，我喜欢你，所以想要更了解你。你不想多了解我一些吗？”
　　“结了婚以后也可以慢慢了解。”某人没被蛊惑，清醒地指出。
　　失、败、了。唉，美人计果然是要美人使用才行啊。
　　“范老师。”软的不行来硬的，我索性挑明了说，“承诺说到底也就是一句话而已，如果不能遵守，我就是答应你，又有什么意义呢？”到头来也不过是平添伤感，大家面子难堪。
　　范笳笑了，笑意伴着震动自胸腔蔓延开来。“正如你所说的，我要的不过是你一句话而已。就当是骗骗我也好，我都不介意，你又有什么不敢说的呢，周贤？”
　　这、个、坏、人、精！
　　是的，空口说白话而已，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可我就是该死的介意！我太了解我自己，说出口的承诺就变成了观音菩萨手中的紧箍咒，从此，不管千年万年，我这个孙猴子就算折磨到死也飞不出唐三藏的手掌心。
　　这个男人，是想让我用自己织的网困死我自己啊。我只能说，他太精明，也太了解我了。
　　“周贤，如果有选择。我也不想逼你。”范笳温柔地摸着我的挂面头，“可是我也是个人，有想要拥有的，也害怕失去。我怕自己会受伤，于是不免自私，用你的道德感绑住你。答应我好不好？我愿意慢慢等，陪着你长大。你摔倒了，我扶着你，你走累了，我背着你，你要飞上天空，我就做你的翅膀，载着你飞翔。你担心父母亲朋知晓，在乎别人看我们师生恋的眼光，我帮你瞒着，反正寒假后我就不带你们班班主任了。到时候我不教书，换份工作去，不再是你的老师，你心里是不是会好受些？”
　　我拼命忍住眼中几欲奔涌而出的晶莹，陌生的感动溢满胸臆。这个男人，知道我的执著也知道我的顾虑，为了我甚至愿意向自己的原则妥协。他有多爱我，也许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吧。
　　罢了罢了，就算是被紧箍咒箍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了。我从范笳怀里抬起头，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将心里满满的感动化为嘴角的笑容，一字一句的说：“范老师，我们结婚吧。等我满二十岁，不去美国，就在咱们中国人的地方。我答应你，这辈子不嫁别人。你知道的，我六根不净，重口腹之欲，在鸡鸣寺吃一辈子香菇炒面筋会要了我的命的。所以，我不反悔，你也不要变心，结婚证那９块钱的工本费，咱们从今天开始一起存。”
　　好看的嘴角弯出让人惊艳的美丽弧度，长长的眼睫遮不住眼底醉人的温柔，范笳微笑着望着我，“周贤，其实你一点也不笨，你这番情话是我这辈子听过最浪漫的了。你说，我怎么舍得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