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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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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月升,夜色渐浓,暮暮馆中一处接着一处亮起灯火,转瞬便辉煌如昼,门童引着络绎不绝的客人往来于亭台楼阁,主厅内丝竹管乐和鸣,曲声枭枭绵延。
夏日的晚风总是再舒畅不过,后花园的望月亭中夜风徐徐,展云风虽只是浅酌了几杯,凉风一吹,竟也微有醉意。琅琅杯声间,众人一边举杯豪饮,一边倚着小倌淫语调戏,气氛渐由暧昧变作放荡。到最后杯盘零星,席面上已是丑态百出,许老板挑头搂了小倌离席,几位商贾也默契地跟在他后头陆续告辞回家,至于是真如所言打道回府,还是继续流连花丛饱餐秀色,大家心照不宣。
人散席收,邓通唤来门童就要带展云风往偏门一览。尚忆相公虽知展云风不好风月,但见他脸色微醺,俊朗的眉宇间流露出难得一见的似水柔情,不禁春心萌动,怀惴着不妨一试的心情,羞答答地轻声问道,“展老板可要奴家相陪?”
展云风起身施礼道,“想必尚忆相公也乏了,不劳烦相公,在下和邓老板由门童引路即可。”
邓通瞅着尚忆相公含情脉脉的神态举止,心想,尚忆相公所谓的相陪哪儿是指带路,分明是指良宵共度,这展老板果然是个不解风情之人。
门童掌灯在手,前头带路,展云风和邓通闲庭信步地随他朝西面的偏门而去,穿过了后花园,邓通好奇地问那门童道,“现下馆内灯火如昼,何须掌灯?”
门童收了邓通三两银子,自然尽心尽力,万般谄媚地笑道,“客官有所不知,偏门那儿是收柴火倒泔水的地方,平时除了住在那儿的小倌鲜少有客人去,因此鸨头也懒得出资打理。跟这儿的光景比起来,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偏门的小倌难道不用接客吗?”展云风问道。
门童笑着解释,“爷,您说笑了,南馆不养闲人,客怎么能不接呢。咱馆里几十个小倌儿,只有尚忆相公能挑客,但凡出得钱,就算貌丑如猪也不能推的。偏门的小倌儿岁数大,做的都是打杂拉客调|教雏儿的活儿。您想啊,世人爱美,尤爱青春貌美,有钱上暮暮馆寻欢作乐的,谁会招他们这些半老徐娘呀?”
三人越走越偏僻,一大片野树荒草渐入眼帘,几间小院落在其中显得甚是凄风苦雨。若非身临其境,当真想不到流光溢彩的暮幕馆竟有这样的去处。晚间一向昏暗寂寥的偏门小院,今天却与以往不同,掌灯的门童离得老远就见柴房边的小院灯火通明,院子外头站了好几个壮硕的护院,“完了,一定是哪个小倌儿要遭殃了。”
院子里,少源和柳儿被凶神恶煞的护院摁在地上,衣服破成了碎布条,脸也开花了。护院搬了张太师椅请鸨头坐下,阴阳怪气不怀好意的声音在两人头顶徘徊,“少源啊,那孩子可花了我不少钱,你说这笔帐我怎么跟你算好?”
柳儿哭求道,“鸨头,孩子真的不是少源相公放走的!方才柳儿一直跟少源相公在一起,柳儿可以作证啊!”
“掌嘴!”
护院抡起虎爪扇了过去,只三五下,柳儿便口鼻流血,晕厥过去。
少源望着柳儿脸上的血痕,陷入了沉默。他知道,争辩无益,孩子是不是他少源放跑的对鸨头来说并不重要。银子打了水漂已成事实,眼下,鸨头就是要找个人出出这口气。
展云风认出了少源,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院子外看着。邓通见展老板不挪步了,恍然大悟道,“是他吗?”
展云风点头笑了笑,“多谢邓老板替在下寻人。”却是打发邓通回去的说辞。
小院内棍棒交加,少源匍匐在地,咬牙将痛声憋在肚内。院外的展云风负起手立在原处,毫无进院阻止的意思。邓通两边看着,心里奇了怪了,本以为是有情才来寻人,可这么打展云风都不出手相助,反而东张西望地看风景,难道不是有情,而是有仇?
约摸二十几棍之后,鸨头喊止。少源脸色惨白,腰下血淋淋的一片煞是骇人。鸨头满意地望着他染血的衣裤,假惺惺叹道,“啧啧啧,少源啊,我看这一整月,你是别想下床走路了。不如我介绍几位好奸尸的爷给你,这样你接客也不必那么辛苦。你说好不好啊,源儿?”
少源强撑起上身,牙缝间吐字道,“少源多谢鸨头。”
眼看事情就这样成了定局,展云风却在鸨头收势之时好整以暇地踱了进来,前一刻还错愕不已的鸨头立刻换上逢迎的嘴脸上前道,“展老板……”
展云风饶有兴致地看了看院子里的那棵枯木,又看了看地上奄奄一息的少源相公,眼神火花四贱地对上,又各怀心事地错开。
展云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伸到鸨头鼻前,“请鸨头高抬贵手。”
有赚无赔的事,鸨头怎会错过,“展老板言重了,我跟源儿十年的交情,怎会为难于他。”睁眼说完瞎话把银票收进囊中。
展云风牵起嘴角,笑他无耻,口中却道,“院子里一棵枯木,成个‘困’字,意头不好。在下与少源相公一见如故,不忍他寡居不详之地,可否请鸨头替少源相公另觅住处?”说完又递过一张银票。
鸨头拿过银票,笑得只见眼缝不见眼珠,“好说!芳华园的扶风阁还空置着,我这就安排源儿迁居调养。”
收好银票,安排了人去打扫扶风阁,点了两个童儿服侍少源,鸨头又想起什么,冲着展云风淫|笑道,“展老板可要常来看他呀。”
展云风转头凝视着少源惊慌失措的眼睛,嘴边绽开一抹笑容,“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