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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死亡预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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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预言》
事情恐怕得从三天前的出阵说起。
延享四年的江户对于审神者来说并不陌生。这倒不是说她对这段历史有多了解——只不过是来的次数多罢了。
眼看着敌苦无被太鼓钟贞宗一刀砍成两断消失无踪,天色早已经昏暗起来,她看了看或多或少负了伤的第三部队,从院墙上跳下来站直拍拍身上的灰:“不打了不打了,收工收工。”
鹤丸国永把自己挂到大俱利伽罗身上,药研藤四郎拍了拍抢了誉的太鼓钟贞宗的背,审神者随手把小夜左文字抱起来,然后被巨大的斗笠打到了鼻子。
“哎疼——!”女孩子的脸皱了起来,歌仙兼定好笑地帮忙调整了一下斗笠的位置,顺带安抚了一下有些懵的小夜左文字。
那把会说话的敌刀就是那时候出现的。在审神者站在队伍中的时候,不祥的气息从一旁的院墙间弥漫出来,原本搭着大俱利伽罗肩膀的鹤丸国永神色就是一凛,而大俱利伽罗已经抽刀出鞘。审神者松开手任由小夜左文字落到地上,握着短刀横在她身前,身后的第三部队队长歌仙兼定喝道:“有敌人!”
药研藤四郎和太鼓钟贞宗对视一眼,刚要翻过院墙去看个究竟,那把浑身缭绕着黑雾的敌刀已经出现了,天色昏沉中,缭绕着黑气的人形站在院墙上,闪着红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审神者:
“你只剩下,”它的声音嘶哑,说起话来断断续续,只有红色眼睛在一片黑雾中亮得惊人,“一周的、时间。”
“加入、改变、否则、你、会死。”
抽刀出鞘的付丧神们俱是一愣,而审神者已经嗓音嘹亮地回答了它,顺带丢出一道气势凌厉的符咒:
“放你娘的狗屁!”
黑雾被打散,审神者被歌仙兼定敲了个脑瓜崩:“风雅!女孩子不要说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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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仙兼定甫一回到本丸,就在审神者张口说话前说道:“刚才的事情,不要说出去。我们几个知道就行。”
鹤丸国永了然地点点头,拉着大俱利伽罗和太鼓钟贞宗去手入室。药研藤四郎扶了扶眼镜,看了看还在吸着气揉着脑袋上被歌仙兼定敲了的地方的审神者,眼神从初始刀歌仙兼定身上划过,假装没有发现歌仙兼定在无意识间将身上的衣料抓得皱巴巴的。他拍拍审神者的肩膀,表示自己身上的伤只是轻伤,回房间自己料理便是。
审神者笑眯眯地点了头,推了推歌仙兼定:“送小夜回房间吧,江雪和宗三要等急了。”
“好。”歌仙兼定想说些什么,但想到自己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只好点点头,牵着小夜的手去左文字部屋。紫发打刀终于发现自己把衣服揪得发皱,胡乱地一边拍平一边看向身旁的小短刀,语气温和:“小夜,刚才出阵时最后发生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说,知道吗?”
“我知道的。”小短刀点点头,抬头看向他,“歌仙想怎么做?”
“……什么?”
“如果说一周以后有人要来取主君的命……我会向它复仇。我是为主君存在的。但是,这样会不会算改变历史呢?”
“歌仙觉得呢?”
歌仙兼定感觉夜晚的温度真冷,寒意贴上了他,让他无端地有些发颤。他将心底莫名其妙的不安压下去,露出一个符合初始刀身份的、安抚的笑容,躬下身对短刀说道:“我想那也许是敌人的阴谋呢。不会有事情的,小夜。让你保密,只是因为在事情调查清楚前,还是不要惊动太多人比较好。”
“小夜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歌仙兼定说着,不知道是在说服小夜左文字,还是在说服自己。
结果歌仙兼定几天来都神思不属,倒是审神者依然愉快地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四处撒欢。她跟着第一部队去演练场溜达,安排第二部队和第四部队远征,然后让歌仙兼定带着第三部队去大阪城挖小判箱。没事干的时候抱着平板看书打游戏刷剧,本丸的天气晴朗,审神者也毫无阴霾的样子。
歌仙兼定的公文写得磕磕绊绊。他不知道那天出阵的其他同僚心中作何感受,但几天来鹤丸国永玩笑开得少多了,小夜天天在手合场和其他极短干架,烛台切光忠笑着来找他打听过那天出阵出了什么事,说是别说大俱利伽罗,就连太鼓钟贞宗都沉默不少。药研藤四郎好像神出鬼没,然而只要歌仙兼定稍加注意,就会发现这把短刀一直待在能够看到审神者的地方。
敌刀的话断断续续,意思却是清清楚楚。
——你们的审神者会死在一周以后,不想改变她的历史吗?
守护历史是刀剑的职责。
保护主人是刀剑的本能。
该怎么做?
“歌仙。”
“歌仙?”
“歌仙——!”
视野里出现一双纤长的手,歌仙兼定猛地回过神来,对上审神者黑色的眼睛。审神者的眼中倒映出自己有些怔愣的模样,她语气温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啦?叫你好久了。”
“走神了。”歌仙兼定歉意地笑了笑,低下头收拢桌上的文件。
距离上次出阵已经过去了三天。还有四天。
“你是在想上次出阵时的事情吧。”
审神者从装点心的餐盘里拿了一块仙贝,放在嘴里咬得咯蹦响,清亮的黑眼睛看得歌仙兼定心里发颤。然后他就看见审神者像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抓着他把他拽起来:“走走走,神情恍惚的,不知道的以为你失恋呢。”
“主君……”歌仙兼定哭笑不得,由着她拽着他的手走到一个房间门口,刷的一声拉开拉门。
里面是药研藤四郎、鹤丸国永、太鼓钟贞宗、小夜左文字、大俱利伽罗。
歌仙兼定被审神者推到房间里。他看着审神者从兜里掏出一叠纸,自顾自地在主位上坐下来,把纸啪嗒一声全摊开在桌上,黑色水笔笔尖点着纸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都不急,你们一个个着急上火干什么?”
“敌人的话就该当成放屁嘛。点名批评你啊,歌仙仙。”
歌仙兼定苦笑着坐下来,手握成拳放在腿上。
“歌仙?”审神者痛心疾首地用笔杆敲桌子,“你们看,歌仙这回居然没有嫌弃我不风雅!”
“主君……”歌仙兼定无力扶额,“好吧,女孩子要风雅。”
“大将。”药研藤四郎开口道,“我们也是关心则乱。”
“我知道啊,我也没怪你们。”审神者用手撑着下巴,“不得不说,敌刀这句话超级高明啊。我看它们也不用干别的,每天蹲在一个地方对你们说你们的审神者命不久矣加入我们改变历史吧!绝对能策反一堆人的。”
“喂喂主君。”鹤丸国永抗议道,“你别冤枉我们啊,我们可是很有原则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天都恍恍惚惚啊!”
“我当然知道你们恍恍惚惚。”审神者举着笔从鹤丸国永、大俱利伽罗、太鼓钟贞宗身上一一指过,“你们的大家长!咪酱!旁敲侧击问了我好几次了!”
“不说废话了。”审神者把纸往他们面前一推,“你看歌仙又双叒叕走神了。再不解决这件事,歌仙不怼我不要紧,我更怕明天歌仙做饭的时候放错调料。”
“毕竟比起那些有的没的,吃饭才是人生大事啊。”审神者笑着说道,笔尖往纸上一戳,“喏,我们来分析分析。”
“我觉得这句话很厉害。”审神者说,“只含糊地说‘我会死’,就要求我‘加入他们改变自己的历史’……”
“我是怎么死的——它们不说;一周后……也就是星期四,我会在具体什么时候死——也不说。”
“假如它说的话是假的,我们把它当成真的,周四如果无事发生,我是不是要恪守审神者的原则,听它的话去死一死?”审神者开着玩笑,“好恶毒的计策哦。”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它说的话是假的,我们也把它当成假的,无事发生就是最好的啦!”审神者说着愉快地拍手,“那么接下来就是我的要求——大家能不能装作无事发生啊?都跟你们说了,敌刀的屁话能信吗?显然不能啊!”
“可是……”太鼓钟贞宗弱弱地说,“万一它说的话是真的呢?”
“那记得把罗〇黑战记的结局烧给我。”审神者拍了拍太鼓钟贞宗的肩膀,语重心长。
砰!
大俱利伽罗用力地锤了一下桌子。他抿着嘴,看见大家都被唬了一跳,看向他,眉头皱了起来:
“到底……我们该怎么做?你唠叨了半天,要我们去做我们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我做不到不去想这件事。因为只要它有一丝可能是真的,后果就是我承担不起的。”大俱利伽罗冷冷地说。
“别生气嘛大俱利。”审神者软言安慰道,“好啦好啦,我不开玩笑,我说正经的。”
“说起来,你们听没听说过,宋太祖的死亡预言?”
“……那是什么?”
“《续资治通鉴长编》中,列出的史料里有这样的一条。”审神者笑眯眯地说,“我简单说一下吧……有兄弟两人和一个道士关系非常好。道士偶尔说的一些预言,后来都印证了。之后,兄弟中的哥哥当了皇帝。他试图寻找当年和他们关系很好的道士,终于找到了。于是皇帝哥哥就说:‘我找你找了好久,只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告诉我。我还有多久会死?’”
“然后道士说,今年十月二十日的晚上,如果天晴,那么你还可以再活十二年;如果没有天晴,那么你该早作准备了。”
“……后来呢?”鹤丸国永问。
“后来,十月二十日晚上,天晴,然后突然间下起了雪。做皇帝的哥哥紧急召见了自己的弟弟。接下来的故事,大家应该都猜得到了。”
“弟弟在哥哥死后做了皇帝,成了宋朝的第二个皇帝。”
“可是。”小夜左文字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这和我们今天讨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的哦。”审神者笑起来,她将耳旁散下来的几缕碎发挽到耳后,接着说道,“你说……这个所谓的死亡预言,是后人杜撰的多呢?还是真实发生的可能性大一点呢?”
“原来是这样。”鹤丸国永忽地笑起来,“弟弟弑兄篡位,流传出的预言不过是为了彰显天命所趋。”
“只有发生过的事情,才是历史啊。”
“在这座本丸没有‘历史’,只有‘现在’。”审神者用黑色水笔敲着桌面,“时之政府都不敢说知道我啥时候会死,我不过历史长河中籍籍无名的一介小卒,也自认为没有经天纬地之能……敌刀怎么可能断言我的生死呢?”
“除非——到它们预言的那天,它们亲自来杀我,预言才会成立。”
审神者抽出最下面的一张纸。
《历史修正主义者近日异动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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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方溯行军心情颇好。
本丸的结界似乎不大牢固,果然行军之计攻心为上,想来整个本丸的刀剑付丧神都在烦恼之前留下的死亡预言,连结界也无心维护。
怀抱着“果然来了”的心情,面对强敌来袭,自作聪明的人会以为自己命定丧于本次溯行军对本丸的攻击,最终让所谓的预言成为事实。
然后,预言成真,捍卫了“历史”就无法护主的刀剑男士,又将忍受内心的煎熬……
结界碎裂,溯行军先头部队冲进本丸。
而后下一刻,结界在它们身后瞬间闭合——
前方是排得整整齐齐、全体出阵服、共计七十七把刀剑付丧神。短刀全极化,普刀全毕业的那种。
“老娘等你们很久啦哈哈哈哈哈!上啊兄弟们!给老子操翻它们!”
一身战装的小姑娘嚣张地叉腰大笑,然后被旁边的初始刀敲了脑壳:
“说了多少次,给我风雅一点啊!”
“好吧。”审神者揉着脑袋,委委屈屈地看了歌仙兼定一眼,一把抱住他。
“我把风雅抱在怀里就是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