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红尘》雨喧

1、雪凝雾散人初至

　　回春谷。
　　虽说谷名有一春字，却是常年飘雪，积雪覆盖下，根本看不到大地的颜色。这里，是药师一门避世隐居的地方。他们世代居住在这里，极少涉足外面纷乱的江湖。但凡有人上门求医，不管他是无名小卒还是江湖大侠，穷凶极恶还是德高望重，却是一律有求必应。药师一门自开创以来秉持的便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这一日清晨开始，大雪便弥漫了天际，如浓雾般，看不清四周。正午时分，雪才止住，天空湛蓝无云，日光和着满地的雪白，晃花人的眼睛。
　　虽然大雪已停，谷口依然寒风簌簌，刺得人脸生疼。刻着回春谷三字的汉白玉界碑上，坐着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女，穿着厚厚的绿色夹袄，此刻正缩着脖子，抱紧身子盯着远处。
　　“怎么还没来啊。”少女叹了口气，无奈地又把脖子往夹袄里缩了缩。
　　大师兄明明说过午便会到，可抬头看看天色，明明已快傍晚，要等的人还是没有影子。
　　“看来今日是不会来了。”少女咕囔着，口气有几分不满。跳下石碑，拍拍衣服上的积雪，正准备回谷里。空旷的雪原上，响起了马蹄声，带着几分急促，向谷口奔来。
　　来了吗？少女回过头，果然看见一辆马车，四匹白马拉着，车身也被漆成白色，看来是专为了在这茫茫雪原隐匿行迹所为。细看之下，少女深深吸了口气，四匹白马浑身浴血，显然来这里之前，历经了一场截杀。车头也不见马夫，可能早已死于非命。
　　是因为有人阻扰，所以来晚了吗？
　　少女心里一惊，奔过去跳上马车，拾起马鞭一挥，马儿吃痛，拔蹄朝谷里狂奔。如果刚才没有觉错，追兵应该不久就能赶上，得赶快让马车奔过界碑。
　　回春谷的汉白玉界碑，除了显示其身后的山谷时药师门人隐居之所在，更被江湖人称为免死碑。除了谷里有能起死回生的药师一门外，更重要的，江湖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断不能在药师谷地界兴杀戮之举。道理很简单，江湖人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活，谁都说不准自己哪天要求助于回春谷，如若得罪了，那岂不是弃自身姓名于不顾？
　　果然，马车后十丈处，没及腰身的积雪里突然涌出一队黑衣杀手。他们面具上的古怪图腾，少女认识，不由得心里的害怕更深。
　　黑色蝙蝠，代表的是近五年来江湖绝对的血腥力量。血魂，五年前在江湖上兴起的杀手组织，只要你出得起价钱，就是当今皇帝的脑袋，他们也可以帮你摘来。要说这个组织里，并非个个武功了得，但是每次的暗杀任务都可以圆满完成，靠的就是几十个杀手的精妙配合。而此时，那一队黑衣杀手，人数已不足十人，自雪中涌出，俯身疾奔，其速度竟比四匹马的马车更快上几分。
　　十六七岁的少女从未经历过如此的危机，吓得眼泪差点涌出来。可是还是拼尽全力挥舞着马鞭，驱赶马儿疾驰。
　　眼看身后的黑衣人一个纵身便可以跃上马车，少女手中马鞭重重一挥，四匹白马齐齐嘶鸣，加快速度，堪堪跳过了界碑。
　　终于过来了。少女坐在马车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回头看看追杀的黑衣杀手，他们在谷口徘徊了一阵，最终还是消失在苍茫的雪原。
　　黑衣人离开了好一阵，少女才从慌乱中回过神来，记起马车里还有今天自己等的人，大师兄说他受了重伤，得赶快查看伤势。掀开帘子，车里出其的温暖，估计是在车底设了夹层，放了炭火。地上铺着厚厚的狐裘，被褥也是绝好的白狐皮毛，一名少年此时正躺在其中，已经失去了意识。少年脸色苍白，一看便知虚弱之极，可是作为大夫的少女，此刻却丢了本职，失了神智般，痴痴地盯着面前苍白孱弱的少年。
　　该如何形容眼前的少年呢？少女只觉得他便如谷里长年开放的腊梅，枝节苍劲，花朵莹白。虽只是静静躺着，没有半点血色，依然让人遐想其绝代的风姿。少女直直盯着狐裘上的病弱少年，浑然忘了对方现在急需医治，半点耽误不得。
　　“啊，不好，我在干什么？”突然回过神来的少女发出一声惊叫，慌忙爬出马车，挥着鞭子把马车往谷里赶。
　　一幢小楼坐落在谷的中心，仅看大门匾额上“凝雪楼”三字，便可知主人何其风雅。一个紫衣少年等在门口，神色焦急。见拉车的四匹白马浑身的鲜红，也是一惊。慌忙跑上来，掀开帘子跳进马车便开始查看少年的脉象。才搭上少年的手腕，便是一惊，冲少女焦急地吼道，“心儿，去我房里拿金针来，还拿一些我特制的雨雪丸。”
　　“啊，是，清鸣师兄。”少女深知少年的病情危急，慌忙跑进院内。
　　拿来金针药丸，清鸣便开始为少年扎针。掀开狐裘的一刹那，少女和他都吸了口气。被毒素长期折磨，瘦弱是肯定的，可被褥下的少年除了骨瘦如柴，身上更是遍布长长短短的刀伤，伤口很新，往外渗着鲜血。
　　少女不等大师兄吩咐，便又奔回院内，去找热水和伤药来为少年清洗伤口。
　　“唉，慕寒，这些年辛苦你了。”清鸣皱眉为这位他称为慕寒的少年扎针，看到少年因为伤痛微微蹙起的眉，不由得叹道。
　　白慕寒，风雨阁大弟子，年仅十八岁。风雨阁阁主卓倾云，在五年前因心爱之人骤然离世，便厌倦了这纷乱的江湖，对这他一手一脚创立的风雨阁不管不顾，任由阁里内乱丛生，一塌糊涂。眼见着这名震天下的江湖第一派就要毁于一旦，两年前，卓倾云突然回阁，带回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并令阁中弟子尊其为风雨阁大弟子，统领阁内一切事物，这名少年便是如今躺着马车里的白慕寒。开始，阁中几位元老以他年纪尚轻，如何能驾驭这江湖第一大势力为由，拒绝听其号令。可是，年仅十六岁的白慕寒于轻描淡写间，便除了公然反对他的一干德高望重的老人，以铁腕手段镇压内乱，一时间，江湖对这位年纪轻轻的风雨阁大弟子另眼相看，大厦将倾的风雨阁竟较之卓阁主在时更为强盛。
　　可是，十六岁毕竟太过年轻，再是天纵奇才，心机深沉，依然免不了年少气盛。因此，他在江湖上也结了不少的仇家。特别是半年前雷厉风行地灭了江湖上几个不服风雨阁的小势力，尤其对其中抵抗最强的塞北斩马帮，更是灭了其全门，妇孺幼儿一个没有放过。灭了斩马帮两月之后，风雨阁大弟子，那次血腥杀戮的策划者，便被人下了剧毒。江湖上名噪一时的杀手组织暗血也以十万白银的高价受人所托，取其性命。
　　这次的雪原截杀，便是暗血组织几乎倾尽全力阻止白慕寒到回春谷寻解毒之法。这次的截杀极尽惨烈，眼见黑衣人便要对马车进行围杀，剩余弟子拼尽全力，挡住了黑衣人的进攻，一拍马背，让四匹白马拉着马车飞奔而去，而前来护送的一百名风雨阁弟子全部葬身在雪原边缘的密林里。虽然牺牲巨大，要送来的人终究还是活着到了回春谷。
　　一阵忙碌之后已是夜晚，清鸣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嘱咐了心儿几句便回房休息了。现如今，白慕寒的命也不是自己日夜守着便可以守回来的，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