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6、终章 ...
-
夜间，徵商睡着后，凛风和凛雪在凉台饮酒。侍女都被遣走了，凛雪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
凛风抿了一口酒，道：“雪，你变了好多。”
“不变才奇怪吧？”她笑着说道。
“我没想到……你会自己动手。”
她仰头倒进一口酒，满足地说道：“总不能事事依赖你，谢谢你给我创造了一个好机会。”
凛风迟疑了一下，道：“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凛雪垂下眼眸：“我当然知道。”哪怕十多年未见，哪怕两人从未通过一封信，她也能从他的一举一动，明白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了。
凛风突然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他说道：“这么多年，你为何……一封信也不回我？”
凛雪沉默了一会，道：“没什么必要吧，我们现在不都挺好的吗？你看，你也有女儿了，我们的孩子都慢慢大了，说这些做什么？我们应该往前看，忘了那些过去。”
凛风苦笑了一下：“你说得轻松。”
“不然呢？”
“如果我告诉你，嫣儿不是我女儿呢？”
凛雪愣了一下，问道：“什么意思，你捡来的？”
“嫣儿是柳氏和大将军钱芜生的。”
凛雪好半天说不出话。
“那你……你就没……”
“无所谓，”凛风道，“是我亏欠她，总不能让她守一辈子活寡。”
“……”凛雪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这又是何苦呢？他这样，倒是让她心中多了许多愧疚。她本就不想连累他，可最后……她还是耽误了他。
“雪，”凛风突然抬头，道：“我此次来，只想问你一句话。”
她莫名开始紧张，口里的酒也灼烫了起来。
“你，你说……”
凛风盯着她，道：“你……爱我吗？”
凛雪转开脸，道：“当然了。”
“我问的不是亲人那种，你知道的。”
凛雪有些不知所措。若是寻常男人这样问她，她也许会脸红，也许会害羞。可独独不会这样，又羞I耻又尴尬。她喉咙发紧，面颊发烫。可越是这样，她越无法面对自己。她不该这样的，因为他们是兄妹。这是罪，是世间最阴暗，最见不得人的秘密。可她偏偏面红耳赤，心跳如雷。她是个不要脸的荡I妇……
凛风突然靠近她，他的鼻息让她觉得自己脸上着火了。她推开他，道：“哥哥，你醉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凛风掰过她的脸，难过地低喃道：“凛雪，你知道吗，每过一段时间，我就来看你一次。每次，我都远远地看着你。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所以我一直没有打扰你。可是……我看着你和他恩爱和睦的样子，真的要疯了。我真的很想杀了他……”
凛雪深吸了一口气，道：“别说了。”
“我就要说。”凛风贴着她的额头，道：“凛雪，你在躲我，对不对？你害怕我，你不想面对我，你想彻底忘了我，是不是？如果我不来见你，如果我不想办法，我们就永远不会再见了，对吗？”兴许是饮酒的缘故，他眼睛通红，情绪激动，身体滚烫。
“……”
“凛雪，你好狠的心，你想抛弃我。”
“没有的事。”
”胆小鬼……”他说完，闭上眼睛，似乎觉得很累很累……凛雪看到他的眼角滑过一滴泪。
凛雪看着白霜一样的地面，无措地坐着，像个犯错的小孩。她很歉疚，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她只是不想一直接受他的好，不想他为了自己那么辛苦，那么奔波。她不想他进退维谷，举步维艰。她咬牙扛过来，就是希望他好，希望他能像正常人那样，有幸福的人生。她相信，凭他的能力，他可以做一个好帝王，拥有常人想得到的一切。可他们若是逆天行事，她有种强烈的直觉，一定会给两人带来灭顶之灾的。她希望他好好活着。
凛风已经彻底醉了。他喃喃地说道：“凛雪，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你这个笨蛋……我怎么说你都不明白……”
凛雪站起身，把他扶回屋里躺下后，就退了出去。离开前，她轻轻说道：“哥哥，希望你一切安好。”
……
姒怜月从万花筒般的前世幻影中醒了过来。她的第一句话是：“我太会投胎了吧，怎么都是公主？”
时影眼中涌上悲伤的神色，他苦笑了一下，道：“有没有可能，别的世太可怜了，连你自己都不愿想起？”
“啊？”姒怜月的声音低了下去，原来她看到的都是比较幸运的转世？
时影用手抚上她的额头，她猝不及防就看到自己某一世被军队掳走，沦落为军I妓的可怕画面。
那是一个茅草屋，当家人都被杀光，而她又被侵略者从房梁上抓出来后，她很没出息地跪下了。
接着，她就被几个人轮流侵I犯了。他们把她带回去后，她才发现，这里有许多和她一样可怜的女子。大家互相取暖，互相鼓励着，努力想活下去。可身边的姐妹却在一个个减少——她们都被折磨死了。
时影松开手，画面消失，姒怜月后退两步，有些难以接受。原来她还经历过这样的惨事。
时影道：“生在轮回中，就会有许多无可奈何的事，没必要太在意。只要你留下来，我就能让你变回最初的模样，你也可以结束苦难了。”
“啊，不。”姒怜月想也没想就说道。虽然她能在一定程度上感受到她们的喜怒哀乐，但她始终觉得，她不是她们。她是夏国公主姒怜月，不是别的任何人……
“为什么？”
她支吾着说道：“我只想做我自己。”
“难道你还想继续受苦吗？”
“我……我觉得还好，不算特别苦。”
时影沉默了一下，直截了当地说道：“可我想复活阿离……所以只能把你强行留在这里，对不起了……”
姒怜月抬起头：“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你知道我不是她，你在搜集我们的碎片，对不对？我只是她的一小部分，甚至我看到的那些所谓前世也是，她们根本不是我的前世，她们和我一样，都是那个人的一部分……”
时影脸上闪过一丝柔情，道：“你很聪明，但可惜……”
姒怜月冷笑了一下：“可惜你要杀了我，把我的魂魄抽出来，像炼金一样，和其余部分融到一起。以后，再也不会有我这个人了，对不对？”
“这样不好吗？”时影低头望她，“你们本就是一体，这是迟早的事。回归本源后，你会比现在聪慧强大，你能永远活着，我们也不必再经历悲欢离合，不必再一次次痛苦地分开……”他也不用再一次次地失去她了。
“反正我不愿意。”她说道。
时影有些无奈，似乎又有点生气。半晌，他说道：“那我也只能……勉强你了。”
“ 你这样对我，你那个她……苏醒后，会生气的。”
“她不会。”
“她会。”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我感觉……”
“等她醒了以后再说。”
“那就晚啦！说不定她再也不理你了。”
“……不会的。”
“会，我最讨厌别人强迫我了，我相信她也是。”
“……”
“你放了我们吧。”
“不行。”
“哎……”姒怜月满脸无奈地看天，“你不能只考虑自己呀，你得从她的角度考虑一下。万一她真的不喜欢呢？”
“阿离，”时影捧着她的脸，突然说道：“你到底在追寻什么？那些无聊的事，真有那么重要吗？为什么你总是把每件事都看得比我重要？仙灵族的时候，你说你肩负责任，没有办法；凛国的时候，你说你得顾虑儿子的心情和前途；就连变成妓女，你也宁愿给老头做妾，不嫁给我。阿离，为什么？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姒怜月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也觉得难过。虽然她看到的片段不多，但绝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她肯定有不得已的缘由的。
正说着，阿木和风策从楼下走过，像是在认真寻找什么。时影脸色一沉，道：“这么久了，你的小情人们还跟着你呢。”
姒怜月先是一愣，接着，她突然想起，仙灵族的时候，她好像有几个男宠。阿木和风策都是……
不仅如此，阿木还是她的左膀右臂，非常得她信任。至于风策……他们不太熟。他们都是当时的贵族世家塞进来监视她的。阿木出身不高，在家族中也不受宠。但他有能力，所以她选择重用他，他也用忠诚回报她，仅此而已。但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尤其是阿木，他们才分崩离析，含恨而终。
“影，”她突然坚决地说道，“我想，她对你的感情，和你对她的，是一样深的。只是你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没有说清。不管是仙灵族，还是凛雪，她们都有自己的想法。也许，正是因为太爱你，才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比起在一起，可能她们觉得……你好好的才是更重要的。这是我自己的理解，你觉得呢？”
时影久久不言，似乎在思考她的话。他很想相信她，可一些细节又让他无法说服自己。也许，她对他是有感情的，但没他那么深，仅此而已。
“阿离，”他说道，“我想过了，无论如何，只要我们远离世事，避世隐居，就不会被干扰。只要你留下来，我就把那些人都放了。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两人，也就不会再有离别那些，你觉得呢？如果你真的爱我，应该愿意留下来陪我的吧。最早的时候，我们不也在那片树林生活了很久吗？我们那时那么幸福。即便是仙灵族那世，我们不也在那个荒僻的山洞过得很好吗？只要我们不参与那些无聊的俗世，什么诅咒能把我们分开呢？”
“我……我……”她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可我不是她。我有自己爱的人，我不能留在这里。”
时影的眸中闪过一丝阴霾。
“谁？”
她咬咬牙，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坦荡地说道：“是一个书店老板。我答应了他，等事情办完，要回去找他的，所以……抱歉。”
时影愣了一下，道：“那如果……你出去后，又有一堆事情缠着你，让你不得不放弃他呢？”
“不会有这样的事。”姒怜月道，“我真的不想再成为什么女王之类的，我受够了那些责任和负担，只想彻底随自己心意活一回了。”
“是……这样吗？”
“当然！”
“那你……一定会去找他吗？”
“当然！谁也阻止不了我。”
“万一，你的国家需要你，怎么办？”
“我会尽力而为，但绝不会再为了别的事，把自己的心剖下来扔掉了。我觉得那样活一辈子很可怜，也很可悲。我只想为自己活一活了。”她说完，不知不觉流下眼泪，“如果……如果我是凛雪的话，我一定告诉凛风……即使……即使我们不能在一起……但……但我爱他……是女人对男人那种爱，就这样。”
时影突然把她搂进怀里，紧紧抱着她。
“雪……”他说道，“这么久了，你终于学会勇敢，学会面对自己的内心了……笨丫头……你真的好笨……你让我等得好苦……”
姒怜月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泡进海水里一样，又酸又涩。她不由自主地说道：“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对不起，是我一次次失约了……”
“没关系。”时影道：“那你以后，再不能这样了。”
“不会了。”姒怜月将脸放在他胸口蹭了蹭，把眼泪擦掉了。
时影久久地拥着她，他们身边的景物开始变化，原本倾斜而下的瀑布开始悬空停滞。波纹状的结界缓慢张开，昏黄的红云像蒲公英一样散开，露出亮金色的太阳。沙土开始冒出绿芽，开出一片片的花。树木像蛇一样在地底下翻动，破土而出，长成茂密的森林。
大家都被眼前的变化惊呆了，纷纷叫喊着，跑到广场顶端。天空突然出现一道裂缝，无数云朵般的生魂开始朝那道金色的裂缝飞去。姒怜月看到南昭王、阿木、妘阳和姒云霆他们一群人都像布袋子一样，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时影将头抵在姒怜月的额头上，他的脸突然开始变化，衣裳也从黑色变成白色。姒怜月震惊地看着那个思念已久的身影，道：“白……白羽？”
白羽又变成姜凤离的样子，温柔地说道：“记住你的承诺，月。”
“……”
姒怜月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她的周围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连站也站不开了。
所有人都得到了一副新的身体，大家都震惊于自己的复活。
千佛灯像一轮明月，缓缓挂在上空。姒怜月朝它伸出手，千佛灯缓缓落进她手中。
她突然觉得，这样的东西，不该拿去战场上。它那么纯洁，又何必染上尘埃。
时影来到她身边，再次拥住她。
半年后，她用自己的方法破了北原结界，收复了北原。一年后，夏国所有土地都夺回来了。
她的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姒云霆一边猜忌她，一边想让她四处征战，为夏国谋取更多好处，她却毅然地辞去了大将军的职务，从夏国消失了。
多年后，东海岸海滨，姜凤离站在海浪中，朝姒怜月挥挥手道：“月，快过来。”
她欢快地跑过去，跳进他怀里。姜凤离搂着她，道：“怎么还像个小孩一样，你比阿凝还会撒娇。”
“我乐意，我高兴，我就要……”
一个小女孩冲向他们，赌气道：“阿凝也要抱抱，爹爹不能只抱娘亲！”
姜凤离用另一只手抱起小女孩，笑道：“阿凝比娘亲乖多了，对不对？”
“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