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张筱笛

368、坠崖

　　鹿里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是茉云。

　　她的身影如同夜色中的幽灵，冷静且迅猛，茉云旋即蹲在正啸身旁，帮他扎紧伤口，她的目光如此沉着，好似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鹿里看着茉云的背影，他的心也瞬间安定了几分，茉云此刻出现在正啸面前，出现在他们的命运交汇之处，那少帅定然是有救了……

　　茉云低头看着已经昏迷的正啸，眼中闪过一丝痛惜，语气却依旧冷漠决绝，低声说道：“卢正啸，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轻易的交代自己。”

　　鹿里站在茉云面前，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茉云冷冷的笑了说道，“鸿音公主和十皇子联起手来了，勾结峑戎，要杀你们少帅！”

　　鹿里咬牙望向茉云，这一切也足以印证他所有的怀疑，这一刻他也再无彷徨，明了当年那个忧国爱民的长公主早已不复存在，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决不能让他们这些恶贼得逞，你快带少帅走。”

　　茉云轻轻被逗笑了，她站起身伸手取下披风，盖在正啸的身上，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冷静：“这场大战，幽戎从头至尾都未现身，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一击致命，来收拾你们家少帅的。幽戎亲自来了，你却说得这般轻巧，你是觉得我插了翅膀，还是你家少帅当真有不死金身？”

　　鹿里顿时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焦躁：“那该如何？”

　　茉云淡淡地拿起了剑，轻松地劈下身旁一排竹子，随后麻利地用背着的麻绳绑起竹筏，神色依旧冷静：“你听见水声了吗？从这里往下有条河流，水流异常湍急，下河顺着河流漂流不足两里，就有一个高约十丈的瀑布，随瀑布落入深潭，便脱离了山谷，或可逃出生天。”

　　鹿里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他急忙说道：“好，你带少帅走，我来殿后。”

　　茉云再次被逗笑了，这次笑容中透着一丝无奈与决然：“鹿里，你即便是此刻战神附体也没有办法一个人抵挡幽戎。我去吧，我会穿上卢正啸的战甲，引开他们，你带卢正啸走。”

　　鹿里愣住了，眼中带着一丝震惊，他直愣愣地望着茉云，似乎要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什么理由：“为……为何不能是你带少帅离开？”

　　“因为你不了解幽戎，挡不住他！”茉云目光依旧镇定，她望向鹿里一脸坦然而诚恳的说，“鹿里，你知道我，我方茉云此生从不求人，这一刻就当我求你，一定要带他离开，带他回到卢家军，让他活下来，只有卢正啸能带领卢家军还南境太平。”

　　她的话语如此平淡，却饱含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鹿里的心头一震，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迷茫，他明白自己这一走，茉云将是九死一生……

　　他低下头沉思了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用力控制自己内心的混乱：“不……我……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面临峑戎大军和幽戎，不行！少帅绝不会允许……”

　　而茉云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光，她目光坚定地注视着鹿里，声音冷如刀锋：“鹿里，几位将军中你速来最精明，你应该感受到了，不论是战局和军心都是急转直下，这一战悬矣。”

　　鹿里抬目心力憔悴的望向茉云，心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他何曾不知道，这一场必胜之战，却在鸿音公主和朝堂险恶之人的轮番搅局下，战斗的天平正在迅速倾斜：“那该怎么办？”

　　“只要你能带卢正啸脱离危险，回到军中，我有法子，一切将会迎刃而解。”茉云一脸风轻云淡的笑了说道。

　　“能将这一切力挽狂澜……”

　　“对！所以做你此刻该做的事！切莫迟疑！”茉云站在夜风中，衣袂飘动，眼中没有一丝动摇：“记住，这一战必须胜，只要南境能平，兄弟们祖祖辈辈的太平夙愿能达成，一切都值得。”

　　她的声音如夜风般冰冷，却带着无与伦比的坚定。她知道，只有这场战斗胜利，才能为南境带来希望，为卢家军争取到生存的机会，而其余的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鹿里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复杂，最终点了点头，他知道，茉云已经选择了自己的道路，而他也必须走自己的路。

　　月光直泻而下，茉云深深望向昏迷的卢正啸，神情如此安稳而宁静，忽然她轻轻的笑了，竟觉得有几分庆幸，还好自己还能见他一面……

　　翌日清晨，天空刚刚微亮，山谷间依旧弥漫着清晨的雾气，空气清冷而压抑。幽戎站在高处，俯视着四周的山谷，他的眼中闪烁着一丝冷冽的光芒。

　　顷刻间，幽戎扬起烈刀下令，声音嘹亮而有力：“全谷搜寻卢正啸！”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一战，他已经等得太久，不可能再让卢正啸从他眼前溜走。

　　然而，就在他的命令刚刚落下时，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那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清晰可闻。

　　幽戎的目光猛地一凝，他微微侧头，冷冷一笑，好似早已料到这一刻的到来，卢正啸也不愧为自己这一生的敌人，最后一刻，他也还未放弃!

　　幽戎忽然仰天笑了，他的的笑容冷冽且残酷，但眼中却有一种莫名的赞赏，说道：“你倒是也没让我失望……”

　　他挥手示意，亲自带队追捕，顷刻间山谷里马蹄声急促，峑戎的铁骑如洪流般冲出，追击而去。

　　卢正啸的座骑烈儿在山谷中飞窜，带着卢正啸的身影，逃离着追兵的围堵。

　　幽戎紧追不舍，峑戎大军对卢正啸的追击早已到了近乎疯狂的程度。

　　卢正啸曾无数次在峑戎的杀手围剿下逃出生天，都快成了峑戎心中不死的噩梦。但这一次，幽戎决定不会再让他有任何生还的机会，整个山谷几乎被峑戎的大军围住，他已经逃无可逃。

　　就在数千铁骑围堵之时，烈儿猛然改变方向，冲向了山谷边缘的悬崖。幽戎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很快他便全力驱马，箭矢如电，拉弓飞射而出，直指正啸的背影。

　　那一箭迅速穿过空中，带着死神的气息，直直刺入卢正啸的胸后。

　　然而，卢正啸并没有回头，他只紧握缰绳，眼中露出一丝冷静的决然。

　　在最后的刹那，他与烈儿一同飞身跃入那深不可测的深渊。就在空中，他突然转头，眼神冷冷地与幽戎对视了一眼，好似带着一丝冷笑，那一刻，幽戎的心猛然一紧，好似那一箭射向的不是卢正啸，而是自己……

　　幽戎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猛地一挥手，指挥停下追击的队伍，周遭的一切似乎也在这一刻凝固，所有的峑戎铁骑纷纷停下，静静地望着他们的宿敌坠入那一望无底的深渊……

　　就在这一刻，峑戎全军发出了狂欢的声浪，那些曾经被卢家军击败的士兵们，终于看到了敌人的灭亡。那个曾经不可战胜的神话，卢家军的少帅，终于在幽戎的箭下倒下。铁骑的嘶鸣、战鼓的轰鸣和士兵们的欢呼交织在一起，山谷间回荡着胜利的声音。

　　而幽戎神情中没有丝毫的欢悦，心底却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是对死敌的尊重，也是对自己这一箭的挣扎。好似有一把锋利的刀，忽然割裂了他内心的一角，这执念被割舍了，却好似心也空了一块……

　　此时的卢家军，威行带着震北、罗虎、润吉率军来援，他们连夜急速赶向远山道，晌午后，他们到了山前，从山外仰望山谷中，山中好似已偃旗息鼓悄无声息，震北旋即下令兵分两路，从不同入口进入山谷。

　　然而，在进入山道的一个岔路口时，震北和罗虎他们队，突然遇到了仓皇逃命而出十皇子队伍。十皇子身上满是尘土和血迹，眼中皆是惊恐与绝望，他看到震北和罗虎，顿时整个人崩溃般嚎啕大哭。

　　“十皇子！到底发生了什么？”震北旋即上前，下马行礼问道。

　　“少帅……少帅……为了救我，带着人冲进了峑戎的包围圈……恐遭遇了不测……”十皇子的声音几乎被哭泣呛住，他说话的每个字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无助。

　　震北和罗虎的心猛地一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震北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不可置信，而罗虎更是激动得失控吼道：“你说什么！不可能！这不可能！”

　　众人眼神中顿时皆是怀疑与恐惧，十皇子的哭泣如同重锤击打在他们的心头，好似整个卢家军的命运都在这一刻陷入了深深的黑暗。

　　就在所有人几乎陷入崩溃边缘时，威行和润吉的队伍突然从另一侧赶了过来，飞速逼近。

　　“快让开！”润吉不顾一切的吼道。

　　就在此时，众人定睛一看，看见威行和润吉的马背上，扛着昏迷不醒的正啸和鹿里，两人的衣衫湿透，面容苍白气息微弱。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顿时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纷纷冲上前去。

　　威行一边快速指挥，双手抱着正啸，焦急地喊道：“快让开！少帅和鹿里受了重伤，我带他们回营医治！”

　　他的声音如此急促，充满了紧张和无助，正啸的伤势显然异常严重。

　　此时，十皇子身旁的随侍突然惊愕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他不是坠崖了吗？”

　　十皇子猛地转头，眼神一凛，立刻以眼神震慑住了自己属下，示意让他闭嘴，可当他看到威行和润吉带着正啸从自己面前疾驰而过，他咬紧牙关，眼中的亦是错愕与惊慌交织，显然自己也在怀疑自己眼睛，他刚刚分明亲眼见卢正啸坠崖……

作者有话说

　　[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