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属幼稚鬼》初柠之

87、随便转转

　　暑假开始后，苏然和林远枫就腻在了一起，不是今天去我家，就是明天去你家，再或者去哪里玩，在他们身上根本看不出即将升上高三的紧迫感。
　　这也正是许荟一直担忧的地方——虽说是允许他们谈恋爱，但这也太松弛、太肆无忌惮了吧？一天到晚不学习，就不怕忘掉某些重要的知识点？
　　“苏然，你确定这一个暑假就都这样玩过去？”尽管她知道这只是句空问，她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下他。
　　“我哪个寒暑假不是玩过去的？”苏然一脸无所谓地答。
　　就知道，唉。
　　许荟在心里叹了口气，也在想之前他们几个轮番劝自己放手的事情。
　　先是蒋兰心，她是第一个劝许荟试着理解一个年轻人对于爱好和理想的追求，并尽可能地给予鼓励和支持的。
　　接着是林远枫，与苏然相处时间不算长，却很可能是最了解、也是最懂他的人。他大概还知道一些苏然没告诉其他人的事，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男朋友，都会支持他朝自己的目标奋进。
　　再就是苏真，拐弯抹角地说不要太固执、要多为孩子考虑——八成也是支持苏然通过努力实现理想的。
　　是啊，有理想当然是好事，条件允许也比较符合实际，她这个当妈的有什么理由不同意甚至干涉阻挠呢？
　　她只是，担心他那较真又敏感的性格，容易在这类工作中代入自我、过于对倾诉者考虑而伤害自己。
　　就像以前他和卫强一样。
　　成年人尤其是做父母的，看人一般不会太偏，从一开始卫强经常找他玩却是三句不离脏话、遇见长辈不打招呼、大大咧咧随心所欲，她就看出这孩子缺乏应有的管教，劝苏然与他淡交，或者跟他说说、让他尽可能地改改。
　　也不知苏然到底跟他说过没有，反正卫强的恶习并未改变，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她曾问过一些家长，也联系过老师，都说卫强不仅成绩不好，人也混得没边，初一起抽烟、打架、逃课样样不落，于是要求苏然与之断交。
　　可苏然似乎对这些毫不知情，所以他对许荟的话存疑，还总说“人都有缺点，要包容”“他说了会改的”“我觉得他变好一点了”之类的话袒护卫强，许荟实在是不理解，只能将它归结为“天真”。
　　而随着苏然慢慢长大、心智逐渐成熟，他终于看穿卫强、决心与他断交。
　　本应感到高兴，可许荟却发现，自从那事之后，苏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话变得奇少，面部表情越来越寡淡，就连每天或者每周回家总要跟他们聊一聊在学校里发生了哪些有趣的事都没有了，主动问他他只说“没注意”或者“没有”。
　　她曾一度认为这是卫强造成的——事实上那只是原因之一。
　　她以为自己偷摸去翻看节然的本子就可以多了解他一点，也不会被发现，但其实苏然很清楚自己的东西的摆放，哪怕只是从甲、乙两本书中移到了乙、丙两本书中间。
　　他不说，只是等待着她的改变，连道歉都不曾奢求，因为他知道她不会向他道歉。
　　而许荟也没有“更了解”苏然，因为苏然的日记里只有寥寥几页写上了字，时间跨度只有连续的几天——那还是他四年级的，往后再也没有了。
　　日记本有锁，她翻遍了苏然的书桌都没找到相关密码，只好一个个试——有几次被苏真看并制止，却仍心存侥幸。
　　她总以母亲的身份去教育他、控制他的思想，却忘了人与人相处的一个基本的原则——换位思考：如果她的长辈以“想更了解她”为由、不经她同意就动她东西，她会是什么感受？又该怎么办？
　　人生是个成长的过程，“换位思考”这个东西许荟至今才弄懂，并试着身体力行，而苏然，早在被卫强唾骂、被家人对自己的情感漠视、被周围人疏离时就做到了——但他忽略了自己。
　　明明他没做错什么，却一味地迁就忍让，他替别人考虑了，谁替他考虑？
　　是孙柚一道歉翻篇，钟庭言带他开朗，新环境、新朋友让他重新热情起来，可始终差一点鲜活。
　　林远枫告诉许荟这些，不是为了让她自责，而是想帮她更好地走近苏然，不至于像对头一般，见面就没好脸色。
　　短视频不断重复播放，耳机里的声音也循环了好几遍，直到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她才猛然回神，抬头向他看去：“你去哪儿？”
　　“出去转转。”
　　淡淡的回复，不等她再问其他的问题便走出去关上了门。
　　有点奇怪——之前问他都会直说去找林远枫，这次是……
　　下午一点半，太阳正大，如果他不去找人而是一个人“出去转转”,会不会……
　　许荟不敢想，尽管苏然想做心理咨询师开导别人，但难保自己会有想不开的时候，这么多年，万一他的坚强与耐心被耗尽了呢？
　　她甩了甩头，把这些突如其来又莫名奇妙的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心想都十七了，出去玩也不用时时报备，随他去吧。
　　但她还是放心不下，半小时后给他发了条消息：晚上回来吃饭吗？
　　没有特殊原因，一家人总得一起吃饭。
　　然：再说。
　　［妈］：你出去干嘛？
　　然：买东西。
　　［妈］：买什么要这么久？
　　苏然觉得奇怪：怎么这都要问？
　　他回了个“不知道，随便转转”就不再管了。
　　许荟后知后觉自己管太多了，也因这个敷衍的回答心里不是滋味儿。
　　苏然的确是出去买东西的——给林远枫买礼物，不过他觉得只能自己知道，告诉其他任何一个人他都怕会传到林远枫的耳朵里，这样的话惊喜的效果多少会打些折扣。
　　他也不傻，出门前喷了防晒喷雾，也戴了个白色鸭舌帽挡太阳，打了辆车去了一个综合性大型商场，慢慢逛、慢慢挑。
　　昨天他就跟林远枫说好了，这几天有个需要花很长时间的代肝单子，就不见面了，排除掉偶遇的可能性，准备礼物的秘密性一绝。
　　网上直接搜索的“生日礼物”都太俗，或者太普通，什么水晶灯、蝴蝶贺卡、小积木，看着就没意思，去线下店铺逛逛也许会有灵感。
　　苏然个子高，皮肤白，长相也精致，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路过他的一些人不住地偷瞄他，若不是眉眼过于冷淡、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都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找借口上前搭讪。
　　然而苏然对此毫无感受，一心想着送什么，可又想不出特别一点的，目前所在楼层主卖衣帽鞋袜，大概都逛了一遍，也没挑中比较合适的，于是有些心烦，而越是烦，面部表情就越冷淡，但他自己完全没有发觉。
　　两个多小时一下过去，苏然却一无所获，继续往上，才发现这一层全是吃的。
　　烧烤、火锅、关东煮、炒饭、寿司、铁板烧，各色各样的招牌呈现在他眼前，加之香味吸引，不饿也嘴馋了。
　　点了份关东煮坐在店里吃，顺便想上网再搜搜、参考一下，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人影和一道带着朝气的男声：“你好，没有位置了，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苏然抬头看见一个头发红色挑染、一只耳朵上有耳钉的男青年，余光扫“了眼周围，淡淡点头道：“嗯，可以。”
　　“嘿嘿，谢谢啊。”
　　苏然早将帽子摘下放在一边，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屏幕上，可没过多久面前那人又开口：“帅哥，我咋感觉你有点眼熟呢？”
　　？自来熟？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对于这种自来熟的人，苏然连一个假笑都没给他，仅有的礼貌是那个偏委婉的“不好意思”。
　　但那人没觉得尴尬，还上下又瞄了一番，颇为认真道：“不是，我是说真的，声音也像。”
　　不知道是不是套路，苏然想敷衍走掉：“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见他起身，那人慌了：“等下，你是不是苏然？”
　　苏然愣了下，转头问：“你是谁？”
　　“哎呀，还真是你！”他声音有些大，周围人都看了过来，苏然被看得不自在，耳朵微微发烫，无奈坐下。
　　“我是周影，林远枫——枫哥的铁哥们儿。”
　　他声音这才降低了许多，见苏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继续道：“啧，真是男大也十八变啊，才两年不见你就帅得我认不出你了。”
　　“谢、谢谢。”
　　虽说以前是一个初中的，但是他们见过吗就这么套近乎？
　　苏然想着，拿起自己筒里的一串鱼豆腐吃了起来。
　　“哎对了，你一个人出来的吗？枫哥呢？”
　　“我就出来转转，没叫他。”
　　苏然吃完手里那串，又问，“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情侣就得形影不离？”
　　上次吃饭就是，不知道汪成在奇怪什么。
　　“啊？不是，我就是问一嘴，没别的意思。”
　　尽管他们枫哥说过苏然是正经学霸，不会打架的那种，但周影看他开始就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感觉至少不好惹，试探性问道：“然哥，你能说说你是怎么跟枫哥好上的吗？”
　　苏然看了他一眼，眼神冷得能杀人，周影不禁心里一悸。
　　“然、然哥，你别这么看我，怪吓人的哈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周影看得出来他不想说这个，于是又换了个话题，“然哥，你知道马上是枫哥十八岁生日吧？”
　　废话。“知道。”
　　“那你打算送他什么？”
　　出乎他意料的是，苏然竟说“不送”，但说完后又笑了，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开玩笑。
　　苏然：“你们以前是怎么给他庆生的？”
　　“以前其实……”周影抓了抓头发，“基本上是送祝福，因为枫哥生日在暑假，正是热的时候，就没想着去哪玩。他倒是邀过我们去他家，但那时候我们都挺混的，怕给他家里人印象不好，就婉拒了。”
　　“他以前不也挺混的么？”
　　“是，但是他不像我们，染头、抽烟、打耳洞啥的，就连刺青都只在腰上、还很小，相比我们，他可干净多了。”
　　刺青……他是给别人看过还是只是说过？
　　苏然觉得前者的概率更大一些，不自觉拧起了眉。
　　这可又把胆小的周影吓一跳——他混，但主要是不学无术，不会到处祸害人，打架时基本跟在林远枫后边，真正动手的时候很少。
　　“那你们送过他什么礼物？”
　　“别人我不清楚……我送过他皮肤。”
　　得，白问了，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
　　苏然买的串串不多，这会儿已经吃完了，擦了嘴、戴上帽子打算离开，周影说：“然哥，你要走了吗？”
　　“嗯。”
　　“那再见啊，”周影笑着挥手，道，“顺便帮我问问枫哥，今年生日邀不邀人——成年生日，如果他想热闹些，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得来，也把我自己收拾收拾，不给你们掉价。”
　　苏然觉得他有点傻气——像钟庭言，有时傻得可爱，不禁笑笑，道：“嗯，我回头问。”
　　分别之后，周影才开始想：唔，然哥笑起来居然这么温柔，难道他平时只对枫哥这样笑、所以枫哥论陷了？
　　逛了一下午，苏然也累了，正打算跟许荟说回去吃、然后打车回家休息，林远枫的视频就弹过来。
　　他也没多想，觉着可能是这个粘人精想他了，坐在旁边供人休息的长凳上就点了接通。
　　“喂。”
　　林远枫很少见他戴帽子，接通时愣了一秒才说：“你在哪儿？”
　　“商场啊，”苏然联想到一个东西，笑了下，说，”你这是查岗？”
　　面对面时有六厘米身高差在，林远枫看他总觉得瘦的、小小的，傲骄又可爱的，现在对方举着手机几乎是平视，略弯的眉目同话语一般流露出几分轻佻，瞬间挑起了他的征服欲，让他更想把人狠狠地欺负一顿。
　　“你说你在代肝，但周影在群里说刚看见你了，”林远枫已尽量平和，但还是不自觉地酸了起来，“还说你长得帅、和你聊了一会儿。”
　　“我们聊的都是你啊。”苏然先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再说了，我代肝也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在做，只是这几天每天花时间，下线休息了一会儿就想着出来逛逛。”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
　　想给你惊喜啊，笨蛋。
　　“你不是怕热吗？虽然商场里有空调，但这里头人也不少，走来走去的怕你不舒服，而且我也不一定要买什么，就是瞎转悠。”
　　“真的？"林远枫眯起眼，颇有些诱导性地舔了舔嘴唇，“是怕我嫌热不舒服，还是怕被我捉.奸心里发虚？”
　　要说心虚，那当然是因为要给他惊喜而撒下的善意的谎言，但他凭白无故扯“捉.奸”，那苏然可就有底气反驳了。
　　“哪来的‘奸’，我一个人出来的好吗？”
　　他戴着一只耳机，在公共场合声音被压着，连他自己都没觉得这话说出来会诱惑对面同样戴着耳机的人。
　　“这样啊——也就是说你现在很有空？”
　　“想见我？”
　　“想亲你。”
　　苏然对这突如其来的直白已见怪不怪，宠溺地笑了笑，看了眼时间，道：“那你在家等我，我马上过来。”
　　“嗯——你是在品永？”
　　“嗯。”
　　“还有点远。我让何叔去接你吧，省得你打车。”
　　何叔何磷是林远枫家司机，除了敬业负责还是个热心肠，人也开明，知道他俩的关系后甚至表示在他能力范围内有求必应，不限于接送他们到哪去。
　　或许可以旁敲侧击一下。苏然想。
　　“行，你跟他说我在西侧门等着。”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