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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等待齐风 ...

  •   诸神启示录
      欢迎进入果果的魔幻世界。
      第一卷 暴雪.微笑
      第一章 等待齐风
      神圣纪元一千三百三十七年,大地上发生了奇异的事情,无尘国的血袍巫师在祭祀时发现独角羊的内脏变成了紫红色,过去一千多年的巫师手册上,从未有过如此古怪的记录,他们惊慌失措地将独角羊的内脏放在沉香木的盒子里送进了皇宫,长鼻子的大尘王眯着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些特异的器官,等待着巫师们的解释------“大地上将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日月将会巅倒。”巫师们的结论让大尘王打了一个饱嗝,他挥了挥粗壮的手臂,对这次的危言耸听无动于衷。巫师们被赶出了皇宫,大尘王正急于享受鲜空国进贡的十五名绝色少女,这些少女的胴体似乎远能比这些可笑的无稽之谈更能吸引他。
      就在这一年,在遥远东方的圣风国,守候凤凰谷五十年的老祭司发现了异常景象,有五只黑凤凰从谷内腾空而起,盘旋数周后飞向了大地上的五个方向-----“老臣精研凤凰多年,黑凤凰闻所未闻,史料也绝无记载,”在由雪雕捎去国王的密函中,老祭司如是写道,“此为不祥之兆,大地上必有巨变。”这封密函压在了长风王厚厚急报的最底处,数十年的动乱让整个王国摇摇欲坠,长风王没有时间搭理一位老得发昏的祭司递交的所谓不祥之兆,他急需的是在全国紧锣密鼓急征的人头税和惩罚四处暴动的奴隶,王国的连年混战让他未老先衰,这封密函他只看了一眼,就连着假牙粘在了公文的最底处。
      而在大尘王的长鼻子和长风王的假牙之间,在这段辽阔的星尘大陆的土地上,在神雁山脉与广阔富饶的白鹿平原最缠绵的交界处,励精图治的碎曲王和雄心勃勃的华月王分别收到了不同神奇的警示,碎曲城如流星雨般降下了冲天火焰,却没有人一个人被天火烧伤,华月国西地花了两百年才完成的巨型战神石像不翼而飞,而一粒石块都未曾寻见,两地的僧侣与法师私下里进行了秘密的学术交流,“大地的格局将被神亲手打破……”他们虔诚的信仰感受到了一致的力量,并且相信只有神才拥有这种伟大的力量。对于神力的展现,碎曲王与华月王却显得漫不经心,他们似乎更相信自己的力量,他们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停留在各自帝国的版图上,两国的军队都在向边境悄悄齐结,战争一触而发,那诡异的天火和那尊该死的石像后面的离奇预言,只是那群吃了饱撑着的术士们的诡秘猜测,膘悍的碎曲人与骄傲的华月人更在意民族的版图与尊严,两个誓不相立的国家已经绵延了近百年的恩仇,他们已经做好了让这种情感延续的准备。
      神圣纪元一千三百三十七年,大地上的每一个国家都感知到了上帝的暗示,但这种暗示显然乏人问津,在孤僻的北方寒云国,在云海交界的世界尽头,英雄辈出的暴雪村的祭师们甚至没有留意到这种暗示,当第一头白须鲸破浪而出的时候,祭师们根据极光变幻的色彩和白须鲸的第一声破啼作出了新年里第一个不祥的预测,这种预测让整个村子的人心惊肉跳。
      “雪狼人明天就到。”
      当祭师们公布预言的结果时,整个村子的小孩都停住了声息,整个村子的年轻人都回到作坊,开始打磨手头的长矛,祭师们则忙于把神器布置到村头,他们希望雪神能赐给他们神奇的防御力量,这种力量过去无数次保卫过暴雪村,现在也必将展现锐利的光芒。
      黄昏快要降临的时候,村长雪长老亲自冒雪驾乘十二头斑鬃狗赶到了七十里外的锐冰镇,当他晃荡着胸前的白须,拖着沉重的小木箱在雪地里分开一条道路敲响快刀堂的大门时,整个镇子的人都在窗子后面打量着这位老人的到来。快刀堂的弟子们正光着上身在前院练刀,他们雪亮的快刀在冰雪的映衬下闪闪发光。堂主破刀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雪长老的到来,他坐在大堂里品尝着刚从鲜空国劫掠而来的茗香,一只脚踏在椅子上,等待着雪长老的说话。
      他的大刀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一百二十斤重的狂风刀,曾经一刀把一头棕熊劈成两半。
      “雪狼人明天会进攻暴雪村……”雪长老把木箱放在大堂的中央,握紧手杖,一字字道,“我们希望快刀堂的勇士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
      “哦?”破刀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好听的笑话,他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他挥了挥手指头,“这种事,好像该由我们神圣的国王负责……”
      “国王只对征税有兴趣。”雪长老说,“国王的士兵,比雪狼人还要凶狠。”
      这个理由显然不足以让破刀动心,他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兴意阑珊:“大陆上每一个有耳朵的人,都知道暴雪村英雄辈出,从来只有别人求你们,怎会有你们求别人?”
      “辉煌已经过去,”雪长老把手中的木杖握得更紧,“暴雪村只有老幼妇孺,我们的力量如同初生的羊羔,无法抵挡雪狼人的进攻。”
      破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慢慢地走到大堂中央,他的目光落到了长街上的皑皑白雪上:“我记得十年前你对我说过,暴雪村的一个齐风,抵得过快刀堂的三百个勇士。就算没有齐风,你们不是还有勇猛的隐层霄,善战的弥浅浪?”
      “齐风早不是暴雪村的勇士,”雪长老说,“隐层霄与弥浅浪势单力薄……巨犀的眼睛,不会在意背后的蚂蚁。失去暴雪村,雪狼人的利爪一定会伸向锐冰镇。”
      “我们不会为了暴雪村的人平白无故去招惹雪狼人,寒云国没有人不知道雪狼人的速度和凶残。我们更不相信雪狼人的野心,他们对城镇没有兴趣------你这次的游说,显然不够动人。”破刀转过身,看着雪长老,他的眼睛带着几分讥诮。但是这种眼神只是一闪即没,他的眼睛忽然灼灼发亮-----雪长老打开他脚下的木箱,箱子里金灿灿的堆满了金币。
      “我从来都没有打算游说你们。”雪长老说,“我这次是来和你们谈生意。”
      金币似乎让破刀感到愉悦,他慢慢地围着木箱踱着步子,慢慢着摸着他的小胡子,慢慢着说:“你要多少人?”
      “七十六个,快刀堂的勇士全部都要去。”
      “五十个。”破刀瞄了瞄脚下的木箱。
      “七十六个。”雪长老寸步不让。
      “五十个。”破刀珠缁必较。
      “五百个金币,可以买到一千个奴隶。七十六个。”
      “但他只能买到五十个勇士。”破刀抬起头,摸着胡子笑。
      “这么说,这笔生意似乎没办法谈下去了。”雪长老俯下身,盖好木箱,将木箱挟在腋下大步往外走去,外堂的刀手们在风雪中挺立得笔直,他们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油光发亮。
      “等等,”破刀摆摆手,笑眯眯说,“方圆七十里,除了我你还能去求谁?雪长老年纪不小,性子还是这般火爆,我们坐下来,慢慢谈条件。”
      雪长老回身道:“你还有什么条件?”
      “我听说你有一个女儿,比传说中的丰神还要美丽,见过她容貌的人,只要看过一眼,一生都无法忘记,就连无尘国的大尘王都对她垂涎三尺……”
      “我女儿已经嫁人了,我女儿的女儿都已经八岁了。你要提亲,也要选个时候。”
      “我要的不是你的女儿,我要的是你的外孙女,你女儿如此美貌,外孙女也必定不凡。”
      雪长老冷冷道:“我外孙女只有八岁,似乎不怎么对你胃口。”
      破刀舒舒服服地坐回椅子上,手指儿摸着桌上的刀,笑道:“我可以等,我的耐性向来十分地好,十年后我来娶她,暴雪村和锐冰镇喜结连理,你们的事,自然也就是我们的事。”
      雪长老抬起头,望着屋外,没有答他的话。
      外面雪花飞舞,刀手们的身上已落了一层薄薄的雪,他们是最好的勇士,手中的快刀挡得住千军万马。
      “你可以想一想,想清楚,但最好要快,我可以等,不过暴雪村全村的人却没有时间等。”
      长街上传来的斑鬃狗的呜呜叫唤,雪落依旧无声,大地一片沉寂。
      “从这里回去还有一段路,你最好快点做决定。时间不等人。”
      斑鬃狗停止了叫唤,刀手们收好刀,站回到侧栏,大地一片沉寂。
      雪长老闭上了眼睛。

      快要破晓时,雪停了。
      隐层霄把匕首往地图上一点,一字字说:“长老还没有回来,日出之前,雪狼人必定会发动进攻。我们只有一百一十七个战士,却要对付六百头雪狼人。”松油灯亮光昏暗,照得他的脸若隐若现。弥浅浪劈开两条腿坐在木亭的前方,他宽大的肩膀宛若一堵城墙:“就算快刀堂的人不来,我也会我的利斧将这些杂种砍成两半。”他的斧头放在他的身旁,四尺长的长斧,足有半人多高。
      他的话向来不多,但说出来的话,往往绝无落空。
      隐层霄走到木亭的前方,雪住云消,残月乍现,祭师们端坐在神器的后方喃喃有词,战士们手中的长矛在月光隐隐生光,远处的锁影林隐隐绰绰,不知潜伏着多少妖魔?
      “我去巡查一下后方。”隐层霄隐隐觉得不安,心有所念,遂站起来,抽动鼻息,说道。
      弥浅浪点了点头。他的斧头还在身边,他的目光依旧遥远。
      隐层霄便转出亭子,径直走了百来步,四周巡防的哨兵高举松脂火把,大声传递消息,空气冻得人耳朵都快要掉了下来,隐层霄呵着气,走进地字毡房,毡房里油灯未灭,鹿神的雕像在墙上似笑非笑,掀开地毯,露出地窖的楼梯,冬冬走将下去。脚步声惊动了下面的人群,有人颤声喝道:“谁……谁?”隐层霄说:“是我。”声音遂放了心,火把举起,里面的人欢喜道:“是层霄队长,雪狼人攻来没有?”地窖下空气混浊,挤满了四五十人,却均是老幼妇小,听到雪狼人三个字,均是一凛,齐齐向隐层霄望来。隐层霄说:“还没来,大家呆在地窖别动。”众人稍稍放了心,有人道:“有弥浅浪和层霄队长在这里,便是天踏下来也是不怕的。”另有人道:“雪狼人虽然凶残,又哪是我们暴雪村勇士的对手?”理由大方,声音微弱,却显得中气不足。
      人群里有个小女孩咯咯笑道:“爹爹爹爹,娘亲在这里,香草也在这里。”隐层霄循声望去,却见女儿香草正拉住妻子静秋的手指,站在角落里向他招手。静秋容颜秀丽无方,纵使站在黑暗之中,仿佛也有一团光环围绕全身,教人几不敢正视。隐层霄心中一暖,走将过去,一只手轻轻捧住静秋的半边脸庞。静秋侧过脸,在他粗糙的手掌上轻轻摩挲,柔声说:“我爹还没回来,快刀堂的人不知道来是不来?”隐层霄说:“你放心,有我在这里,由不得雪狼人放肆。”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这种笑容让人心怡神定,静秋说:“雪狼人想要回他们的村落,我们不妨就给了他,何必打打杀杀,伤了这许多人命。我只想和你们安安生生地过日子。”隐层霄说:“千军可失,寸土必争。”静秋说:“我虽也懂这些道理,但总觉得人要是死光了,夺了土地又有什么用……”香草在一旁拉住父亲的手指说:“爹爹只理娘亲,爹爹不理香草。”隐层霄抱起香草,柔声说:“爸爸怎么不理香草呢?香草乖不乖啊?”香草噘起嘴巴说:“爸爸坏,妈妈也坏,妈妈一直在发呆,妈妈一直不理香草。”隐层霄眼望静秋,静秋低下头下,不敢和他目光对视。隐层霄说:“有什么心事……”
      他问得简略,对于妻子,这己足够。
      静秋依旧低下头,没有作声。
      隐层霄说:“不愿说就算了。”静秋却抬起头来,目光莹莹,好似一湖碧蓝的秋水:“我刚才……刚才没进地窖前,听到有一只喜鹊在跟我说话。”隐层霄点头说:“暴雪村只有你懂兽语,一只喜鹊跟你说话,有什么奇怪?”静秋说:“那只喜鹊说,他……他回来了。”隐层霄眉头一竖道:“谁回来了?”静秋低低着叹了口气,低低着说:“自然是他回来,自然是齐风回来了。”
      她的目光忽然变得遥远而深遂,那么远的过去,这么近的现在,忽然像极海的浪涛向她打来。
      神圣纪元一千一百三十七年,齐风回来了。
      隐层霄便没了言语,他放下女儿,不知道说什么方好。
      香草却说:“爹爹爹爹,你们又都不理我啦。我最近认识了一个新来的小奴隶,可好玩呢,他会在雪地里捉雀鸟,还会用小刀雕鹿神的样子,你们不理我了,就只有这个奴隶陪我玩。”她伸出手来,向地窖的另一方招了招手,说,“小漠寒你过来,见见姐姐的爹爹娘亲。”
      黑暗中便走出一个浓眉挺鼻的小男孩,约莫十岁年纪,穿了一双窝窝草编就的草鞋,两只脚早冻得通红,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一层油腻,又极不合身,显是别人穿旧了舍与他的。一对眼珠子却骨溜溜地转,边走边说:“羞不羞,明明比我小,老是姐姐姐姐的,你自己看看,我的牙齿都比你多长几颗。”香草急道:“我在换牙,当然比你少,你多长几颗牙齿,有什么了不起的?”漠寒刮着鼻子说:“我才没说我了不起,是你自己觉得自己了不起。”香草涨着脸辩道:“我什么时候说我了不起呢?你又乱讲话。”静秋向漠寒招了招手说:“你过来。”她仪容端庄,容颜瑰丽,似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漠寒便抬着头,缓缓走了过去,看了一会,又看了一会,忽然回头说:“香草,你娘亲好好看。”香草“哼”了一声说:“我娘亲当然好看。”静秋俯下身子,微微笑道:“你是哪里人?爹爹妈妈呢?”漠寒说:“我原来住在婉城,爹爹妈妈都死了。”静秋问:“是那个起兵反抗国王的婉公对不对?你爹爹妈妈原是他的奴隶对不对?”漠寒说:“好像是的。”
      便在此时,忽听得远方“轰隆”一声巨响,大地乱颤,地窖里众人立足不稳,一片跌倒,顶上尘土簌簌而下,听着一片隆隆急响,直似乌云卷将过来,外面登时杀声隐隐,传将过来。隐层霄拔剑在手,厉声道:“是雪狼人的战鼓,攻过来了!”大步奔到窖口,掀开板门,一跃而出,窖里众人瑟瑟颤抖,各自抱作一团。
      静秋牵过香草的小手,默然走至一旁,蹲下身子看着自己的女儿,轻声说:“以后,你不可以再和那个小奴隶玩。”香草睁大眼睛说:“为什么?”静秋说:“你外公是冰雪大法师,你爹爹是远近闻名的勇士,你是贵族的儿女,当然不可以和奴隶混在一起。”香草鼓着腮帮子说:“奴隶怎么啦?贵族怎么啦?是谁规定不准我们在一起玩?我偏要和他玩,弥浅浪的儿子爱使坏心眼儿,我就不喜欢和他玩。”静秋幽然说:“我小时候也是你这么想,才有今天这么多的烦恼,奴隶便是奴隶,贵族便是贵族,永远都走不到一块的。”她说得激动,忽然全身都战栗起来,目光莹莹,直欲掉下泪来,香草便伸出手,摸着妈妈的脸庞说:“娘亲小时候是怎么想的?长大了会有什么烦恼?人长大了,就一定会有许多许多的烦恼吗?”

      隐层霄走出毡房,放步狂奔,天寒地冻,直踩得雪地咯吱作响,靴子里进了雪,脚底一片冰凉,心急如焚,却哪有时间理会,奔至村口长亭,但见弥浅浪端坐如旧,面色平和,正端了一碗长青酒,一口饮尽,巨斧尚在身边,却没有伸手去取的意思。村口长路上黑压压聚满了雪狼人,张牙舞爪,露出满嘴獠牙,仰月长嘶,声震云霄。村口祭师端坐在地,闭目聚精,喃喃念咒,圆坛神器灼灼生光,在村口布出一片光幕,将雪狼人挡在幕外,雪狼人嘴里嗷嗷有声,连番冲击数次,直撞得光幕怦怦作响,大地摇晃,却均被弹将回去。
      弥浅浪听得脚步声响,头也不回说:“他们冲不过祭师的水晶墙。这些畜生自寻死路。”
      隐层霄上前一步道:“只怕祭师们撑不了太久。”
      弥浅浪抓过巨斧,手摸斧锋说:“我的斧子钝了,正好拿他们的骨头磨一磨。”
      雪狼人屡冲不破,忽而号角呜呜吹响,狼群分开,让出一条道来,当中一名狼人,高有九尺有余,肌肉虬结,壮硕无比,足有三四百斤重,身披重盔重甲,护肩上生有倒刺,捶胸昂昂狂叫,冲雪破冰,急步狂奔,沉肩一撞,“轰”一声响,直撞得水晶墙瑟瑟作抖,祭师们额头上汗珠如豆,四周白桦树上的积雪一片片震将下来。
      弥浅浪冷冷笑道:“这些野人!”抓起酒坛,又饮了一碗。
      那巨狼嗷嗷狂叫,回退了十余步,四周狼人齐皆呐喊,以助声威,巨狼大步奔出,冰雪四溅,弄得四周狼人一身泥水,“轰”一声响,直将水晶墙撞出一条裂缝,群狼齐声喝彩,嗷嗷怪叫。水晶墙原是精气所聚,一名祭师把持不住,“哇”一口鲜血吐出,右侧光墙气息渐弱,卷出一眼缺口,那巨狼眼快,抢步急出,正欲从缺口走将过来,弥浅浪长身而起,暴喝道:“孽畜,休得放肆!”手中巨斧甩出,直似扔出一个巨大无匹的风车,好似劈山破海,“呼”一声响,生生钉在巨狼面部,斧锋足嵌进一寸,那巨狼哼也没哼,圆睁双眼,似一座小山般“轰隆”倒地,仰天而亡,群狼尽皆惊呼,为这一击气势所慑,齐齐退了一步,面面相觑,实不信天下有如此快斧。
      弥浅浪趁敌心乱,大步跨出,他身高力大,一跨之间,足有常人四五步远近,抢到阵前,夺了巨斧,怒吼一声,气冲云霄,威风凛凛,握斧而立,守住水晶墙缺口。
      雪狼人阵中却推出几辆巨犀战车,当中放了几面皮鼓,几名号子手站在车上,把皮鼓擂得嘭嘭作响,狼群听得鼓声,精神一震,齐声嗷嗷,獠牙一亮,没命价涌向缺口,弥浅浪舞开巨斧,利光飞荡,直似砍刀切菜一般,血肉横飞,瞬间连斩十余名雪狼人于身前,狼群虽众,但缺口甚小,弥浅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巨斧划成一个大圈,无人近得身旁。雪狼人前赴后继,弥浅浪勇不可挡,直杀得水晶墙前白雪尽染成红,雪狼人伏尸一片。
      两下里杀得正酣,雪狼人后方忽俄齐声呼号,数骑巨犀战车合成一处,号手高举黑玉石台,缓缓伸起,石台上站了一黑袍怪人,全身裹得严实,不见面目,正举了双手,仰天念念有词,台下雪狼人围成数圈,齐声念道:“巽地!震雷!巽地!震雷!”气氛诡异,似癫似狂。隐层霄抬头望去,心中奇道:“雪狼人在做什么?”但见那黑袍人凌空划了个圆圈,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嘴里念念有词,霎时乌云滚滚,遮天蔽日铺将过来,将微微晨光收了个干净,黑云中滚过几道霹雳,直震得人耳膜吃痛,天地色变,教人望之心寒。隐层霄蓦然心中一亮,幌然醒觉,扬声叫道:“是暗灵族的召唤师!长矛手准备!弥浅浪!速速回阵!速速回阵!”
      弥浅浪正自苦战,耳边杀声震天,却哪里听得到叫唤,隐层霄持剑在手,便欲上前相助,却见那黑袍巫师伸指一弹,一道霹雳正中黑圈,化作十数只赤红色的蝙蝠,吱吱乱叫,直冲而下。隐层霄惊道:“血蝙蝠!”心中一急,脚下更快。蝙蝠小巧迅捷,四散化开,躲过弥浅浪巨斧,穿过水晶墙缺口,扑棱棱咬住各祭师的脖颈,翅膀一阵扑腾,化作一股红烟,从伤口处钻入体内,祭师们无法动弹,只觉得脖上一麻,精气翻滚,无数道劲气乱蹿,手足乱舞,七窍出血,扑倒在地,眼见无救,神器无人施咒,收了光幕,水晶墙好似被一柄巨锤击中要害,化作无数光片,刹那间悄隐无形。
      那巫师挥了挥手,雪狼人势如雪崩,扑将过来。
      隐层霄喃喃道:“暗灵族的召唤师怎生和血狼人勾结在一起?”眼见雪狼人全阵突进,回身怒吼道:“长矛手!放矛!”后排长矛手齐声答应,几十柄长矛破空掷出,好似流星赶月,刺入敌阵,将十数名雪狼人钉死在地,隐层霄快剑如风,连续刺死几人,慢慢向弥浅浪靠拢,争耐雪狼人势大,走不了几步,又被人流冲了回去,眼见雪狼人如潮水翻涌,已近阵前,隐层霄转身杀回,大声指挥道:“放陷坑!巨弩箭准备!盾牌手掩护!”三十几名盾牌手一手持盾,一手持剑挡在阵前,抵住雪狼人狂攻,后排坑兵应声放倒陷线,陷坑崩塌,前排雪狼人脚下一空,跌入坑内,坑下插有尖铁诸物,听得哧哧一片响,早将落下之人刺穿,后方狼人自相践踏,又滚下数人。此时巨弩手往巨弩上装好巨箭,齐力拉弦,巨弩箭为以坚木为弓,金成丝为弦,神榛木为箭,威力无匹,需得四五人同时拉弦,方可射出,暴雪村也仅有五台,见得后排狼人越过陷坑,隐层霄一声令下,五箭齐发,箭势如雷,唰唰声响中,一箭连将数名雪狼人击穿,钉死在巨箭上,那狼人一并儿摇摇晃晃,踉跄倒地。巨弩手搬箭上弦,一排排复又射将出去,雪狼人急欲强攻,盾牌手伏在盾后,挺枪暗刺,瞬时倾倒一片,死伤无数。
      那灵台上的黑袍巫师居高临下,眼见巨弩难敌,临空画了个圈子,念念有词,往圈心一点,亮光一闪,一道闪电破圈而出,飙向巨弩,隐层霄近在弩前,忽见电至,举剑一挡,闻得一声脆响,手心发麻,虎口裂开,宝剑一折为二,断刃飞溅而出,闪电余势不歇,“轰”一声响,木屑纷飞,早将巨弩箭劈成碎片。隐层霄折剑在手,再向那巫师望去,心中暗惊:“闪灵召唤师怎生懂得控制雷电?”眼见得他举手之间,复又连毁四座巨弩,暴雪村防御已失,心中焦急,掷盔于地道:“今日战死此地,倒也不枉热血男儿!”持断剑在手,带头冲入狼群,众人见队长不惧生死,带头杀敌,为其勇气所动,热血沸腾,发一声喊,抽出贴身兵刃,与雪狼人战作一处。
      雪狼人天生神力,动作迅捷,短兵相接大占便宜,偏又性子残暴,倚多胜少,抓住士兵便撕成几份,雪地上霎时鲜血淋漓,断肢乱飞,暴雪村战士一排排倒将下去。弥浅浪勇猛无匹,以一敌十,被围得水泄不通,雪狼人力敌不下,抛出绊马索,圈住其脚踝,往雪地上拖了便走,余狼纷纷举刀乱砍,弥浅浪大斧舞处,将群狼劈开,自己肩上却也吃了几刀,伸斧去斩脚上绳索,却斩之不断,料来是用牛油浸过,分外牢固。耳边听得同伴一声声惨嘶,想来败局已定,不禁哀从心起:“不想我弥浅浪纵横一生,今天死在一群狼人手里。”
      正自万念俱灰,耳边炸雷似一声响,听得隐层霄怒道:“浅浪!我来救你!”但见隐层霄杀出狼群,血满衣襟,正欲去解他踝上绳索,怎耐苦战半日,心气已竭,不防旁边早有捆索准备,油绳一掷,套着隐层霄脖颈,绊倒在地,与弥浅浪一并拉了就行,周围狼群嗷嗷欢叫,两名暴雪村的勇士被雪狼人拖拖拽拽,在雪地上拖出两条雪路来。隐层霄挥剑乱砍,喉头勒紧,呼吸吃力,气息渐弱,眼前雪狼人面目狰狞,齐齐扑将上来,心中一沉,只想:“那巫师是谁?那巫师是谁?不想今日死在这里。”

      外面喊杀声越来越密,越来越急,香草睁着眼睛,听了一会,又听了一会,忽然连续隆隆几响,脚下乱颤,香草一把扑进母亲怀里,叫道:“娘亲娘亲。”静秋抱了她说:“不怕,娘亲在这里。”香草闻着母亲身上的淡淡香气,嘻嘻笑着说:“我不怕。娘亲不怕的,香草也不怕。”静秋柔声说:“你爹爹和弥浅浪是当世无双的勇士,寒云国里无人能敌,他们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人献上最美的长青酒,奉上最新鲜的长生果,雪狼人怎么敌过你爹爹,你怕什么?”香草抬起头来,睁大眼睛说:“那你和爹爹刚才说的那个齐风,是不是也很厉害?比爹爹和弥浅浪厉害吗?”静秋绺了绺女儿额前的头发,被她如此一问,千愁万绪,忽然又涌上心头,心中一酸,脸上却仍笑道:“村里最厉害的人,当然是你外公,他是冰雪大法师,国王亲授的封号,当年在白令塔苦修多年,参透了冰雪的奥妙,他是我们的英雄,是我们的骄傲。”香草说:“那外公呢?他怎么还不回来?”静秋摸着女儿的脸庞,她的手指温暖,细滑如丝:“他会回来的,他马上就会回来。”

      雪狼人将隐层霄与弥浅浪并成一线,拖出老远,那拉缰的狼人高壮无比,甩了甩毛发,抖开身上碎雪,骂骂咧咧道:“这该死的人类,弄脏了我的身子。”停下步子,伸出利爪揪住隐层霄喉咙,咕噜道,“我要一口咬断你的脖子。”嘴里又热又臭,腥气喷出,熏得人直欲晕去,獠牙张开,血盆大口咬将下去,隐层霄双眼一闭,正待受死,忽然马蹄滚滚,耳边刀声清响,面上一热,暖血溅了一脸,听得有人朗声道:“快刀堂堂主破刀,冰雪大法师雪长老在此,雪狼人胆敢放肆!”睁眼看时,身前狼人头颅早没,断颈处平滑齐整,又未伤到咫尺之近的隐层霄,这一刀端的又狠又准。身前数十匹白马如狂风卷叶般冲入狼阵,杀开一条血路。马上众人均赤着上身,手提大刀,勇猛难挡,将雪狼人阵势冲得七零八落,暴雪村余兵整盔提枪,合作一处厮杀,声威震天,雪狼人抵敌不住,边战边退。
      阵前当先一人留着两撇小胡子,嘴角带笑,于狼群间来回冲突,势若破竹,群狼无人可挡,纷纷避让。隐层霄与弥浅浪解了绳索,放眼望去,同声赞道:“好刀法。好汉子。”身边马声聿聿,有人策马过来说:“这人就是快刀堂堂主破刀。”回首看来,正是白须如雪的雪长老,隐层霄说:“还好长老来得及时,此次险些全军覆没。”雪长老眼望那黑玉灵台上的黑袍巫师,喃喃说:“是暗灵族的召唤师。”隐层霄说:“不是一般的召唤师,他会控制雷电。”雪长老奇道:“他会控制雷电?世上魔法相生相克,能精通两系法术的巫师廖廖无几……我去会一会他。”一拍马股,手中木杖高举,念动“雪光咒”,杖头亮光璀灿,刺得旁人睁不开眼来,齐齐惊呼出声,好似一条银龙在战场游荡,人群中劈出一条道路,直奔巨犀战车。
      那巫师手指连弹,暴雷如泻,劈倒几名快刀手,眼见雪长老破光而来,双手一合,巨雷奔涌而出,雪长老勒马一停,雷电劈偏,一声暴响,将前方地面劈出一个巨坑,白马受惊,人立而起。雪长老勒缰下马,手按地面,念起“坚冰咒”来,手掌寒气激荡,萦萦白气透掌而出,将四周冰雪寒灵之气聚满,木杖插地,嘴里喃喃念道:“雪神,赐我坚冰的力量。”大喝一声,手掌抽出,一块冰盾应声而起,回身看时,那巫师第二击奔雷已至,雪长老举盾一挡,“哧”一声响,两力相击,震得雪长老连退几步,雷电竟击不破冰盾之坚,反荡而回,劈向黑袍巫师,那巫师身软无骨,仰身一避,雷电从身上直蹿而过。
      雪长老此时离战车已近,抬头望去,但见那黑袍之中隐隐一股黑气回荡,却空空了无一物,天上地下,有魂无身的法师却只一人,木杖往地下重重一拄,朗声道:“凋昼大法师,你的肉身还没修好吗?想不到连奔雷系的法术你也如此熟稔。”
      那黑袍巫师说:“当年在白令塔修习法术,你就远不如我,如我肉身还在,你怎么接得住我这奔雷一击!”声音忽远忽近,忽轻忽重,恍惚飘渺,直如灵魅。
      雪长老说:“你纵然法术再强,还不是落到和雪狼人为伍的境地?你倒今天还弄不明白,天神为什么要抽去你的肉身?”
      凋昼法师仰天笑道:“天神算什么?他们还不是妒忌我天赋性禀,还不是怕我将来参破长生诀,成为新神,分夺他们的领地,神和人有什么区别?不一样的自私自利?你们人类为了夺取寒云国的肥沃土地,将雪狼人驱赶到苦寒极地,再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寒云国的主人,又算什么仁?又算什么义?人类可以吃猪吃牛,我们雪狼人为什么就不可以吃人?强者吃掉一切,又喜欢故作仁义。”
      雪长老说:“竟然你如此执迷不悟,我只好用极北的冰雪来让你冷静。”
      凋昼法师冷笑道:“我的召唤术大有精进,也正好请老同学来指点一二。”
      手指环绕,凌空画了个圆圈,指尖弹处,圈中黑气爆开,亮光一闪,十数只血蝙蝠吱吱乱叫,张开森森利齿,扑向雪长老。隐层霄急道:“是血蝙蝠,长老小心了!”和弥浅浪劈开狼群,赶来相救。雪长老长杖拄地,蹲下身子,将右手食指咬破,插入雪地,绕着自己划了一圈,圆圈遇血生光,莹莹生光,亮光暴涨,吐出熊熊光焰,血蝙蝠惧怕亮光,不敢上前,雪长老抽出手指,长身而立,右手食指指天,精光如天斗吞星,瞬间被食指吸了个干净,只余一点星光,聚在指尖闪闪发亮。血蝙蝠见光息焰消,复又聚拢袭来,雪长老手指一划,朗声道:“凋昼,让你看看祟光星雪的极寒。” 隐层霄和弥浅浪正杀到近处,抖见雪长老指间亮光暴闪,隐层霄面色一变,一把拉住弥浅浪,夺路就跑,弥浅浪挥斧劈倒几名狼人,被隐层霄拽着乱跑,奇道:“你干什么?”弥浅浪只顾狂奔,头也不回说:“祟光星雪……雪长老在用祟光星雪!”弥浅浪回头看时,猛见雪长老暴喝一声,眼前仿佛一轮烈日爆开,炽光刺目,方闭上眼睛,寒气扑面袭来,好似童年时第一次裸身跳入寒冬时节的极海,全身奇寒澈骨,激零零打个冷战,双脚冻僵,硬梆梆没了知觉,亮光只是一闪,复又精吞光灭,弥浅浪再睁眼看时,这位以一挡百的勇士却骇得浑身一震,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见雪长老十步以内,仿佛在一瞬间触碰到雪神的呼吸,变成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世界,地上积了一层冰雪,雪狼人立在原地,身上披上了一层厚厚的坚冰,或挥斧欲劈,或张牙舞爪,皆一动不动,冻成冰雕,血蝙蝠凝在半空,翅膀再难扇动,“啪啪”落将下来,摔得珠断玉殒,粉身碎骨。
      十步之内,竟无一人躲过“祟光星雪”的碎冰一击。
      凋昼法师在台上微微点头道:“雪长老的冰雪法力,果然当世无双。”
      雪长老抓住手杖,微微喘息:“我在冰雪世界所领悟到的境界,远不止于此。”
      凋昼啧啧几声,摇头说:“你老了,开始学会唬人了。一招祟光星雪,就把你就累成这样……当年在白令塔修习的时候,雪长老从来是只动手,不动口的。”
      白长老捏紧手杖,他的手心一片冰凉:“我现在不乐愿出手,但我还是很乐意让别人住嘴------你最好不要低估雪神的力量。”
      凋昼冷冷说:“我正好迫不及待地想见识一下。”
      雪长老“祟光星雪”这一闪冻,直把全场兵士骇得目瞪口呆,雪狼人、暴雪村战士、快刀堂勇士,皆如痴如呆,罢手停斗,实不敢相信这弱不禁风、白须及胸的老头子有如此法力,纷纷静立退避,睇眼看来。
      凋昼大法师说:“当年在白令塔你问过我,什么是召唤系的最高境界?我一直没有回答你,因为我一直也参不透自然召唤的神力,天神抽去了我的肉身,却让我聆听到了自然的呼吸,我的灵魂和自然赤裸裸地坦诚相对,触摸到了以前从未体验过的神奇境界,今天就可以满足你的好奇。”他抬起头,高举双手,仰天唤道,“你看着,从魔境召唤而来的力量,必定将你们撕得粉碎。”他的肉身还未成形,双手举起来,只是透明的一片绿,手掌如勾,缓缓向两侧拨开,天上乌云却真个慢慢分出一条裂缝,断裂处岩熔滚滚,好像天神锻铁的炉子掀翻了过来,铁水在天上燃烧。地上的人群抬头仰望,看到天空血淋淋的伤口,尽皆惊呼,暴雪村和快刀堂的勇士们屏息静气,缓缓向后退却。
      听得凋昼法师喃喃道:“门已经打开了,你们在这里将无拘无束,为什么还不出来?”
      岩熔里忽然探出一只巨大无比的爪子,快刀堂的白马仿佛闻到了不祥的气息,纷纷嘶叫起来,人立而起,勇士们勒住马缰,手抚马背,妄图使自己的坐骑安静,但白马越来越是激烈,天空降下巨大的阴影,怪物从岩熔里露出了长满鳞甲的身子,白马们再也按捺不住,疯一般狂蹦狂跳,企图将马上的骑士摔将下来,几匹白马聿聿长嘶,全然不听骑士使唤,掉头就往来处狂奔,仿佛见了鬼一般。战车上的狼人把皮鼓敲得震天价响,战车下的野兽齐声高喝:“巽风!巽风!震雷!震雷!”天上的怪物在呼唤中一个接一个钻出了岩浆,它们的尾巴尖长,鳞甲坚厚,它们的鼻孔喷着火焰,爪子伸出来,仿佛可以探到每个人的头上。
      它们是天上的怪物。
      “这个疯子!”雪长老抓紧木杖,喃喃念道,“他居然把炎龙给召唤了出来!”

      “娘亲娘亲,外公一定打得过那群怪物对不对?”小香草眨着眼睛,大声问自己的妈妈,外面的杀声骤然止歇,安静激起了香草的勇气,她开始做出肯定的猜测,“你听嘛,没有声音了,一定是外公和爹爹打赢了。”静秋摸着女儿的头发,柔怜满怀:“外公一定会赢的,爹爹一定会赢的。”香草说:“那要是外公和爹爹都打不过,该怎么办啊?”静秋说:“我听飞得最远的鸟儿说过,在大地的北方,外公是最了不起的法师,如果连外公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世上又有什么人可以解决得了?”香草眨着眼睛说:“我听许多村里的大人说,齐风是最了不起的勇士,这个叔叔在哪里去了?每个人都不肯说,每个人都不愿讲,他要回来了,对不对?他回来了,和外公一起打坏人,爹爹一定会很高兴,娘亲也一定会很高兴。”静秋说:“是的,娘亲会很高兴,爹爹也会很高兴。”心中却默然想到:“他要回来了,他真要回来了,层霄会不会高兴?我又会不会高兴?……”指尖冰凉,手心冰凉,不知道怎么回答女儿,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

      根据白令塔《魔法总册》的记载,炎龙上一次出现是在四百年前,华月国的天才大法师白羽将大地上最后一只炎龙困进了神雁山脉的虹衣火山,岩浆地狱圈住了这些暴虐的生物,华月国得到了数百年的安宁,白羽法师的雕像至今竖立在都城的中心,华月国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是战神寄托在凡间的□□,华月国的每一个角落,都流传着关于白羽法师的传奇。
      但是今天暴雪村的大地上没有传奇的白羽法师,今天暴雪村的上空,却有三条炎龙!
      众人抬起头,炎龙巨大的翅膀仿佛一张天幕盖在自己的头上,空气里充满了硫磺的气息。破刀摸着刀,喃喃道:“今天这笔买卖,做得有点亏……”
      雪长老瞳孔收缩,反转身大声道:“全军后撤!全部回到地窖去!浅浪!层霄!破刀!我们挡住这些畜生!”
      雪狼人被打散的残队举着手里的飞斧在耀武扬眉,头顶上不可一世的炎龙在蠢蠢欲动,隐层霄手心发汗,握紧剑柄,看了看四周惊慌失措的兵士,忍不住想:“挡住这些炎龙……就凭我们四个……”
      凋昼在黑玉台上伸出食指,往下微微一点,炎龙与雪狼人齐声咆哮,朝阵地冲将过来。
      一名快刀堂刀手策马到破刀身边说:“堂主,我们不是炎龙的对手,撤了吧。”破刀侧着耳朵说:“你说什么?”那刀手说:“我们还是撤了……”一语未完,脸上一痛,“啪”地吃了一记耳光,直打得半边耳朵嗡嗡作响,破刀“呸”了一声说:“收了别人的钱,就是卖了性命给别人,临阵脱逃,传出去叫我以后怎么混!”调转身子,大声说道,“今天快刀堂走了哪个,回去我就剁了哪个的脚趾头!快刀堂个个都是豪气干云的好汉子,少往大伙脸上抹黑!”长鞭往马臀上重重一抽,大喝一声,提刀冲入雪狼人阵群,狂刀砍处,早劈死两人。快刀堂刀手眼见堂主身先士卒,微一犹豫,杀声震天,扬刀冲入敌阵。快刀堂久经训练,刀法娴熟,马术精纯,来去如风,瞬间又把雪狼人阵形冲乱。
      然而炎龙凶猛,非常人能挡,三条巨龙鼻中冒烟,伸出利爪俯冲而下,迅雷不及掩耳,直似提小鸡般将快刀堂刀手连人带马抓入半空,一两百斤重的大汉与马匹,炎龙铁爪如钩,轻描淡写提将起来,直没入云霄之中,松开利爪,人马半空中骇得一片惊叫,哗啦落到地上,遇房砸房,逢屋摔屋,直跌得筋断骨折,眼见无一活口。如此冲突,快刀堂马阵被冲作几截,雪狼人结成阵势,手中飞斧嗖嗖掷出,十几名刀手躲闪不及,中斧倒地,跌落马下。
      一时雪狼人攻势如潮,快刀堂和暴雪村战士节节败退。
      雪长老眼见难敌,赶至阵前,举杖在手,心神归一,手指翻飞,念动“悲雪咒”,雪狼人惧他魔法,皆不敢上前,飞斧掷来,隐层霄与弥浅浪抢过圆盾,挡住乱斧。雪长老越念越快,越念越急,眼中精光暴现,众人虽生于极地,耐雪习寒,却也觉天地间寒气越来越重,铁甲冻得直似冰衣,全身瑟瑟颤抖,牙齿咯咯乱撞,几欲吐气成冰,几名快刀手抱住身子道:“怎么会这么冷?怎么会这么冷?”天地阴沉,几百人抬头向天,茫然失措,寒流向大家失却了方向。阵前蓦地飞来几片雪花,飘在各自脸上,众人面上一凉,心中均想:“怎么又下雪了?他想干什么?雪长老想干什么?”雪借风势,越降越密,越降越急,渐渐厚如鹅毛,成铺天盖地之势,炎龙生于火山,天生惧寒,风雪密重之下,飞行渐见吃力,气息微弱,全身乱抖,竟无力相攻,缓缓降下地来。
      凋昼大法师手指一弹道:“召唤暴风雪么?雪长老好有雅兴。”一道闪电顺着指尖透出,白光一闪,劈向雪长老。弥浅浪与隐层霄举盾力挡,“轰”一声响处,盾牌炸开,两人震得全身发麻,连退出数步,撞到雪长老身上,“哇”一声同时口吐鲜血,显是受伤不轻。
      雪长老立足不稳,退了两步,魔法止歇,寒气暂收,一条炎龙得了气候,扑至阵前,探出头来,口喷火焰,嗷叫一声,龙尾一扫,夸啦啦响处,身后房子树木扫倒一片,雪狼人有躲闪不急的,一并儿卷将过来,连着雪长老、弥浅浪、隐层霄与前排快刀堂刀手扫倒在地,抛出老远。雪长老年老体虚,手中魔杖飞出,另一条炎龙扑将下来去抢魔杖,破刀大喝一声,趁其不备,手中一百二十斤重的狂风刀大力掷出,势如霹雳,一刀将龙爪切掉半截,那恶龙吃痛,惨嘶一声,飞入半空,快刀堂刀手皆是一喜,正要道声好字,第三条炎龙凭空而降,利爪伸处,一把捏了破刀,提入半空,众刀手抬头急叫:“堂主!堂主!”破刀全身被龙爪捏紧,耳边听得嘶嘶风声,全身骨头痛得噼噼作响,双目一闭,心中只想:“这笔买卖果然大亏特亏……”
      众人抬起头来,眼睁睁看着炎龙抓了破刀越飞越高,正自心焦,半空中“嗖”一声响,一道银光闪过,一枝羽箭势如流星,正中炎龙眼珠。那炎龙吃痛,哀嚎长吟,从半空落将下来,好似泰山压顶,唬得雪狼人与暴雪村、快刀堂众人四散逃避,只听得“轰隆”一声响,大地震荡,一座木屋哗啦塌倒,那巨龙落在地上,龙眼鲜血直流,喉头气喘,哀哀孤鸣,身子不住抽搐,缩成一团,手里兀自抓着破刀不放。
      这一箭之威,竟然直接射落一条炎龙,众人静立当场,屏息静气,实不相信眼前所见。许多许多年以后,当他们围着火炉向自己的子孙讲述今天的故事时,忍不住为今天的亲眼所见而得意洋洋。许多许多年以后,寒云国的每一位习箭的勇士,都把这势若狂雷的一箭当成自己的偶像。
      许多许多年以后,这一箭渐成传说,许多许多年以后,这一箭渐成神话。
      几百年之内,大地上已听不到这样的神箭,几百年之后,这神箭更将成为大地的绝响。
      众人抬起头,齐齐向发箭处望去,但见东面的山坡上慢悠悠走出一匹灰马,马上坐了位懒洋洋的骑士,背了雕金长弓,腰间挎了柄金漆长剑,天色昏暗,一时难辨面目。
      那骑士伸出右手,指节间一枚红通通的戒指,璀灿耀眼,见得一道红光从戒指间迫出,直似利刃破竹,将天上滚滚乌云一劈而散,凋昼大法师抬头道:“不可能!他怎么会有红血戒!他怎么会破我的法坛!”戒光闪处,乌云四散分开,隐没于苍穹之中,天清云淡,复又回了清明,法坛即破,召唤术再难施展,凋昼摇头奇道:“这人是谁?这人是谁?”便在此时,一轮朝阳缓缓破云而出,缓缓爬上了山头。
      那人站在山坡上,如同从太阳中走了出来。
      阳光照见了他的脸,他笑得如此骄傲,如此亲切。
      他背后的金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脖子上的丝巾红得像火一样。
      弥浅浪第一个辨清了他的面目,他站起来,忍不住喃喃道:
      “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他回过身子,激动得有些哽咽了,他握紧拳头,冲着每一个人大喊:
      “齐风回来了!齐风回来了!”
      (第一章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等待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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