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五竹远遁一年为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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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礼了。”等几人在小院露台坐定，洛九已经擦干了汗，喘匀了气，披上了大氅。他执壶为两位客人沏了茶，为自己方才的不修边幅低声致歉。
院落甚小，四下无人，洛将军便如以前军中那样不太在意形象。要是早知道会有访客，他就该在地下那片空地练枪的。
“九哥，你的头发……”黑色大氅的映衬下，洛九霜白的长发格外显眼，范若若方才微红的脸一下子失去了血色，眼睛里又冒出了水光。
看着小姑娘明显忧虑的神色，红衣青年微微一笑：“无妨的，只是之前真气使用过度的后遗症，过些日子便好了。”
这当然是安慰人的话，但是也不算假话。可惜，两个姑娘谁也没被安慰到。
其实青年看起来并没有病弱之态，反而因为刚刚训练结束充满了力量感。可是两个女孩子都极其细心，注意到了他消瘦的双颊，和放下枪后微微颤抖的手腕。
他可是九品巅峰高手！玄铁枪是他的惯用武器，怎么可能突然重得拿不起来！
“你的武功……”林婉儿声音都在发抖。
洛九没有隐瞒自己失去武功的事实，因为这实在显而易见：“没有关系，再练就是。”
看见林家郡主颊边滚落的泪，青年瞬间慌了。只可惜现在这里不是他的好友，他没法握着人的肩膀，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笃定，只好有些无措地站起来，又给林婉儿添满了茶：“真的没事，我很快就能重修回来，相信我。”
那副手忙脚乱的样子反倒让范若若破涕为笑。不知从何时起，范若若和她的好友金燕子一样，对洛九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他说他能恢复，她便深信不疑。
“安之还好吗？”洛九知道她们是从广信宫来，忍不住问好友的情况，也是想借此转移话题。
“哥哥伤势恢复得很好，伤口都已结痂，再过几日就可以下地走动了。”范若若回答让洛九心中大石落地。虽然陈萍萍已经说过范闲没事，但此时他才真正安心。
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再次叮嘱：“他腹部中刀很深，即便伤口结痂，也千万不能剧烈运动，还需再静养些时日。”
林家郡主见洛九满头霜发，还是只顾着关心范闲，忍不住心中一酸。她想到方才丈夫问起洛九时，只担忧他擅闯宫禁受罚，对他如今这般模样一无所知，心中莫名对丈夫生出几分埋怨，声音就哽咽起来：“范闲什么都不知道。”
——洛九变成了这样，范闲却什么都不知道！
范若若听懂了这话的弦外之音，神情古怪地望了自己的嫂子一眼：她竟是在为九哥不平！
可惜洛九没懂。他带着歉意笑了笑：“实在抱歉，还要累你们替我隐瞒。”他深知欺瞒最易生隔阂，可是一旦好友得知真相，只怕会痛不欲生，所以只好连累两位姑娘了。
为什么承受苦楚的是他，赔不是的却还是他？林婉儿和范若若一时都没了话。此时此刻两人心中的郁气，大概只有海棠朵朵能懂。
“也请不要告诉燕子和霸霸。”洛九又补充了一句。他有此一言，一方面是因为觉得两个徒弟还小，实在不必让她们为自己担忧，另一方面，之前庆庙中庆帝亲口道出洛九擅舞，经过后来一番查证，只不过是因为霸霸在学堂里无意中和同学炫耀了一句她的师父。稚子无辜，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洛九走在一条险路上，所行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三人各有所思，慢慢品着茶，沉默了好一阵。露台边伫立着一个侍卫，堪堪六品，二流身手，和洛九的前任狱卒九品神箭手燕小乙相比水平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不过以洛将军如今真气尽失，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六品武者足以胜任保护和监视他的任务了。
范若若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那个护卫，突然提议道：“九哥，你要不要……染个头发？”
洛九呆住：“啊？”
范若若语气就染了几分笑意：“你不是说你的头发要养上一阵才能恢复吗？那万一这几天我哥知道了你在这儿，非要来看你，岂不是要露馅儿了！”
其实洛九之前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对于一个和美容美发行业有壁的钢铁直男来说，染发这个解决思路压根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洛将军之前想的方案简单粗暴——实在不行，干脆剃光了事。
见九哥被自己问住，范若若笑意更深：“我此番进宫带了哥哥给我的药箱，里头就有染头发的药水呢！”
“……安之这家伙还挺臭美。”洛九怔了半晌，无奈地吐槽一句。
两个姑娘都抿了唇笑。
范若若边笑边替兄长开脱：“哥哥准备的药箱包罗百宝，可不只是臭美的。九哥也跟哥哥学医，他难道没给你准备药箱吗？”
她的问题毫无恶意，却让洛九汗颜。他窘迫地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我、我医书总背不好，理论考试一直不过，安之说……给我药箱怕是要出去庸医误人，丢他的脸。”
这次两个姑娘都没憋住，掩袖发笑。就连那个侍卫都忍不住移开眼，借咳嗽掩饰笑意。
于是范若若极为自然地转过身吩咐侍卫：“劳烦你将我的药箱取来，就放在门口的软轿上。”
侍卫不疑有他，领命而去。待他出门，接替他的另一名侍卫尚未踏入之际，范若若手持茶壶，一边斟茶，一边以极低的声音说道：“今晨五竹叔来了范府。”
原来，就在范闲踏入小楼，听闻自己身世之前，庆帝用假人扮做范闲为诱饵，引五竹跟随保护，在京郊布下重重陷阱，意图一举围杀这位宗师级高手。出手的是另一位神庙使者，也是江南杀人案的真凶。
此前，范闲和洛九一直在暗中追查庆帝和神庙之间的隐秘，也派人去查江南杀人案的真相，只是两人在悬空庙先后重伤，所属势力随之沉寂，未能及时让整件事情水落石出。不料，皇帝的目标竟是五竹。
杀局之下，五竹凭借超凡实力反杀神庙使者，自己也中箭受了伤。彼时范闲身处深宫，洛九下落不明，他只好来到范府，找到了正在一起收拾行囊的林婉儿和范若若，让她们转达消息，托她们照顾范闲。
小范大人在广信宫中得到了妻子和妹妹的转述，如今轮到洛九。
“五竹叔受伤，远遁休养，他说一年内定会归来。”耳边传来范若若微不可闻的声音。
洛九眉眼间锋锐之色一闪。
那抹锐利迅速敛去，转而变成一个温和的笑容：“这云雾茶是江南三大坊特供，我喝着确实要比别处浓醇几分，想来也是沾了宫中水质好的光。”
那个换班的护卫进门正听见这话，赶忙顺势奉承道：“宫中除了陛下和太后娘娘处，就数将军这里的茶最上乘了。”
这话像是在恭维洛九盛宠，却让范若若和林婉儿都暗自皱起了眉。
三品武将，红衣杀神，哪里用得着和后宫嫔妃一般攀比这些微末待遇！幽禁深宫，不见天日，所谓“受宠”于他而言，恐怕近乎折辱。
可是洛将军神色淡然，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在想什么呢？洛九拨弄了一下炉中的炭火，看沸水腾起袅袅蒸汽，神思缥缈。
——一年，足够了。那就以此为期，希望五竹别让他等得太久！
作者有话说
第188章 五竹远遁一年为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