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童》黄药师

1、第 1 章

　　从泉州中山南路往南走，出了城就是“顺济桥”，桥的南
　　端有一块江中的小洲，叫“桥尾”,居住着二三十户人家。洲虽不大，但却是南来北往，进城出城的必经之地。桥边有两棵大榕树，已有几百年的历史，枝繁叶茂，连绵的树冠遮了几十平方米的地方，绿荫匝地，江风习习，推车的，挑担的，摆摊的，走路的，都喜欢在这里歇脚，避避暑气。
　　由于来往的人多，摆摊设点的也就多，有卖日用百货的、有卖糕点小吃的、有卖香烟水果的、也有卖衣服鞋帽的。
　　在这众多的摊点之中，有个地摊人气最旺，经常吸引一群人在那里吆三喝四，显得非常热闹。
　　这原来是一个赌摊，是闽南一带最常见的一种，泉州人叫“押水鸡”。赌博的方法也很简单，庄家在地面铺上一块布，上面画成十二个格，将中国象棋中的“将、士、象、车、马、炮”六个字用红黒\两色写在布上，每格写一个字。庄家在一个铁盒子藏了一个象棋子，拿在空中上下摇动，熟练的人可以摇出花样，摇出节奏，很能吸引过往的行人。然后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啪”的一声往地上一放，就是盖棺定论，谁也不准再动那个铁盒。赌客们便猜测盒中的字，把赌注押在布上相应的字上。如果开盒后正好碰上，一文钱可以获得十倍的赌利。当然，没押准的庄家就笑纳了。这种赌博不限赌本，不计次数，随人所爱。赌具也特简单，警察一来，布片一卷，立刻走人。
　　而设赌摊的大多是这一带的土皇帝或是后台较硬的人，他们大都是几个人一起，一个专管出牌盒，其他的人有的管收付赌资，有的放风，有的掠阵。只要参赌的人多，庄家都有丰厚的盈利。因此泉州一带每逢迎神赛会，戏台下必有好几摊赌场。
　　这种赌博的输赢，虽说靠的是赌运，但更多的是心理战术。
　　再说桥尾这一赌摊，设赌的是兄弟俩，哥哥叫李宏，弟弟叫李伟，还请了一个人帮忙看场。每天他们都是太阳快下山时，乘地面凉快出来摆摊的。看的人多，赌的人也多。每天都可赢回大把大把的钱。
　　在这群观看和参赌的人当中，最近经常发现有一个放牛的小孩也站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个小孩叫朱贵，在村中小学读三年级。每天下午放学后，他就把牛放到桥下草地上吃草，自己便跑去看赌博。开头一段时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从不参赌，到黄昏的时候他就赶着牛儿回家去。第二天又是如此。后来，慢慢的偶尔也会押上一角、二角的，赢了钱后就不再赌，赶着牛回家。
　　但他押赌跟别人不同，别人是每次都瞎猜乱押。他不，他要静静的看着，想好看准了，一押就中，。当时谁也没在意，反正看赌、参赌的小孩也多。
　　这小孩也不贪心，每次也就几角钱、块把钱的押，押中了，拿了钱就走，不再赌。这状况不久被赌客无意中发现了。
　　“怪呀，这小孩怎么了，不押便罢，一押就中，就像是看到庄家牌盒里的字一样准确。”有的便试着跟着小孩押，结果屡试不爽，让他们也赢了不少。
　　不久，这秘密便在赌客中传开了。每天下午都眼巴巴的盼着小牧童来，小牧童不下注时，大家都是小打小闹的玩玩。单等小牧童一下注，大家立刻大把大把地跟着押下去，着实让庄家吃足了苦头。
　　后来，这秘密也被庄家发现了。
　　“这就怪了，难道这小牧童有神助吗，或者他的眼睛能看穿铁盒？”单是小孩赢几块钱原也没什么要紧，坏就坏在大家跟着一起起哄，这样下去，不要说赢钱了，就连老婆也得陪上。
　　他们决定要探出个究竟。
　　这天下午，小牧童又赢了几块钱回家了。李宏立刻叫人尾随而去，发现小牧童就住在临近的村里。
　　第二天中午，李宏俩兄弟买了许多礼物来到小牧童家中。小牧童刚放学回来，正在吃饭。李宏把礼品放在桌上，对他父亲说：“老哥，这是你儿子吧，你可真有福气，养了个这么聪明的孩子。”
　　朱贵的父亲见突然来了两个陌生人，还带来了礼物，不知所为何事，心里忐忑不安，忙招呼客人坐下，说：“不知两位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请老哥哥问问你的儿子，每天下午他都去干什么了？”李宏说道。
　　朱贵一见李宏他们进来，就认出他们是赌摊的人，知道是来告状的，原想溜走，没想被父亲一把拉住。
　　“快说，下午都去做什么了？”
　　“我，我，我没做什么啊。”
　　“还不说实话，看我不打死你。”
　　“我不就是去看他们赌钱嘛！”
　　“好啊，牛不好好放，倒去学赌钱了，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一下不可！”说着，拿起桌上的旱烟管就往儿子的脑袋上敲去。
　　李宏忙拦住他说：“你老哥别生气，小孩子爱玩，没什么了不起的是，想我们小时候比他还皮哩。其实我今天不是来告状的，是有事要求求你儿子的，还请你老哥答应。”
　　朱贵的父亲听说不是来告状的，又见带了礼物来好言相求，不安的心也就放下了。便说道：“你们别客气，有什么事先说说，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叫他替你们办。”
　　李宏便把他儿子如何每赌必赢，其他人怎么也跟着他赌，害得他们赔了不少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我们做生意也不容易，还请小哥救救我们。请你告诉我们，你是怎样猜中那铁盒里面的字哩？难道你的眼睛能看穿铁盒吗？”
　　朱贵也知道他们肯定要问这事，心里打定主意不告诉他们，因为这可是他的财源啊。
　　李宏见他沉默不语，便拿出一张百元的大票放在桌上说：“小哥今后要零花钱用，尽管找我们便是，还请你帮帮忙。”
　　朱贵的父亲本来就不准儿子去赌博，见人家又送礼又送钱的，便对儿子喝道：“你也别想再去赌了，去一次我打断你一条腿，还不快告诉他们！”
　　朱贵一向怕他父亲，知道这条财源是断了，便指着那位掌牌盒的人说道：“这位叔叔每次看到有人押中他铁盒里的字时，下颚那颗黒\痣上的毛就会抖动一下，我观察很久了。”
　　两人一听，存在心里的疑问终于解开了，“原来如此啊！”
　　从第二天开始，桥尾赌摊上掌铁盒的庄家就换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