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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英雄迟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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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两目前哪也去不了,任何事情也做不了,因为很幸运的是,此时,“皇朝的骄傲”定国公正朝绿荫茶楼缓步走来。同时,很不幸的是,此时,朝他走来的人正是帝都的寒气散发者。
路边上那些僵住的路人,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已是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那红色的身影从自己身边走过。
三两看着他老人家夹带着冰霜之气越过自己,直指二楼,目瞪口呆……被华丽丽的无视了……看来气得不轻呢!
眼看人影消失在转角,三两赶紧追上前去,临行前还不忘对着那些愣愣的伙计们,低喝一声:“做事了!”摸摸喉咙,吞下到到了嘴边的自怨自艾,即使强行用上功力使自己清醒,还是觉得有些紧张,被吓的啊——看这位的火气,但愿自己不会成为炮灰。
甫一入雅间“天字一号房”,三两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阳光照射下,那媲美红宝石般美丽的璀璨,却是凡人所无法承担的耀眼。在这一片红色中,人们只能感受到一股浓浓的血腥扑面而来,激荡起内心蛰伏已久的恐惧,使之臣服,动弹不得。
——不敢久看,三两强压下那股躁动,低头,盯着地板,在某个自以为不会被人发现的角度里,偷眼打量这位近在咫尺的“传言”——的头发。心中再一次感叹传言的不可靠。
定国公长得其实很……怎么说呢?
“惊心动魄”,这样一个用来形容场面景色的词,却被三两用来形容定国公的容貌。并非没有察觉不妥,但搜刮了心中所有的词汇,他最终还是觉得只有这个词最贴切。
任何一个见过定国公的人,都会这么觉得,即使自己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依然是如此觉得。这不是说他长得好看,更不是说他长得难看到吓死人。
这位皇朝史上最传奇的将军,有着一头血红的长发,是的,血红,不是枣红,也不是梅红,更不是什么其他淡淡浅浅的红,是一头像鲜血一般的红色及地长发。披散开来,恰似一弯清泉顺流直下,只是,这清凌凌的流动着的水,已被血光浸透,光泽亮丽,婉婉流转。三两有时候忍不住想,虚海是不是就是这样被染红的呢?只是附属物的头发,便能如此夺人心魄,那么,五官呢?
可笑的是,整个天下没人能准确描绘出定国公的长相,三两也不曾真正看到过。那大概是凡人不能看到的景象吧?大家只是依稀记得,定国公有双动人的眼睛,像琉璃一样剔透明亮的红色瞳眸。
自从上楼,三两便一直低垂着眼,避免去正视这位权势滔天之人。他是惊讶的,定国公没有破坏房中任何摆设,房门也没关,他只是坐在那里,不闻不问,不言不语。
“呵,等不及了么?”一声温柔低语,像是炸雷般在三两耳边响起,迅速地拉回他闲逛的神思。定国公的语气是温和的,然而,三两却觉得听出了嘲讽,和,愤怒。
自觉这个话题不是自己能参与的,三两神情便越发恭敬,试图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如同这三年里的每一次见面。
一时间,雅座里,再次静谧无声。那股迫人抓狂的沉闷再次酝酿,发酵。
直到——
申科打着颤抖走进房间,来送茶水。三两看着茶杯里翻滚的七彩之色,微微挑起眉头,伸手接过茶盘,稳稳地将其放置在茶桌后,退开三步,保持安静。而申科,早在三两出手相助之时就飞一般地撤离了这个房间。
良久,那杯价值千金的茶水依旧那样静静的摆放,氤氲不再,也没有被投去多余的一眼。似乎除了在那人眼前,国公就没有过任何的表情,除了那人,国公不会多看他人一样。当然,今天例外了。
尽管,对于任何人而言,定国公的怒气即使是例外,也是不被期待的。
三两有种冲动,觉得自己要说些什么,而他也这么做了。
“族长,这毕竟是国事。”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定国公那双漂亮的瞳眸突然寒光阵阵,浓郁的阴霾在那仿若大海般深邃的眼眸底处翻腾,掀起一浪高过一浪的血雨腥风。三两看不到这样嗜血的双眼,他咬紧下唇,盯着自己的脚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视线仿若实质般在自己身上逡梭——在将自己凌迟。
而映在萧谨的眼中,他看到了一个绷直了腰背的倔强身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哼!”萧谨轻哼一声,不意外看到三两的身影一晃,长身而立,抬脚便向门口走去。
“谢族长。”三两捂住胸口,强忍着不适,向萧谨弯腰行礼。若不是萧谨控制能量,手下留情,或许,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或许,更有可能是连尸骨也无存了。这,就是纯者的力量。
撇下内伤不轻的三两,萧谨施施然漫步在帝都街头,看尽这世间最美的繁华。萧谨觉得讽刺,任它如何的熙熙攘攘,人潮涌动,对自己来说,也不过是空空如也。这个无趣的世间,也只有那个孩子,那个孩子能让自己感受些许的温情,能让自己有所牵挂。只是,自己该放手了,毕竟,时间也不多了,可是,自己怎么能就这样放手呢?实在是不放心啊……而这样的心思,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其他人知晓的。
至于说三两,要猜到个中缘由也不是难事,定国公来茶楼,也只是找个缓冲的地方,否则,难道要让他用这样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去见府里的“小公子”么?
作为一个年纪上的长者,萧谨不会跟毛头小子三两计较;作为一个权位上的贵胄,定国公不会把平民出生的三两放入眼:作为一个力量上的顶尖强者,纯者也不会主动对武道初成的三两出手。
不计较,是因为不值得,不入眼,是因为不重要,不出手,是因为不屑。
今天,萧谨计较了,看到了,也出手了。三两不知道自己是幸还是不幸,被这样一个强者惦念上了。如果可以,他不会选择跟这样的强者为敌。只是,这个世上没有如果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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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氏,是天都皇朝第一家族,也是沫羽大陆最奇特的家族。
在外人看来,这个家族的辉煌与纯者是少数的干系不大的。从可考的家族历史里从没有出过一位纯者,各大掌权的长老们,也都是灰发灰眸的“平民”。这一点,简直是个奇迹。
每位萧氏的成员自小便接受严苛的教育,文化、武学、音韵、奇门遁甲……不一而足,他们想学的,还有他们不愿学的。15岁后,便可出门游历。选择人生的方向。20岁,便可正式加入家族的争斗,为姓氏而战。
这样的传统一直延续了千百年,直到萧谨出世。
萧谨的出生,打破了萧氏的常规,他并非是宗室本家子弟。说到血缘,认真算起来,也实在是只能说是挂了萧氏之名。对于族中的长老而言,萧谨的家族渊源甚至是个忌讳。那代表纯者血统的发色与瞳眸,注定了他身份的优越。而对“平等”惯了的家族而言,让一个旁系末枝倚仗着从未在家族出现的异色发眸在家族中身居高位,太多人不能接受。
那些萧谨尚是年幼的时日里,经常会有萧氏的长者或是青年莫名暴毙,萧谨也会在某日遇袭或是某夜受伤。萧氏不太平,伴随着时局的发展,或许是矛盾激化,亦或许是暗潮涌动,这样的波谲云诡的斗争将力量传续到了最后一波,到了天都皇朝建国的前一年。
那一年,一个名叫望城的地方,血流成河,花鸟人畜,无一生还。望城者,萧氏基业也。
在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但结局,大家都知道了,萧谨是胜者。
自天都皇朝建国,便公告天下:萧氏的家主乃定国公萧谨。
定国公,定国之人。不可动摇也。
如今,帝都的老百姓只知萧氏长老会深得定国公信赖,定国公不喜家族事务,交由长老会全权处置。而萧氏家族内部却知,这两边是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这样的事实,也只有少数成员知晓,而三两,就是其中之一。
多年来,长老会把握决策,族长作出定夺的分工,如今也渐渐面临着新一轮的挑战,这回,谁胜谁负,谁也不敢摆在明面上说,但心中都有了计较。
或许,这也是“那位”作出这样决定的原因吧!三两淡淡地喟叹。英雄迟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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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突如其来的灰溜溜的云朵,遮住了灿烂的艳阳,为本就不是多么温暖的空气添加了一丝寒气。春寒料峭,或许是这个时段的最佳表述。
尽管如此,帝都的百姓在皇城城楼外,还是获得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兹皇朝六皇子司徒萧自幼离宫外养,今执星官卜曰:凤鸟回巢。择月后吉日为其安室接风。皇室大喜,特赦6月徒刑下,普天同庆。
人群里有人嘀咕:六皇子是何方人士,为何从未听说;也有人嘀咕;诏书的内容为何如此古怪;还有些嘀咕,却是不适宜表达的,如,凤鸟回巢?什么意思??为何要离宫外养呢?
夹杂在人群纷纷扰扰中的三两,望着这样一份诏告,不可察觉的闪过一丝隐忧。这样的诏书是对天下小民有所交待,也是对朝中势力的一种暗示,却是对诏书中的人“六皇子”大大的不利。
如此看来,定国公的愤怒真的不算奇事。
如果这是试探,想来族中的长老们出力真的不小。没有什么人比他们更想拔除眼中钉,尽管再过不久,这颗钉就会自动消失。为了这样一个必然的结果,究竟还有什么能让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呢?就像以前一样静静的等待,岂不是更好?
这些定国公显然都是明了的。但自己琢磨不透定国公的想法。
自从三两记事以来,族务便是长老会在打理。这么多年的不理族务,三两不觉得萧谨是真的信任长老会,他觉得与其说是信任,不如说是不在乎。
萧谨无须去控制长老会什么,而长老会也不敢干涉萧谨什么,大家处在一个时空的两端。这一切,都来自于对力量的自信和对权力的无意。
但是,现在,有个异数出现了。不,确切的说,这个异数在5年前就存在了。
开始的时候,没有人在意,不过是件小事。或许,更多人的判断跟三两一样,只是一个偶然事件。
尽管事情的后续发展是出乎所有人的判断:六皇子出人意料的存活下来了,定国公出人意料的异常宠爱他。
皇子,便是皇家子嗣。这是个权力漩涡中心的无限接近点的代名词。若是当年便夭折了,很多人都会很开心的。皇家也不会不识趣地为一个“弃子”去找定国公什么麻烦。
可是,如今是大家的算盘都打错了。
定国公一路宠爱着将他养大了,那些“关系人”却连他长什么模样都不清楚。三两想到这里,不由得勾唇一笑,溢出满满的讽刺——国公大人的“宝贝”岂是能随意窥视的?
繁华的帝都,如此小小的涟漪并不能为见惯了大场面的小民们带来多大的躁动。路过,看过,议论过,接下来就是离开了。
谁也不曾注意到,头顶三尺之处,有道冷厉的目光打量着世间的一切,包括那张薄薄的诏书。
也没人预见,即将在城门口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