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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她是一个土地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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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个土地神,确切地讲,是一个住在土地庙里的花妖。
此地的土地庙,不过是个搭在石洞里的庙。庙所在的山,地偏人少,久而久之,便再无人供奉,而庙里的土地神早已被派往他处。
她化成人形时,到处走走逛逛,掐指一算,去了数十载。逛累了,十年前,她偶然发现这一处。麻雀虽小,却能遮阳。她便在这住了下来。
这座山,仅她一个妖。她闲来无聊,便会到处闲逛。不出一年,山里的野鸡,蜜蜂,鸟儿,兔子,绿草,树木,都成了她的好友。
她喜欢坐在石洞旁的大树上,一坐,就是几个日夜,看着日出日落,月出月落,享受着日月精华。
“小茶花,你天天在树上待着,不无趣吗?”兔子在树底下,仰头问她。
“有趣得很。”她翻个身。
兔子无奈地双手扶额。“你如此懒惰,如何修得人身的?”
她叼着片树叶,认真地想了想,“不知。”
兔子对她是又羡慕又恨其不成器。“据说,多做善事有利于提高修为。你既在庙里,何不趁机多积德行善?”
她觉得在理。
一日,天空飘着毛毛细雨,她躺在树上,享受雨水的滋润。
“扑通!”有一孩童倒在地上,衣不蔽体。
“救...救我...”孩童气若游丝地说完,便昏过去。
她跳下树,扬起一阵微风,把孩童托起,送到石洞里。
此孩童,按人间的年龄来算,不过六岁尔。许是饥饿过久,瘦骨嶙峋,形似猴子。她找来兔子,让他帮忙看着孩童,自己出去寻些吃的来。
山里只有些果子野菜,没有肉。她在人间游荡时,知晓孩童的身体,需吃肉补补。她去问山鸡,能不能让出条腿给她炖。哪知,山鸡一下子跑得贼远,边跑边控诉。“吾当汝为友人,汝却肖想吾!”
“山鸡兄!”她无奈地对着山鸡奔跑的背影喊道。“我只是要你条腿!”
话音未落,山鸡早已跑得不见影儿。
她叹口气,只好去寻其他友人。蜜蜂,青蛇,鸟儿,一见到她,便逃窜离开。
山里的友人靠不住,她想起人间的食肆。在人间五十载,她知晓人们喜欢美貌的女子。她化为一貌美女子,腰肢婀娜,柳叶眉,含情目,顾盼生姿。
一路上,不少人偷偷打量她。
她循着记忆,来到一临街店。十年前,这里还是个简陋的食肆。如今,倒是变得富丽堂皇,店门口还有许多浓妆艳抹的女子在招揽客人。
“姑娘,不能进。”旁的伙计模样的男子拦住她。
她见有男子被那群女子簇拥着进入店里。
“为何?”她不服气道。“我是来找吃的!”
那伙计见女子长得清丽动人,脑子却不太灵光。“我们这里...”
话未说完,出来位半老徐娘的女子,浓妆艳唇,见到她的瞬间,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姑娘可是寻吃的?”
她点点头。“我想要只烧鸡。”
“自然可以。”那女子笑得咧出一口大黄牙。“只是,需要你在这里干活,如何?”
她歪头,想了想,点头答应。
那女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把她领到店里,引来全部人的侧目。“玲珑,带这位姑娘上去好生收拾。”
被叫的女子浅笑着迎上来,牵着她的手,到二楼里边的一个房间。
“烧鸡在何处?”房间里尽是脂粉味,她不喜。
玲珑方才听到他们的交流,微微一笑。“待姑娘干完活,自有人送来。”
她只好强忍着难闻的气味,任由玲珑替她打扮。
不多时,换上备好的长裙,镜子里映出画中仙。
妆扮完毕后,玲珑领她到二楼中间站着。
那位半老徐娘的女子,从一楼望上去,春风满面,眼里似乎出现株摇钱树。
楼上楼下的人,见到她的那一刻,似乎失去了呼吸。
“好啦,好啦!”那女子摆摆手,玲珑领她回房间。“各位,出价吧,价高者得!”
一楼,此起彼伏的叫价声响个不停。
“姑娘真是好福气。”玲珑羡慕地看着她。
她不明所以。
玲珑有事要出去,叮嘱她留在房间,并关好房门。
她本乖乖地坐着,可实在无聊。
伙房里传来烧鸡的香味,把她的耐性都勾走了。她起身,打开房门,门口左右各站着一位彪形大汉。
“姑娘,请留步。”他们说道。
她关上门,回桌旁继续坐着。
伙房里的香味,持续地传来。她算着时间,已是晚上。要再不回去,那名孩童可能就被饿死了。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走人。没有帮人干活,正门不能走,只能走窗户。窗户开着,窗外正对着条河。
她换回自己的衣裙,从窗户跳出去,扒拉着墙壁,循着气味,找到伙房,趁人不注意,在炕上偷了两只烧鸡揣在怀里,就此溜走。
“奇怪,为何有这么重的脂粉味?”有位伙夫疑惑道,再看桌子上的烧鸡,竟没了两只。“谁偷了烧鸡!”
二楼的房间,老鸨打开门,见房间里空空如也,生气地质问。“人呢?!”
她的摇钱树,此时已提着两只烧鸡,飞奔在回山林的路上。
“小茶花,你可回来了。”兔子拿着片芭蕉叶,从庙中出来。
她得意地扬扬手上的烧鸡,衣服沾满油渍。“瞧!”
兔子啧啧称奇。“你如何取得的?”
她把来龙去脉说与他听。
兔子朝她竖起大拇指。“小茶花,难得聪慧。”
“咕噜!”庙里传来一声肚子叫。
“我方才给他喝了点水,你快把吃的拿过去。”兔子甩掉芭蕉叶上的水珠。
她往里瞄了眼。“谢谢兔兄。”
她提着烧鸡,隐去身影。
庙里的人睁开一条缝儿,见到两只烧鸡在空中晃动,吓得闭上眼。
她见他模样,抿嘴笑。施个小法术,把烧鸡送到他身旁,随之出到外面,跳上树躺着。
孩童闻着旁的肉香,肚子里不停地发出“咕咕”声。他咽了咽口水,轻抬眼皮,见到两只烧鸡近在身旁。
他记得自己是晕倒在破庙外面,不知被何人所救。这两只烧鸡,应是那人放下的。饥饿战胜所有,他捧起烧鸡,囫囵吞枣。
她在树上,听着庙里的声响,翻了个身,继续沐浴月光。
饱餐一顿后,终于恢复些许气力,他缓缓走出庙外。
夜黑,明月高空,微风习习。一名女子躺在树上,如月中仙。
“树爷爷,借点树叶给我好不好?”女子似在跟身下的大树聊天。
大树的叶子纷纷散落,落到她的身上,把她盖住。
“谢谢树爷爷。”女子转动手指,落叶变成一件绿纱裙,她套上,褪去原本脏兮兮的衣裙,模样恢复成少女模样。
“你是鬼?还是人?”他颤声问道,小小的身子站立不稳。
她从树上飞下,扶住他。“担心点。”
他只到她肩膀上,瘦肉的身躯一碰就倒。
“我既不是鬼,也不是人。”她捏捏他脏兮兮的小脸。“我是妖。”笑得天真无邪。
他两眼一翻,再度昏过去。
探探他的气息,较为平稳。她把他放到地上,就势躺到他身旁,闭眼休息。
等他醒来时,鼻尖传来绿色的清香,他侧头,见到少女恬静的睡脸,美好得似一碰即碎。人也罢,妖也罢。人非妖,却待他如薄履。妖非人,却救他于生死之间。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侧颜,缓缓睡过去。
她嘴角悄悄扬了起来。
翌日,她早早起来,去采摘鲜果。一路上,青蛇,鸟儿,都离她远远的。
她挠挠头。
在一颗桑树旁,她笑嘻嘻地把摘下的叶子递给桑蚕。“桑蚕阿弟,我知你人最好,给些丝我嘛...”
地上的桑树冷言冷语“小茶花,你倒是挺会借花献佛。”
她安抚地说道。“桑树兄,稍晚过来给你浇水。”
桑树听到这话,受用地闭上嘴。
“茶花阿姊,不是我不帮你,我就一点丝,给你也无用。”桑蚕咬过桑叶,嘎吱嘎吱地吃起来。“再者,我还没到吐丝的时候。”
她见桑蚕只蜕过一次的皮,只好放弃。
“小茶花,可别忘了浇水。”桑树摇晃着树叶。
“我自是记得。”她抱着怀中的果子往芭蕉树方向走去。
一只雄兔从她眼前蹿过。
“兔兄!”她喊道。
兔子边跑边说。“小茶花,你可不能吃我。”
她哭笑不得。“我为何要吃你?”
兔子停下,“山鸡老弟说你要吃肉。”
她解释道。“昨日那孩童不是饿嘛,我寻思着给他找点肉吃。”
兔子将信将疑。“那你为何要拿山鸡老弟的腿?”
“他的腿多肉。”她老实地答道。山鸡进食多,肉又多又实。
兔子看着自己精瘦的腿,松下一口气。“山鸡兄是你友人,你往后可不能再肖想他。”
她应下,突然想起。“青蛇兄,鸟儿阿姊,也是因这躲我?”
兔子没否认。
她哑然失笑。
告别兔子,她边笑边跑到芭蕉树底下,把果子放到地上。
“芭蕉阿叔,可舍几片叶子给我?”她使劲地摇晃芭蕉树。
芭蕉树被她摇得晕头转向。“速速取走,别晃了。”
她谢过,拿起芭蕉叶和果子,回土地庙。
孩童已醒,坐在庙门口,看着天空。
听到她走路的声响,低头看着她。
“吃些果子。”她把果子递给他。
他拿过果子,安静地吃着。
她把芭蕉叶摊开,施法术,变成一套青绿的男式衣裳。
他小脸微红,吃完果子后,拿过衣裳,找一隐秘处,换下。
换好后,他出来,青绿色的衣裳与他很是相衬。
“那里有水。”看着他乌黑的脸,她指了指不远处汩汩流动的小溪。
他看着脏兮兮的手,羞赧地低头,去小溪旁清洗一遍。回来后,让人眼前一亮,活脱脱一个小公子模样。
“你真俊!”她诚心赞叹道。
他别扭地转过头。“谢...谢谢。”
她摆摆手。
日夜交换,他在庙里住了半月,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起来。在月明星稀的夜晚,他和她坐在大树上仰望天空。
“我要走了。”他稚嫩的声音里是不属于同年纪的成熟。
“好。”她醉于夜色的美。
他侧头看她,少女如玉般的脸庞暴露在月光下,干净又美好。
“我叫如垣。”他说道。
“我呢...”她低头想了想,回望。“叫我大茶花吧。”她比他大,自是大茶花。
翌日清晨,他穿着她做的绿衣裳下了山。只要她不死,衣裳就不会变回原样。
她闲着无聊,想着多日未见山鸡,便去寻他。山鸡一见她,就拼命跑,她在后面不费力地追,把他累得气喘吁吁。
“...停...”山鸡靠在树上,抖着双腿。“吾...吾不及汝...”
“山鸡兄,莫生气”她笑嘻嘻地靠近。“我不会再要你的腿。”
山鸡一趔趄,倒在地上“当真?”他扶着树干,缓缓站起。
“说到做到。”她走进。
山鸡傲娇地看向天空。
她帮他顺毛,末了,补一句。“下次给只翅膀也好。”
山鸡再次怒道。“滚!!!”
旁的桑树突然插话。“小茶花,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她摸着头,笑得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