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流年》清音墨影

19、第 19 章

　　雪容新搬的家是一间很小的一室户，淋浴间小得连转身都困难，也没有书桌，她要翻点资料什么的，只能在床上或者餐桌上凑合。
　　“江雪容你真是会自虐。”刘小西到她家来参观的时候啧啧称奇，“孟良程跟我都抱怨过无数次了，说他家有装修好的空房子，你就是不肯住。你咋这么别扭？不是都要嫁给人家了吗？”
　　雪容倒在床上说：“我还没真的嫁给他，就巴巴地住到他家的房子里去算怎么回事？再说了，一个人还自由呢。”
　　“切，我看你就是心没定，还想着折腾点花头出来。”
　　“我才不想折腾呢……”雪容话没说完，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接完电话她从床上坐起来对刘小西说：“出去吃饭，有没有兴趣？”
　　“你请？”
　　“我请我请。”
　　打电话给雪容的是第二次来中国的导演伍德先生。
　　这次来中国，他开始跟中国的导演合作拍一部话剧，有专门的搭档和工作组，跟雪容她们文化中心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可他一下飞机就吵着要见雪容，要请她吃饭，感谢她上次帮他找到钱包的事。她找理由搪塞了一次，这次伍德铁了心要见她，连她说有朋友在都推不掉。
　　雪容刚到约好的餐馆，伍德大老远就迎过来，亢奋地说：“江小姐，你终于来了。来，快来见见我刚选好的男主角。”
　　本来背对着雪容的一个男人转过头来，扬眉对她微微一笑。
　　陈洛钧。
　　他们很久没见，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雪容明显听到自己的心狂跳了一下。
　　“江小姐，你竟然不告诉我你男朋友是这么好的演员。”伍德哈哈笑着说，“还好我试镜的时候自己认出来了。”
　　雪容觉得尴尬到了极点。伍德、陈洛钧、刘小西三双眼睛盯着她，她都不知道先应付谁好。
　　“我不是她男朋友。”还好，陈洛钧自己站起来替她解围，“我们只是室友。以前是。”
　　说着，他替雪容拉开了自己身边的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下。
　　雪容只好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坐下了。
　　刘小西坐在她的对面不时挤眉弄眼，示意她一起去洗手间。她硬着头皮装作没看见，低头盯着菜单一直看。
　　“新家住得习惯吗？”陈洛钧也看着菜单问她。
　　“习惯，挺好的。”
　　“你有东西拉在我那儿了，有空的话去拿一下。”他依旧头也不抬地说。
　　“什么东西啊。”
　　他翻过一页菜单，平心静气地说：“吊带睡裙。”
　　雪容脸腾地就红了。对面的刘小西差点把一口水喷在她脸上。
　　雪容真的没想到，陈洛钧还有这么讨人厌的一面。
　　她合上菜单对刘小西说：“走，洗手间。”
　　刘小西求之不得地跟着她进洗手间，走到半路就开始问：“江雪容啊，你这是什么情况？”
　　雪容用冷水狠狠地洗了一把脸，才抬头看着镜子里刘小西好奇的眼神说：“你记不记得大学的时候，大家都盘问我的神秘男友是谁？”
　　刘小西的目光呆滞了一下，接着不出所料地，发出短促的一声尖叫：“啊是……”
　　雪容及时地转身捂住她的嘴：“没错，就是陈洛钧。”
　　刘小西掀开她的手，大口喘气着说：“妈呀，孟良程这情敌太有实力了。”
　　说完，她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雪容，憋了半天问：“孟良程哪点比他好？”
　　雪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了一会儿说：“安全感。”
　　回到座位上时，雪容发现桌边又多出来一个人，留着满脸的大胡子，长得有点面熟。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刘小西就先问：“你怎么在这？”
　　她一点不客气的调调，像是跟那人很熟。
　　“怎么，我不能来啊。”大胡子挑衅地看着她。
　　雪容惊诧地看着刘小西。她凑过来简短地说：“李朝辉，上次那导演，后来我碰见过他，又吵了一架。”
　　伍德倒是很正式地介绍说：“这位是李导演，我这次来中国的搭档，我不在中国的时候，一切都由他负责。”
　　雪容环顾着一桌人，觉得这一切简直混乱极了，远远超过了她大脑的负荷，只好靠在椅子里，默默地听另外几个人谈这次的新剧。刘小西不知道为什么，也跟他们谈得很激烈，而且她跟李朝辉似乎远远不止“碰见过”，两人说话的口吻，虽然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但雪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们像是打情骂俏。
　　雪容坐在那儿，像个毫不相关的局外人，像是灵魂漂浮着在看场戏。
　　她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吃薯条，却忽然被陈洛钧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既然在英国演的时候是吊钢丝从空中下来出场，那在中国应该也这样。”
　　“不不，在英国男主角差不多是整个第一幕都在空中吊着的，虽然效果很好，但是空中动作太多，太耗体力，演员第二幕出场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了。而且坚持不了多少场，又很容易受伤。”伍德说。
　　陈洛钧思考了一下，“我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好，应该没问题。”
　　“钢丝要绑在哪里？”雪容忽然问。
　　一桌子人正讨论得激烈，好像都没有想到她会问问题，全愣在那儿，后来还是伍德先说：“会在腰上绑保护带，然后钢丝接在那上面。”
　　“那不行啊。”雪容斩钉截铁地说。
　　一桌人又愣了。
　　“为什么不行，很安全的，我们一直这样做。”伍德很有耐心地解释。
　　“没什么不行的，这样很好。”陈洛钧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看雪容。
　　前面大家都在说英文，这时他忽然换了中文对雪容说：“别乱说话。”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威胁，雪容心里一凛，却顽固地盯着他，一点也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他见雪容又转回头去要跟伍德说什么，顿时站起来喝住她：“江雪容！”
　　说着，便拽着雪容的胳膊，硬把她拖到饭店外面的走廊上。
　　他的步子又大又快，雪容被他拽了好几个踉跄，膝盖还磕上了一张椅子，痛得她尖叫一声，他才好不容易放慢了速度。
　　出了门，两人谁都不肯先说话，就这么闷闷地站在走廊上。
　　“疼不疼？”终于，还是陈洛钧先转过身来，声线僵硬地问雪容，有些想要俯身下来看她膝盖的样子。
　　“你疼不疼？”雪容退后一步反问他。
　　他没答，只是闪躲着避开了她的眼神。
　　“整幕都吊在钢丝上，至少要十几分钟吧？每天一场，至少要演十几天吧？你不会疼？你受得了吗？”雪容继续问，“你以前的伤，可以经得起这样折腾？”
　　“我的伤早就好了，根本不是问题。”他淡淡地说。
　　“那你现在为什么都不跳舞了？为什么只演戏？”
　　他语塞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容容，你是不是早就想问了？憋到现在，是不是难受死了？”
　　雪容索性承认了：“是。”
　　“那我告诉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低头看着她，掷地有声地说：“你也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得到这个角色，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不要来捣乱。”
　　雪容怔了一下，随即迅速地把头转向窗外。
　　眼泪在红了的眼眶里打了个转，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
　　“不好意思。”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她已经在笑，“是我多事了。对不起。”
　　说完，她转身朝电梯走去，三步并作两步，脚步飞快。
　　曾经他们最亲密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权利干涉他的事情，更何况是现在。
　　她的心急促地在胸膛里跳动着，后悔，愤怒，委屈，出了大楼，一个人飞快地走了很远。
　　已经是深秋的天气，耳畔只有呼呼的风声吹过，雪容转过一个无人的街角，才忽然醒过神来停下了脚步，意识到自己身上什么也没带。手机，钱包，钥匙，通通丢在饭店里了。
　　她只好找了个便利店，哀求了营业员阿姨半天，才得以打了个电话给孟良程。
　　他二十分钟后就开着车子出现了，竟然满脸的笑意：“你本事真大，出门一趟能把包都丢了。”
　　“你别笑我了。”雪容低着脑袋，情绪低落。
　　“我不是笑你。”他笑得更欢，“我吧，纯粹是觉得你能一下子背出我的电话号码，我挺欣慰的。”
　　说着，他揉揉雪容的脑袋：“走吧，我们逛街去。”
　　“逛什么街啊？”
　　“包，手机，皮夹，不都得买新的啊？”孟良程很奇怪地看着她，“哎对了，你银行卡挂失了没？还有身份证什么的？带了几张卡在身上？还想得起来吗？”
　　雪容抬头怔怔地看着他说话，身后便利店的门铃不时随着人来人往发出“叮咚叮咚”的声音，所以他说的话，倒有一半被铃声盖住了。
　　忽然，她抱住他，重重地把脸埋在他的肩头。
　　孟良程吓了一跳，已经往后退了半步，又硬生生地刹住了，转而顺势抱住她的腰。
　　“良程……”她低声地说，“对不起。”
　　“瞎说什么呢？”他微笑着拍拍她，“不就丢了包吗，多大点事儿啊。”
　　雪容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下去，只是趴在他的肩上，很久很久。

　　第二天她收到一只包裹，里面是她昨天落在饭店的包包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真的没事。放心。
　　她笑了笑，把纸条撕碎扔进垃圾桶。
　　不管他有事没事，都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不是吗？

　　天冷了,莫名有点惆怅,哎...看来是时候去大吃一顿振奋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