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生时代》数九言三

42、我的大学（17）

　　转眼间我们就要离校了，我的忧愁也随之而来了：住宿费我还欠着大三大四两年共1200块。大三那会不知道怎么的学校竟然也不催交住宿费，我也就没主动去交，主要是也没好意思跟我爹要。大四也是一样，以至于我都以为是不是学校把这事儿给忘记了。没想到最后一个月来催了，本来我一直是留有预算的，就是从深圳赚回来的银子里拨出了这两年的住宿费的，但没想到不管我怎么省吃俭用，到最后还是没钱了，身上总共也就只有那么三四百块钱，于是我又陷入了每日煎熬的日子中。我想跟我大哥催要一下我的电脑钱。那是大四寒假的时候有一次他主动跟我打电话，我跟他说我想把电脑卖了，结果他很兴奋的说卖什么卖，寄回来他，他会给我钱。想着本来也就只能卖个一千多块钱，那会要买个新的也还是挺贵的，既然他要就寄回去给他得了，随便他给我点钱就行，于是我就打好包叫快递来取，才花了80块钱的快递费，觉得便宜得有点难以置信。我还特意下了很多经典的电影在里面，留给他们看。寒假到他那的时候我跟他高高兴兴的去物流中心提了电脑，回来又高高兴兴的帮他安装好，他们也很兴奋，毕竟那会儿电脑还是个稀罕玩意儿，还进不了寻常百姓家的，但就是没跟提钱的事儿，我自然也就不好意思主动跟他们要，心里想着是自家哥哥，他不至于不给我钱的，缓缓再说。过完年我要从他那直接去坐火车去深圳，那会我爹知道我要去工作挣钱了，而且也刚好跟他闹了点矛盾，他自然也没给我钱，我兜里揣着的三四百块钱那是年前我又去帮我三叔卖年货的辛苦钱，另外就是我二孃年后硬塞给的两百块压岁钱，本来想着出发的时候再跟我哥那要一下电脑钱，也差不多就够去深圳了。没想到我要走的那天早上，我趁着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嬉皮笑脸的跟他说：
　　哥哥，该给我电脑钱了。
　　没想到他眼一瞪，脸一沉的跟我说：什么电脑钱，你怕是要被你大嫂打！
　　我一听顿时愣住了，心想：我大嫂打？这唱的是哪一出呀，虽然俗话说“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她待我确实也还不错，但还不至于好到她能替代母亲的角色吧？而且我电脑也是借钱买来的，你也答应说是卖给你而不是送给你的，跟你要钱那不是正常的吗，怎么就会被打了呢？
　　但我还是隐忍着没发作，想想算了，自己艰苦点熬过一个月就有钱了，为这点小事跟他们闹翻实在太丢人了，那会刚好我奶奶和我二孃因为他家添了老三，刚好也来省城看孩子，刚好也是想着来送我一下，所以想着跟他要电脑钱本也就没报多大希望，只是他那句话觉得真的是很伤人，所以再跟他要电脑钱，再被他怼一次就不划算了，想想还是放弃了。
　　那段时间憋得我实在无辙，又在想要不跟阿进再借点，但三年前借的2500块电脑钱我都还没还上，那次已是很严重的放了他鸽子了，又怎么好意思再开这口。心里翻来覆去的想着要不再硬着头皮跟我爹要一次吧，但实在又怕他问我不是已经去工作了吗，怎么还要跟他要钱。因为年后闹了矛盾，我懒得跟他打电话告诉他我已经从深圳回学校了，我又要去佛山我也忘记了有没有告诉他，反正他不打电话问我也就不跟他说的。
　　心里虽然翻江倒海，愁肠百结，却仍不知道去哪筹这1200块钱。离校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我也已经想不出其他办法了，最后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再跟我爹要最后一次钱，大不了再被他呲一顿呗。当我打电话给他吞吞吐吐的跟他说要补交两年的住宿费才能离校的时候，本来还想着跟他汇报下我去深圳赚了多少钱，是怎么用的有是怎么花的，我绝对没有花天酒地胡吃海塞乱糟蹋钱，只是没想到我还没开始解释他就很简短的说了句：
　　好，我去打给你。
　　一个小时后他打电话给我说：钱给你打过去了，1200，你去查一下。
　　我终于舒了口气，一直萦绕在脑海中中的这个难关终于算是过去了，还好，没我设想的那么复杂。从哪一户，我伸手跟我爹要钱的日子也总算是结束了。
　　现在该说说关于我爹在我读书的时候给我钱的事儿。在这可能会觉得我家是有多困难，以至于我读书因为钱的事能多次把我逼得这般生无可恋。我不否认，在农村挣的每一分钱钱都是不容易的，这点我也很理解，但我知道我们家绝对不至于因为我读书就被逼成这个样子。用我爹的话说我们家在村里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种，也可见他的能力在农村其实不差的，除了种地挣的辛苦钱，他每年还做点牛生意，因为我爹会相牛，而且是相得很好的那种，所以生意往往是赚多陪少，是吃这碗饭的一把好手的。据说我亲妈没死的时候都是我妈管家里，他专门在外面做生意。按他的说法那会省里，市里，县里他跑了不知多少地方，甚至还跑到省外过。高中他送我去市里读书的时候他还能凭着大致的印象去找熟人聊天。大学送我到省城的时候他也能说省城哪是哪。后面我亲妈喝了农药后他为了照顾家里，就放下了牛生意，专心在家务农，但他每年还是会在我们镇的市场做半年的牛生意，因为我们镇就有全县最大的生牛买卖市场。靠这个，他每年也能挣点钱的，相比那些只能靠在地里刨食儿的人家我们家还算有点额外的收入，更何况他种庄稼也是个好把式，人又勤劳。所以我一直在算着，我读大学哪怕就是不贷款，其实他应该也是能掏得出来的。只是他太过于小气，太过于吝啬，或者说他太过于自私了。我跟我二哥读小学的时候他喜欢打麻将，而且打得还不小，515或者123他都打。515就是一把牌平胡的话，放炮的人给10块，其他人给5块，要是自摸就每人15块。123也是一样的，平胡10块，放炮的20，自摸每家30，一晚上下来输赢几百块也是常事，而且他打的频率很高。这个赌注放在90年代的农村其实已经是很大的了。那会儿我跟我二哥每学期的学费也才20块钱，每次到要交学费的时候他总是抠抠索索的要等到最后被班主任每天盯着左催右催，被全班同学嘲笑得抬不起头，急得我们跟他抹了多少次眼泪了他才会极不情愿的掏给我们拿去交。小学的时候我最害怕就是开学交学费的时候了，每次都是我最后一名交，而且是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羞臊的拿递上去，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我读初中，因为初中学费都是一天收完入账，实在没法再拖，所以我很喜欢初中收学费的模式，化解了不少我的尴尬。他也从来不会主动跟我们添置衣服鞋袜，我跟我二哥的衣服一年到头也就那么一两套，都是穿得起虱子了，穿到他实在看不下得时候，想到的办法就是把我们的衣服脱下来丢到开水里泡，再加进很多本应撒在菜上杀虫的药粉去洗，还要责怪我们怎么那么懒，穿得都起虱子了还不换不洗，但他就从来没想过我们换那也要有得换才行呀，谁不愿每天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家里没菜的时候他也从来不舍得去买，宁愿全家人就吃咸菜喝酸汤他也觉得无所谓，以至于每次我跟我奶奶去我二孃家做客，我二孃说今天没买菜的时候，我奶奶都会说菜够多了，我们在家也就只能烧个酸汤泡饭吃，刚好我也处在好面子的阶段，听了这话往往羞得我恨不得立马找个洞钻进去，后面我不敢再跟我奶奶一起去我大孃二孃家，怕我奶奶跟她们诉说我家有多穷。我大学的时候一次暑假回家，在吃饭的时候他絮叨我读书有多费钱，他们在家里有多艰难，菜都舍不得买，我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了，就跟他说一个星期花个二三十块买点小菜吃也费不了多少钱，弄得我奶奶每次在家做饭都不知道要做什么菜，嘴里直抱怨。结果他立马跟我急了：
　　一个星期二三十？你说的倒简单，你想想你一个月要多少钱？一年又要花多少钱？
　　一句话噎的我再也不敢说什么了，但心里却憋闷至极。一个大学暑假的晚上，他又主动跟我说我读书花了他多少钱，以后这笔钱是要我还的。我一听气不过就顶了他一句：
　　我能花你多少钱？
　　结果他气急败坏的冲进他的房间，从床头的箱子里翻出一叠厚厚的打款单砸在我的腿上说：
　　你自己算算自从你读高中以来我打了多少钱？
　　他这一举动憋得我满脸通红，狠狠的冲他嚷道：用了多少我以后还你！！
　　具体有多少张汇款单一共又花了多少钱在我身上我确实不知道，那叠打款单应该是从我读高中后他第一次给我汇钱起就开始攒的吧，确实有厚厚的一沓，他每张都留着难道真的是要等着以后拿着跟我算账用的吗？
　　后面我工作后有一次我曾经试着去翻过那叠打款单，但是没翻到，但说句心里话，我也没勇气去仔细翻，我怕我真翻到他还在留着后会怨恨他。直到现在他还再会说我读书的时候把他逼得有多困难，要是把那钱拿来盖房子，那都可以像村里那些没人读书的家庭一样，再盖一大所了。但我想我那会高中一年用不了5000，大学一年用不了7千，就算一年花一万，七年也只不过是7万，怎么就能再盖一大所房子了？我能读到大学毕业，我觉得自己真的不容易，全靠我能忍，也善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