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属幼稚鬼》初柠之

91、有出息

　　过了几日，林远枫才慢慢发觉一个不对的地方：苏然明显有事瞒他，且大概率跟自己有很大关系，而之前自己瞒着他与他妈妈交流关于他的事、被他看出端倪时就被他“惩罚”过，现在藏事的是他，为什么受惩罚的还是自己？
　　只是对这件事本身的歉意，以及苏然向他解释了在车上不回消息是因为路途颠簸又晕车而身体不适、无心他顾所带来的愧疚，让他无法提及这个问题。
　　也是趁着这几日清闲，苏然帮韩伟奇拍摄并制作了“奇奇木雕”的宣传视频，并在好几个视听平台上发出，韩伟奇也将“丰收球”如约交付与他，不过交付之时苏然提了个小小的问题和请求。
　　“韩爷爷，这里面的三样小东西您做了多久？”
　　“拢共也就三五天。”
　　居然这么快的吗？
　　苏然面露惊讶，乖巧问道：“那我能不能请您再帮我做两件小玩意儿，或者您教教我——我交学费。”
　　“哈哈哈哈哈，”老人微弯的腰都向后挺直了些，拍拍苏然的手臂，道，“你这孩子，你跟我说实话，你这礼物是送朋友还是送女朋友？这么上心。”
　　他还特意把“女”字咬重了些。
　　苏然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道：“……朋友。”
　　“好、好，我帮你弄，不用给钱——你要想学我也教，不用交学费。”
　　老人笑得和蔼又慈样，让苏然不好意思起来：“这、不好吧？多少得给。”
　　韩伟奇好像还真思考了一会儿，道：“嗯……你要弄什么？我看看我会不会。”
　　“您手这么巧，肯定能行。”
　　苏然简单拍了个马屁，又说了想要的物件，韩伟国刚答应下来，苏然手机的微信语音通话铃就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人，心生疑惑：“洋洋”?
　　他走到店外面，刺眼的阳光令他不得不将帽檐往下压了压，按下接听键，道：“喂，洋洋姐。”
　　“小然，你出息了啊，居然都拍起店铺的宣传视频了！”
　　对方的语气有些激动，也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那句“有出息了”让苏然以为那条视频真的火了。
　　“……我就是觉得这样的传统手工艺不应被埋没，想让更多人看到和关注。”
　　他边回复边联上耳机，将通话挂小窗，点开 B 站看了看那条视频的数据，结果有些令他失望：什么啊，才十几个赞，投币为二、转发为一，还是与他相互关注的“洋洋”给了他三连，哪有什么“出息”。
　　然后他又点开其他的一些视频软件，点赞转发同样寥寥无几，评论也几乎为零，心情瞬间从天上落到了谷底。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洋洋”仍笑道：“怎么了，为什么叹气？”
　　“洋洋姐，你别逗我了，流量少得可怜，哪有什么‘出息’。”
　　“你有心拍摄制作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很多像你这么大的人都要么拼命读书，要么拼命打工赚钱养活自己，根本不会关注这些。”她顿了顿，又道，“也包括我，我也不太在意这个，但看到你做的视频后，才发觉其中的价值。”
　　你发觉也没有用啊，能传播出去才好。苏然心说。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好歹也是个小有名气的珠宝设计师——我这才刚转发，你的视频流量会慢慢多起来的。”
　　对哦，差点忘了，“洋洋”的粉丝有几十万。
　　苏然：“嗯，谢谢洋详姐。”
　　“洋洋”轻笑了一会儿，道：“不客气。你要的戒指我已经给你做好了，过几天我就会去你那边，定个时间和地点？”
　　“时间上我都行，”只要别又被某人缠上，“地点的话……要不就定在我视频中宣传的‘奇奇木雕’？见完面你可以进去看看，它还正对着一个大商场的东门，你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去逛逛。”
　　“好。那就定在17号下午两点，行吗？”
　　“行。”
　　挂断电话后苏然就继续与韩伟奇交流，最终敲定现教现学，“学费”一天二十，做完苏然要的东西为止。
　　老人家很仗义，说一星期之内包教包会，实在不行就把他做的拿走。所需材料和工具也由他老人家提供。
　　当天上午他们就开始了教学计划，为了集中注意力、提高效率，苏然把手机设置了静音，直到一个阶段的课程学完，他才会看眼手机、放松一下。
　　第一课时学完时正好到了饭点，韩伟奇的子女都在外地，很少带着他们的孩子过来看他。面对韩爷爷的盛情邀请，苏然答应了和他一块儿吃顿饭。
　　十七年来，苏然这还是头一回完全靠自己与人打交道并迅速熟络，没有其他人参与，对他这个社恐来说算是件稀奇事。
　　店门是双开玻璃门，关上门放块“休息中”的牌子，两个人在里屋吃饭恰谈。
　　韩伟奇："我老伴儿去世得早，这家‘奇奇木雕’原本是几十年前我和她共同经营，那时候还没有品永，生意一直不错。”
　　苏然："嗯……我从小就住在这里，但在我印象中我好像从没来过。品永兴起的时候我已经不喜欢出门了，很少进去逛。”
　　“现在天气是热，不过春天和秋天还算不错，年轻人要多出来走动走动。来，尝一块糖醋排骨。”韩伟奇夹了一块递向苏然。
　　苏然赶忙端碗接过：“谢谢韩爷爷。”
　　与人吃饭期间看手机多少会有些不礼貌，但苏然在开饭前就把手机取消了静音，现在消息提示音响个不停，他没法忽视。
　　韩伟奇笑着开口道：“是不是你朋友想找你玩但联系不上你、着急了哈哈哈。”
　　苏然笑了笑，解锁了手机先看微信，首页显示有四个人给他发了消息：
　　［柚子］：你拍宣传视频了？？
　　［枫哥哥］：你之前背着我干的事就是给人家拍视频？
　　[洋洋］：看吧，我就说你能火。
　　［言子］：我去兄弟，你闷声干大事啊！
　　他们每人都向他发了不止一条消息，但这不是提示音响起的主要原因——各大视频软件的消息提醒音他也开着。
　　退出微信上 B 站，只见右上角的红圈标着“999+”。
　　我去，这才几个小时……
　　“韩爷爷，我们拍的视频好像火了。”
　　“啊，真的假的？”韩伟奇的喜悦溢于言表，又有点不敢相信。
　　“真的，”苏然把手机递给他，“您看。”

　　B 站开号以来苏然就这么一个作品，点赞与回复不计其数，也增加了不下几百个粉丝。
　　韩伟奇不知道每个图标代表什么意思，他只知道那个大拇指竖起的是点赞，代表别人喜欢这个作品，旁边破三千的数字让他相信还有很多人喜欢并关注它。
　　“很多人在弹幕或评论区里说很喜欢，”苏然拿回了手机，概述了一下目前的情况，“他们大多数是十几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基本上都没见过这么精致的木雕，都在问在哪买以及价格如何——其实具体地址我已经放在视频右下角了，至于线上……还得看您了。”
　　“线上？你是说网购？”
　　“对。”苏然解释道，“他们很多是外地人，想从网上购买您的作品，但我想，您目前还没开网店吧？”
　　韩伟奇摇摇头：“没有。我这个老头子哪会搞这些，我儿子和女儿都不在本地上班，很少回来看我，也就没多少时间教我。”
　　“那您有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呢？”
　　“暂时没有。”韩伟奇说出了真实想法，并解释了原因，“我和我老伴儿最开始开这家店是为了生计，但自从客人变少之后就不指望了，反正从前攒的积蓄也够我捣鼓这些了哈哈。”
　　他又叹了口气，道，“现在，我只想把这门手艺尽可能地传出去——哎对了，你们现在是不是还流行那个什么……直播？”
　　“嗯。"”苏然大概明白他的意思，“您是想通过直播让它流传更广？”
　　“对、对。只是可惜我不会弄，也不太好意思再麻烦你……”
　　“没事的韩爷爷，我可以帮您——”苏然摸了摸脖子，道，“但现在恐怕不行，一是要跟您学手艺、没什么多的时间精力，二是我那个朋友已经关注到我那个视频了，如果再开个直播，我怕他会提前发现我给他准备的礼物——我还是想在他十八岁生日当天给他。”
　　“我知道，这叫惊喜。没事，你是个好孩子，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谢谢你。”
　　苏然简单地回复了微信上好友的消息，也挑了些比较有意思的评论回复，比如“小哥哥声音好好听，可不可以露个脸”“ Up 主多大，有没有对象[/狗头加花]”，前者他回复“暂时不想”，后者回复“名草有主”。
　　“实体店营业时间为每天上午七点半到晚上八点半，暂无线上购买渠道，不定期开直播或制作视频教授木雕手艺”，苏然编辑完这段话，将它置顶在评论区，便再次将手机设置静音，吃完饭、帮忙收拾、洗完碗筷后继续跟着韩伟奇学做木雕。
　　紧赶慢赶是在八月十七日之前搞定了，期间他和韩伟奇配合着做了两个关于选材和基本雕刻手法的小视频，放入一个合集中，并且这个合集不定期更新。
　　对于林远枫，除了没有透露他最开始做视频是因为给他准备生日礼物，那天他去干了什么、此后大概还要过去帮忙什么的都告诉他了。
　　但不让他去，这是肯定的。
　　“为什么？”林远枫在电话里问。
　　苏然早想好了理由，为了演得更真实，他还先以无奈的语气提问开头：“你知道做那些费了我多少时间和精力加吗？”
　　“所以我过去帮忙你们不是会轻松很多吗？”
　　见林远枫误会了他的意思，他赶忙解释道：“不是，我是说韩爷爷，他人太好了。”
　　“啊？”
　　“我本来就是随便看看，听到他感慨说这门传统手艺都快丢失了、真想发扬光大，我就说可以拍视频发到网上让更多人关注，但韩爷爷不会，我就帮他拍了一个。”
　　“然后呢？”
　　“视频拍完后他就要留我吃饭，我婉拒了；视频火了之后他拉着我的手千言万语地感谢，还硬要送我一个我一开始看上的小木雕——但那个是他花了近半年的时间和精力才完成，我怎么能直接要？”
　　林远枫无奈地笑了下：“你还真是正直，不过确实做得对。”
　　真假参半，混淆视听，苏然又增了底气：“是吧，那东西少说几百块呢，而且对我来说就拍个视频不是什么难事。”
　　“那后续的事呢？”
　　“有人在评论区里问有没有线上门店，韩爷爷说暂没有线上开店的想法，除了他不会，还因为他不是想赚取流量和钱财，而是想将木雕手艺传出去，我也觉得传播传统手工艺很有意义，就答应他不定期帮忙拍制视频——结果就被他硬塞了几个一看就花了很大功夫制作的木雕摆件，还非要留我吃饭，不然不让我走，我说我得给钱，他还不要。你说，要是我再带个朋友来帮忙，他会不会缠着你要送你东西？”
　　“嗯……确实有可能。”林远枫顿了顿，又道，“但是……”那样的话我们就是实打实地付出了劳动的，既然人家愿意给予报酬，接受也无妨啊……
　　他还没将这个想法说出口，苏然就截住了话头：“我们当然可以要，但你不觉得太多了吗？对韩爷爷来说，拍制宣传视频并发到网上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他觉得给几个他做得得心应手的作品和留我们吃几顿饭是应该的；
　　“而对我们来说，恰恰相反，做视频不难，木雕才难，何况还那么多，如果就这样接受了我们真的能心安吗？反正我不能。”
　　林远枫沉默良久，发问道：“那我们不接受，他不就会觉得"所以我说的是‘不定期’，而且是尽量，要没有多的时间精力就不会去了。然后对于已经帮他做了的那些事，我就拿了他一个小物件，也陪他吃了几餐饭。”
　　陪？“他家人呢？”
　　“老伴去世，子女在外地工作，很少回来。不过视频热度居高不下的话他家人应该也会看到，如果有心估计就会多回去看看、代替我去做宣传的事了。”
　　“……行吧。”林远枫笑了下，“我家小刺猬就是人帅心善，喜欢得我死去活来。”
　　“为什么不是爱？”
　　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问完后苏然自己都愣了。
　　半晌，林远枫才沉着开口：“因为，爱太郑重，我觉得我现在还没资格去说爱。”
　　那不就是……不爱？
　　苏然有些失落，也有心疼。
　　“但是，”林远枫补充道，声线温和而柔软，“我喜欢你没有止境、也是无限趋于爱你，直到我有能力保护好、呵护好、爱护好你、有资格去爱你，我对你的感情才会突破喜欢，达到永无止境的爱。”
　　苏然鼻子有些酸，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哭鼻子了？”声音带着调笑。
　　他当然没哭，笑着回了句：“滚蛋，能不能正经点……”
　　“那你呢？”林远枫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
　　“你对我的感情。”
　　“当然跟你一样啊。”
　　林远枫于心了然，可苏然要不说那几个字，他心里总是不安——尽管苏然之前对他说过。
　　“你……”说句“喜欢我”啊。
　　他又觉得让人说这个有点矫情，抓了抓头发，放下了，“算了没事。挂了吧……”
　　“哥哥。”
　　林远枫心脏重重地跳了几下，呼吸都要被这两个字夺去，隐隐地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对方慌乱的心跳声在这静谧的时刻显得格外清晰，苏然笑了声，轻快地又喊了他一声“哥哥”。
　　“我在，怎么了？”林远枫的声音明显暗哑了几分。
　　“我喜欢你，直到爱你；我爱你，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