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地中海上的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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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尼科西亚城的老街上，晴空一碧如洗。冬日的暖阳下，一面又一面五彩的旗子悬挂在半空，在风中飘扬。
一个身材高挑、黑色长发扎马尾的中国女孩，走进烤肉店，向褐色皮肤的服务生打招呼，用不流利的希腊语点餐：“您好，烤肉卷，12份，谢谢。”
今天到林糖心负责给志愿者们买午餐，难民营距离市区一段路程，所以需要带餐饮进去。
数数到塞浦路斯做红十字会志愿者的日子，已经有一个月了。
塞浦路斯是欧洲南部的一个小国。作为首都，尼科西亚城，阳光洒满街道，哪怕是冬天，鲜花依旧盛开，烤肉店的香味飘飞。
然而，在地中海的另一端，在叙利亚的首都大马士革，战斗机把一颗颗炸弹扔在这座曾经如玫瑰的城市上，一朵朵巨大的蘑菇云升起，火焰焚烧的灰烬随风飘过海面。
站在欧洲的土地上，林糖心时常有一种奇怪的割裂感，内心涌起悲悯的清愁。
在连接两个国家的地中海上，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难民渡海。海面上的难民船，载着一个又一个被战争摧毁的家庭，漂向她所站立的这片欧洲世界。
林糖心拿着烤肉，沿着边境城墙走，就要赶回难民营帐篷。
这时，接到红十字会领队的电话。领队的名字是里安，会讲阿拉伯语。
里安：“Candy，你怎么样？你的护照办得怎么样了？”
“还好，使馆说没问题，会帮我重办护照。”林糖心回复道。
***
说到林糖心的护照，这是一桩意外。
他们志愿者从英国过来塞浦路斯，在刚下飞机的第一天，紧急情况就出现了。
从机场开车到尼科西亚的路途上，他们碰上靠近海滩的难民船。
十几个难民挤在许多小小的蓝色船只上，远渡地中海而来。船体在海浪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被击碎。
新闻中看到的一幕在现实中上演，林糖心感到惊骇，心脏砰砰直跳。
他们浑身湿透，有些人高烧不退，有些人伤口未愈，血流如注。夕阳如火，晚霞映红海天，血水混着海水，在船边晕开一片深红，就像烈火在燃烧。
像这样承载着难民的蓝色小船，还有很多很多，在地中海上，船只密密麻麻。
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天际，四周拉起了警戒线。
身着白袍的医护人员迅速冲向船边，将一具具受伤的身体抬上担架。难民船都快要倾覆了。然而伤者太多，救援压力陡增。有人焦急地喊着“外科医生！外科医生！”
好几架战地直升机飞过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
红十字会的志愿者，包括林糖心在内，都从车上下来。
林糖心跑过去，看到难民船上有个小孩的小腿流着血，越流越多，汇聚成一条血红的小溪。
孩子躺在母亲怀里一直哭泣，大颗大颗的眼泪涌出来，那母亲也在无助地哭。
他们不会英语，不知道怎么和欧洲的医护人员沟通，只能听到那母亲在苦苦哀求着。
船身在海浪中摇摆得越来越剧烈，林糖心感到不安。她拉开背包拉链，取出备好的绷带和急救包。但她忘记关上背包拉链了。
“我来帮你。”她急促地说。尽管那孩子和母亲听不懂，但是从动作中猜出她的意图，连忙迎上前去。
就在她处理好孩子的伤口，快要包好绷带的那一刻——
一个中年男人突然倒在船上，令船身在海面上一下子颠簸起来。
船上的人都惊叫连连，林糖心看到他的后脑勺上有伤，血都凝固在发丝上。他剧烈地呕吐起来，伴随一阵阵地抽搐。
船上的难民纷纷退缩，没人在这危急时刻敢靠近他。海浪仿佛抓住这个契机，用力地拍打船身，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破裂声。
船身摇晃，林糖心一下站不稳—— 背包里面装护照和飞机票的透明文件袋掉了出来，“噗通”一声，掉到船旁边的海水里。
“你东西掉水里了！你的护照！”
纷乱中，居然有人用中文喊一声。
林糖心回头一看，果然，自己的文件袋正漂浮在海面上，慢慢沉入血水之中。
她一瞬间大脑空白，看着身前受伤的男孩、哭泣的母亲，还有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她浑身都像冻结了似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让我来处理！”中文喊声从背后传来。
林糖心回头，看见一个身形修长的中国男生跑过来。
他的脸颊俊朗，穿着红十字会的白袍，衣服虽被血水染脏，但遮挡不住他的气质。约一米八的身高，一双黑色的眼睛漆黑而明亮，映着海上的金红色余晖，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剑。
船上的人们看到有穿白大褂的人过来，都停止骚动，这是医生带给人的安全感。
“你快去找护照！”他马上蹲下身，检查起男孩的伤势。
中国男生的动作干净利落，他将男孩的小腿抬起，指尖按在出血点上，快速判断出血的深度和位置。
接过绷带时，他低声对周围的医务人员喊了一句：“包扎后要尽快送医院，别让感染恶化。”
“医生，你快检查那个昏迷的人，他脑袋上有伤，万一是颅内……”林糖心用英语大声说，手里仍握着一截绷带，省略了“颅内出血”这个英文名词。
医学生听懂她的话，赶快去看那个倒地的叙利亚中年男人，叫人过来抢救。
林糖心咬牙，跑到船边伸手去捞护照。湿滑的海水带着血腥味扑到她的手上。
眼看文件袋快沉下去了，林糖心俯下身，伸手想抓，但血水打着漩涡卷走了它。
她急得用目光四处寻找，一根漂浮的木棍映入眼帘——她赶紧捡起，用尽全力把文件袋拨了回来。
“别让船倾斜！”船夫大喊。
林糖心手一阵发抖，好不容易捞起的文件袋里，护照已经湿透，有相片的那一页，边角开裂，字迹模糊。
——护照没了，我该怎么办？
林糖心慌乱不已，沾了血的手和浸泡在船上海水里的脚都在颤抖。
急救直升机的声音在耳边轰鸣着，剧烈的风刮到她的脸上。
——如果是纪雪医生，她会怎么做呢……
林糖心深深呼吸，想象着纪雪医生的脸，她克制好情绪，投入到救援工作中。
她回头时，正看到医学生跪在沙滩上，对倒地的中年男子做胸外按压，所有人的神色都冷峻。整个救援现场的气氛被海天的余晖压得厚重无比。
***
“同学，“林糖心跪在沙滩上，不知自己给受伤的难民包扎了多久，这时又听到中文，在身侧响起，“你护照找到了吗？”
是那个中国医学生，显然在忙完后又想起这事，回来找她。
他们都站在沙滩上，其他医务人员把难民抬到担架上，送往救护车。
医学生的模样比之前更狼狈了。黑发贴在额头，湿漉漉地糊成一团，身上的白袍更脏了，大半都湿透了，一身的血和沙尘，像是刚从一场战斗中回来。
但他的眼睛在晚霞里仍然明亮而斑斓，漂亮得出奇，甚至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
林糖心低声回答：“找是找到了……”
她递上那被海水浸泡损毁的护照，文件袋里还滴着水，透明塑料膜表面浮动着红色的血水，血水还在一滴一滴地掉下来。
周围的喧嚣并没有停下，医护人员在奔跑，受伤的难民还在哭喊，海浪拍打着船只发出轰鸣的响声。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溃，而她，林糖心，小小的留学生志愿者，也站在这崩塌的边缘。
“你这护照不能用了。我帮你联系中国大使馆。”医学生用急迫的口吻对林糖心说话，仿佛护照被毁的人是他自己。
他吸口气，脱下脏污的手套，从白袍口袋里摸出装在防水袋里的手机。
“我可以的，你去忙吧。”林糖心勉强开口，她不想耽误他救人的时间。
医学生看她，神色似乎有些惊讶。
“真行。你护照都成这样了，你还这么淡定。”他低声说，“我手机里有使馆号码，你抄一下，有笔吗？”
他找出号码，将手机递给她。林糖心接过，从背包里找到一支笔，专注地把号码抄写在掌心上。
但她感觉得到，医学生笔直的视线仍然停留在自己身上，毫不掩饰，充满好奇。
心脏跳得有些快，她不由得握紧了笔，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她能清晰地看见他俊朗的眉眼，还有睫毛在夕阳里投下的细密的细影。
海风拂过，带着盐的味道，将远方难民船上传来的哭喊声送入耳中。
医学生看着林糖心。
刚刚经历过那样急迫的救援，她的护照毁了……
然而她低下头，抄号码的那一刻却显得很恬静，头发垂落在腰间，像一只无辜的猫，外界的一切与她无关。
“你也是在英国留学、学医的？”医学生问，看到她长袖衣上写着“The British Red Cross（英国红十字会）”。
林糖心摇头。
“不是学医的，你会包扎伤口，知道颅内出血这个词？”医学生追问着。
他语速很快，说话连珠炮似地，林糖心从这个细节得知他不是很有耐性的那种人。
“我学临床心理学，在英国的医院实习过。“林糖心只能说。
“心理学？”他的语气中透出意外，又调侃着，“怪不得你包扎得这么慢。”
林糖心没反应过来，抬起头，他的面容英俊得让她喘不过气，眼里带着戏谑与疲惫，透出一股锐利的光芒，仿佛在审视她。
医学生严厉地说：“别冒险，照顾好自己。救人是医生的事。你自己安全第一。”
看来，这个华裔医学生不仅没有耐性，而且高傲，还喜欢教训别人。
林糖心没往心里去，只是抬起手，微微一笑：“我抄好号码了。”
“你记得给使馆打电话。多保重。”医学生点点头，收起手机，转身离开。
在他身后，难民船在海上沉浮。一轮红日缓缓落下，金红色的晚霞落在他染了血的白袍上，又洒在波光粼粼的海水上。
这一幕相当壮美，她不禁看呆了。
分开好一会，才惊觉她忘了对他说“谢谢”，而且，这个华裔男孩子说她包扎得慢，相当无礼……
这个英俊的医学生，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地中海上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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