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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纸短情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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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厌×♂主控,主控有名字,私设如山和原作剧情关系不大
*孩子不懂事写着玩的,结尾很草率。
那时阿厌就要十五岁,前些日子刚了结完追杀他的那群人,他孤身一人在长安的街市上找卖杏仁糕的摊子。老板娘眼熟他,说什么也要多送他几斤。
他对糕点并不感兴趣,但还是接过对方多给的油纸包说了声多谢。回到义宅,房间里传来猫被顺毛时会发出的呼噜声,已有人比他更早一步前来。他不爱和人打交道,此时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这次的量是不是有点多了?”萧山抓起一大块糕点就咬,米黄色的杏仁糕从指缝间漏出来,扑簇簇掉了一地,被来人足底踏过,碎成一地黏糊的粉末。
阿厌叹口气,蹲下来收拾地板。一旁的猫看到那些碎屑顿时来了兴趣,爪子往那几块砖上拍,白花花的毛上顿时粘上些米黄。好在萧山此时吃得差不多了,他拍拍手招猫儿过来,但这小东西就是更黏阿厌,最后还是靠着三条鱼的贿赂才让这贪吃鬼选择了前者。
少年抱着猫坐在榻上看对方拿湿布把黏住的碎屑擦掉,没过多久便笑出声。杀手榜第一的厌在替我收拾烂摊子,传出去你会不会很没面子?
总是戴着鬼面的杀手厌抬起头,那张常年掩盖在鬼面之下俊美的脸上竟露出个弧度不大的笑。说吧,传到谁耳朵里我就杀谁。哪知对方没半点害怕的样子,反倒是抱着怀里的猫在它耳边悄声说:“你最喜欢的阿厌要杀你啦,快把耳朵闭上。”
阿厌站起身,沉默地看向床榻的方向,猫很快就窜下床去门外玩。少了可能会碍事的东西以后,他才朝萧山走去,对方反应也快,马上伸出双手给了一个拥抱。好阿厌,辛苦啦。少年这样说着,背对着人在发梢留下个不易察觉的吻。
这是萧山没告诉阿厌的习惯,迄今为止他悄悄地做了这件事不下百次,也许是拥抱的时候,也许是给对方梳头的时候,又也许是被护在身后的时候。他知道这样做的自己无异于胆小鬼,既不敢直截了当地诉说爱意,又忍不住想同对方亲近,心里还总是不安,仿佛眼前之人下一秒便会消失不见。这样矛盾的他,所能做到的只有偷偷在最不明显的地方留下点转瞬即逝的痕迹,短暂的幸福后又是对阿厌一无所知的庆幸。少年沉浸在这份美好中,对阿厌忽然掐自己一下的动作反应慢了一拍。
阿厌顺势捧起他的脸,在此等美人的注视下,饶是谁都很难不被吸引,于是在萧山愣神的片刻,唇上骤生冷意。他下意识想缩回去,奈何对方力气太大,硬是被撬开嘴吻了好一会儿。
在他差点喘不上气以前,阿厌若有所感地停下动作。萧山瘫在对方怀里慢慢的吐气,一副还没缓过神来的样子。还以为要死了,他平复完呼吸,伸手打了人一下,力道不大,惹得平日不言苟笑的厌统领低笑着把腰间的刀递出。砍吧,脸不行,要跟你出卖色相用。
萧山接过刀瞧了瞧,又很快还给他。我没学过怎么拿刀砍人,算了。
阿厌盯着他,你有想杀的人?
少年没回答这个问题,视线却没从刀上离开过。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于是他在心里自顾自地把这个还不清楚是谁的人选排在了目标首位,萧山不必学会杀人,自己会是他锋利的那把刀。
天色渐暗,育幼堂有门禁,萧山起身整理几下被弄皱的衣服,我走啦,他轻声细语地道别,身上的香味也随着距离拉长而淡去。此时已近黄昏,橙红的天边透着光照在少年身上,仿佛在向他抛出邀约,他走到门前蹲下逗了会猫,又踩着脚步声走远。
阿厌站在屋内,指尖还留有些暖意,他垂下眼,又变回那个鬼面阎罗的杀手厌。
“云飘走了。”
萧山言而有信,和猫说好给它送鱼吃,晚上就同管事嬷嬷撒娇,天一亮就坐在湖边钓鱼。这天运气不错,钓了二十几条,他看眼天色,不过黄昏,索性把最大的三条分开,剩下的便带到集市上卖。
生意还算过得去,但也不乏有砍价的人。萧山自幼就练就一副三寸不烂之舌,可谓是来一个挡一个,实在难缠的也不留脸面,骂得那叫一个野。渐渐的便又没什么人敢来买。
他本就不是为了赚钱去钓鱼,心里盘算着等天色暗下来就收摊。少年坐在摊前,也不吆喝,不细看还以为是个脏兮兮的人偶被搁置在这块喧闹的地界。
“卖鱼?”头顶传来一声再熟悉不过的疑惑,萧山顺着声音抬头,本来还阴沉着的脸瞬间变得明媚起来,眼睛里闪着光。他拎出之后要送去义宅的那个小筐,毫不客气地指使道:“把这个带走,给猫的。”
眼前的冷面杀手从善如流地接过东西,又背上另一个箩筐,全然没有阴冷肃杀的气场。萧山没反应过来,惹得阿厌停下脚步催他,跟上我。
萧山刚一开门就被等在门口的猫扑了个满怀,差点要转不住脚摔倒在地,好在身后还有个人型肉垫。你是知道有鱼吃了吗,馋嘴的小狸。他一边跟猫开玩笑,一边握着阿厌的手慢慢站起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杀鱼,接过阿厌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刀具,少年罕见地犯了难,拿着刀比划来比划去,为难的模样似乎让阿厌很是受用,站在一边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盯着看。
最后还是前者先败下阵来。好阿厌,无所不能的杀手厌,帮帮我好吗?他放下东西走到阿厌面前,露出对方难以拒绝的可怜表情,身上的香味犹如无形的手将阿厌抓得死死的。
他深吸口气,你真把我……当成无所不能的杀手厌了?阿厌轻轻地笑,我还真能是。于是杀手厌拿起刀,三两下就把鱼鳞剔好,骨肉也分离开来。
另一边,那只萧山捡来的猫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他上供来的贿赂品,两相比较,少年竟觉得阿厌其实也是一只猫,一只会自食其力的好猫。
“杀鱼和杀人很像。”阿厌处理好一条鱼后,突然说道。萧山站在他身边,很合时宜地接过话:“为什么呢?”就这样,他在阿厌这里学的第一堂课便是知道了人最脆弱的地方在哪。
萧山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就结果来说,某只别扭的猫吃得相当满足。他撑着手看对方摘下面具吃东西的样子,眼神是自己未能察觉的温柔。他用目光扫过对方的每一处,只是注视着对方就已经令他满足。
这顿饭之后,萧山去义宅的次数更多,见到阿厌的次数却少了。他无法在其他地方找到阿厌,一般都是对方主动来找他,但义宅里还有他捡的猫,是以一开始少年并不十分忧虑。
直到有一天,他在义宅怎么也找不到猫,一瞬间,有股冷意在向上攀爬,似乎有什么正在发生。
萧山忍不住发起抖来,在这个并不属于他的归处里,他害怕睡着。虽然做的梦并不可怕,甚至平静的仿佛是握着勺柄在水里泡着发呆——一片有层次的蓝,往下渐渐加深,他低头看着这片蓝色,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掉进去。掉进去的感觉也并不让他感到害怕,他知道这是片温暖的蓝色,温暖的像去义宅路上的天空,或者像一个人的拥抱。
他只是感到有些难过,这种难过没有边界,带着让人舒心的温度却挤满胸腔,他感到自己几乎要无法呼吸,他开始头痛,拳头压着眼皮,他竭尽全力张大了嘴用力吸气,然后在粗喘声里猛地惊醒。
这片蓝色只是让他感到难过,就像他每天晚上睡觉前透过窗盯着的那片夜空也让他难过,他试图妥协过,最终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讨厌蓝色了。
就在他半梦半醒之时,门被推开。阿厌两手空空地回来,不发一言地站在原地,沉默亦是一种回答,萧山还是失去了他捡回来的那只猫。
眼泪在本人未能反应过来时落下,阿厌被这突如其来的悲伤乱了阵脚,他从未想过该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在他看来,悲伤是难以理解的,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是靠着他人的恨与血才得以生存。
可萧山不是他,即便是萧府不甚在意的孩子,对方也还未到需要用他人的命来给自己求一条活路,至多是过早的明白了人心险恶,窥见了社会的些许阴暗面,恐惧着失去自己仅有的那一点东西,但他出身簪缨世家,有朝一日自会离去。
因而萧山在他眼中是脆弱的,是倔强的,是总觉不安的,更是自己抓不住的。
他没安慰过人,做出的举动生硬而小心,说完那句最近别来找我后对方的眼泪掉得更快了,他露出茫然无措的神情,只敢用手背轻轻拂去对方脸上的泪,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他努力地想着,手先一步捧起那张脸来。
往日里语气不善的杀手厌第一次用最轻柔的语气说:“别难过,别难过……我不知道怎么哄人的,我没有赶你走,最近有人追杀我……我怕你有事。”
那天萧山没有回育幼堂,在阿厌一遍遍重复的“我一直在。”里渐渐睡去。他不知道自己下意识地伸出手抓着对方的衣摆,不知道自己说了梦话,醒来后少年便不怎么来义宅了。
后来的事情发生得很快,萧家要接走年满十五岁的萧山,阿厌是从顺风耳的嘴里知道这件事的。没费什么力气便截下回程的马车,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但在有所意识前,车队的所有人都已被杀尽。他本不想同萧山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但那一声阿厌还是让这位杀人如麻的杀手乖顺地走到声音的主人面前。他希望萧山跟他走,对方却直言还有事情未做,末了又补上句:之后我就跟你走。
萧家被火烧尽后,萧山的身上才背负起人命。此时恰逢皇帝弃城南下。两人便跟随着大部队前往南洲,阿厌在路上和萧山分道扬镳,少年起初并不乐意,他不希望阿厌同自己分开,甚至扬言说如果阿厌非要去,他就要自刎。最后阿厌把贴身携带的那把刀当做抵押给了这个固执的少年,三日后我若未归,你就先走,之后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好不好?
再见阿厌,对方已成瞻京卫统领。萧家已不复存在,所谓的党派清缴与他毫无关系。萧山靠着之前在长安攒下的银钱购置了一处宅邸,平日无外乎去湖边钓鱼,去街市上给人写信题字,他并非忘记了阿厌,只是在找些事做,好不让自己想起些不愿想的。
阿厌找上门来那天,萧山在后院习武,他从屋顶跳进后院,把人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将剑指向这位不速之客。
这动作对阿厌来说不陌生,他见得多了,自然没多害怕。他耐心地等萧山缓过神来,等着对方再喊他一句阿厌,仿佛只要听了这声呼喊,死于剑下也甘心。
若是死于剑下的另有其人呢?
阿厌瞬间清醒过来,和记忆里相似的剑正插在他怀中人的胸口处,流出的血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变得暗红。他不敢拔下致使萧山失血过多的罪魁祸首,何其讽刺,这把凶器是唯一能够让萧山继续活下去的东西。
在南洲生活的这些时日里,阿厌总喜欢在杀完人以后带着一身血回去,起初萧山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会以为那是他的血,着急忙慌地转头找纱布和药膏,这个时候他就会强行把对方拉进怀里又禁锢住,直到对方也和自己一样蹭到了一身的血污才笑着用轻松的语气说:这样你就和我一样脏了。萧山每次都打他,说你就不能在我洗完澡之前回来吗?最后还是厌统领主动示好,帮他把身体擦干净才让人有点消气。
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对方染上鲜血的模样,但毕竟血从来都是从其他人身上流下来的,他们都没见过双方身体开始流出血来的样子。
阿厌也流血,但他早就习惯被刀剑所伤,且这些东西从来都不会真的要他的命,这次也一样,他的血流得不多,更是因为他把注意力放在萧山身上。
人可以预见死亡吗?被这样问到时,阿厌满不在意地说自己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可现在他有些信了。前几天萧山刚给他缝好衣服,他难得休息,就坐在桌前看对方缝缝补补。那时萧山所不自觉释放出来的,和现在躺在他怀里所流露的是一样的悲伤和温柔。
萧山的体温在变低,他抱过太多次,以至于无法不去注意到,阿厌低下头,一遍一遍地喊对方的名字,说你别睡。他从没那么讨厌这段到医馆的路,那么长,长到他追不上血流尽的时间,长到萧山的身体变得比他还冷上几分。可走完这段路不过半刻,究竟是太快还是太慢?
回府巷宅邸的路上阿厌没有哭,他只是像平常处理完工作后那样慢慢走回去。他平静地脱下衣服,准备给受伤的地方上药,看起来丝毫没有被萧山的死打击到无法自理。
脱衣服的时候他注意到衣服肩膀处的针脚松了,索性将这一处的线都拉开。布料撕扯的同时传来东西掉落的声响,阿厌弯下腰去将它捡起,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白纸。字迹很眼熟,是萧山的手笔,上面写着几个字。
请不要忘记我。
线开裂得太早,纸的边角已染上些许艳红,在这一刻,阿厌才猛然意识到——
他的云真的飘走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