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庆余年开始，了我意难平》魔法数据分析师

185、傲骨摧折求死不得

　　此时距离他药瘾发作，已经三天了。在这种珍贵的药物过往不多的试药人中，还没有一个能撑过三天。

　　还是那座幽静的小院，木楼中空空荡荡，连洒扫的太监都不见了。没人知道这低矮的木楼底下还藏着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里面站着此处仅剩的三个活人——洛九、陈萍萍、影子。

　　确切地说，站着的只有影子一个人，陈院长自然是坐在轮椅上，而洛九，他被沉重的铁链紧紧束缚在石柱上，那四肢被重重禁锢的模样，与其说是为制伏一个人，不如说更像是为擒住一头凶戾的野兽。

　　庆帝走进小楼的时候，正听到一声如同凶兽悲鸣般的凄厉嘶吼从地底传来，不禁皱起了眉。这是他多日来，第一次踏进这个地方。很快，陈院长便由影子推着，迎了出来。

　　“陛下。”鉴查院院长在轮椅上俯身行礼。

　　皇帝随意嗯了一声，伸手解开黑色大氅的兜帽：“怎么样？”

　　“还是不说。”陈院长低头，语气沉凝。

　　“他在坚持些什么？”庆帝拧紧了眉，感到不解。

　　两个人都清楚，心瘾爆发，无药可医，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不亚于经受一场惨绝人寰的酷刑。哪怕洛九心志再坚，这个时候，也该崩溃了。

　　“臣觉得……他像是受到一些无形的限制，确实无法说出来。”陈萍萍语速很慢地开口，给出了自己的猜测。他见陛下似是不满地掀了掀眼皮，又补充了一句，“上一轮发作刚过，他会有短暂的清醒，陛下不如亲自来看看。”

　　庆帝微微颔首，由陈院长引路，走下一道长长的缓坡。阳光在他们身后越来越稀薄，直至最后一点跃动的光斑也消失不见。

　　浓重的黑暗里，那个束缚在石柱上的人影单薄如纸，满身血污，锁链深深嵌入他的肌肤，颈上的青筋因痛苦而暴起，双颊凹陷满是汗水，雪白的长发凌乱地黏在他脸上身上，像是索命的厉鬼。

　　皇帝愕然了一瞬。

　　很显然，除了药瘾戒断，陈院长还用上了一些别的手段。不过三日，洛九已经几乎没有人样了。唯有铁链下莹白如玉、颤抖如蝶的锁骨，还能看出一点昔日天下第一美人的风华。

　　他快死了。

　　就和，过往的那些试药人一样。

　　轮椅碾在地面的声音惊醒了石柱上的人，可他却只是颤动了一下眼皮，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干涸的唇角微启，挤出微不可闻的三个字：“给我药……”

　　“你知道我要什么。”鉴查院院长平静地回答。

　　“呵……”那具红颜枯骨发出一声似是嘲笑又似是呜咽的叹息。过了半晌，才攒够了重新开口的力气，“我说了……我，给不了你……”

　　“为什么？”接口的声音从低滑换成了低沉，可是石柱上的人已经听不出来了。

　　又是一阵沉默。

　　“有伤天和……世界……不允许……”他终于还是答了，答得没头没脑，看起来人也没剩多少神志。

　　可是问话的人却像是完全听懂了，遗憾地叹了口气。

　　“看起来我们又陷入了僵局。”低滑的声音再次响起。

　　石柱上的身影开始颤抖，喉间不可抑制地发出短促的呻吟，被束缚到快要窒息的身体剧烈挣扎起来。

　　又一轮药瘾发作，开始了。

　　在彻底陷入绝望的痉挛之前，他抬起头，对着黑暗深处发出最后一声哭喘：

　　“杀了我……求你……”

　　刀锋般的下颌仰起濒死的弧度，极致的美丽与极致的丑态在此刻汇聚于一身，诡异的凄艳。

　　看得出来，这个人已经被剥夺了所有的意志与尊严。他只想用清醒时的最后一点力气，求死。

　　没人理他。

　　对面的大人物们转身离开，留下身后锁链抖动的哗啦声，和又一轮难耐的嘶吼声。

　　回到地面上，就连庆帝都觉得恍如隔世。这短暂的黑暗中的一切几乎算得上灭绝人性，让见多识广的帝王都受到了少许冲击。

　　“有伤天和”，曾经叶轻眉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超越时代的武器神庙中当然有，但这个世界自有限制，即使神庙中人也必须遵从规则行事，不可能肆意加快历史的进程。所以同样的话，洛九一说，庆帝便信了。这实在有些可惜。

　　轮椅上的鉴查院院长低声回禀：“陛下，情况您也看到了。他还能坚持一到两日，臣再试一试……”

　　“罢了！”皇帝摆手打断了他。

　　“到此为止。”

　　来自世外的谪仙已经完全被摧折了傲骨，他还能坚持多久，谁也说不清楚。既然杀伤性武器注定拿不到，那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丰收的季节才刚开始，刚刚被打开的宝库，可不能在这里倾塌。

　　“朕要他活着。听明白了吗！”

　　“是。”鉴查院院长诚惶诚恐地垂首，恭送拂袖而去的皇帝。

　　地下，影子将水杯递到了石柱旁：“喝点水吧，不然你真坚持不了两天了。”

　　黑暗里，一双眼眸倏然睁开，粲若星辰！

　　洛九轻轻侧过头，避开了那杯水。眼波流转间，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脆弱无助。

　　药瘾的反应是假的，可他身上其他的伤是真的。庆帝的疑心有多重，洛九和陈萍萍都知道，他们可不敢像糊弄侯公公一样，用血包和假伤的小把戏糊弄皇帝。虽然没有真的被毒瘾所控制，但洛九对瘾君子戒断反应的症状，太熟悉了。凭借小范大人特训出的演技，在那片光线昏暗的地牢中，他竟真的骗过了庆帝，瞒天过海。

　　这一幕的成功，拿个影帝一点也不过分。

　　“安之什么时候来？”他的语气冷静而理智。强大的自信从虚弱的躯体中流泻出来，居然毫不违和。

　　“应该很快，隔壁院子已经开始打扫了。”影子回答。

　　“那不喝了，这个身体状态，正好适合下一幕。”

　　六处主办大人离开前，听到身后那人有气无力地喊他：“你帮我问问院长，下次能不能换个水刑什么的？”他愕然转身，就听到锁链上挂着的满身血污的青年可怜巴巴地解释，“我都三天没洗澡了……快臭死了！”

　　影子面具下的面庞扭曲了一瞬，双手握拳，青筋暴起，又缓缓放开。他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出了地牢，没再搭理身后的人。

　　——洛九这家伙怎么能这么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