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这可是一种学问 ...
-
游日第二天醒来，只觉得浑身僵硬。
寓鸟的住处只有适合鸟形休憩的浅巢，他们昨晚只是在上面简单铺了些东西将就。
幸月逸本可以用术法让他们睡得更舒服些，但姜楠讲究入乡随俗，坚持不做任何改变。
游日揉着脖子走出来，清晨的林间弥漫着薄雾，许多寓鸟已经活跃起来，在树木间轻盈地穿梭往来，不知在忙些什么。
他正想回去再躺会儿，一只羽毛丰润的寓鸟忽然落在他面前的枝头，清脆地开口：“小兄弟，能来帮帮我们吗？”
看着对方和小寓相似的模样，游日爽快地答应了。
他想，应该不会是什么难事吧。
片刻后。
游日开始后悔了。
原来寓鸟们想在树木枝杈间搭建一些适合鸟形居住的小型平台和挡风棚。
对于寓鸟的体型而言，这些枝桠足够宽敞，可对游日这样的人类来说，只能小心翼翼地攀附在主干上，生怕一脚踩空。
他努力保持着平衡，额头微微冒汗。
“小伙子，帮忙扶一下这边，谢谢！”另一只寓鸟衔着一片打磨过的薄木板飞来。
游日连忙伸手稳住木板，让寓鸟们用细藤和树脂将其固定。
这里的寓鸟大多保持着原生形态。族鸟数量增多后，原有的树洞住所便不够用了。小寓的族亲们很早以前从虢山迁居至此，他们
并不需要人类那样的大房屋，而是在居住地周围种下树木。
经年累月，那些树木茁壮成长，逐渐形成了这片环绕村落的森林。
另一边，姜楠正艰难地从昨晚休息的树洞小窝里往外爬。
洞口对鸟形很合适，对人形就过于局促了。
他好不容易钻出来，发现游日不见了踪影，刚走出几步，却一眼望见游日正歪斜着身子靠在远处的树干上。
姜楠朝他喊道：“游日！”
“怎么了？”游日闻声猛地回头。
正在固定木板的寓鸟赶紧叫道：“别动别动！”
“噢噢，好。”游日立刻僵住不动。
姜楠走近看清状况，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活雷锋，感觉如何？”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来试试？”游日横了他一眼。
姜楠笑着退开两步：“我这就去搬救兵。让幸月逸来，他本就是树木之灵，弄点木头玩意儿不比咱们这样一点点折腾强？”
很快，姜楠带着幸月逸回来了。他清楚地说明了情况，对于幸月逸而言，催生木材、塑造一些适合鸟族栖息的简单结构，确实不算难事。
寓鸟们听取了建议。
只见幸月逸抬手轻触树干，柔和的绿光流转间，枝条便依着心意生长、弯曲、交织，很快形成稳固的平台与遮棚。
虽然不是精雕细琢，却与周遭林木自然融合，为村落添了几分生机。
幸月逸看着寓鸟们欢快地在新的落脚点跳来跳去，试了试是否稳固，嘴角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
能帮上忙，让大家感到便利，他由衷地感到高兴。
游日终于能从别扭的姿势中解脱。他活动着僵硬的肩膀，走到幸月逸身边，一把揽住对方的肩：“厉害啊！我这胳膊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他尝试把手臂放下来，却疼得龇牙咧嘴。
幸月逸转过身，轻声道：“我看看。”
他捏了捏游日的上臂和肩关节，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一套推拿手法，力道恰到好处地揉按了几下。
游日只觉得一股酸胀感过后，僵硬的肌肉顿时松快了许多。
“哇，这么神？”
“只是长时间维持紧张姿势导致的僵直，放松开就好。”幸月逸收回手，“不去吃早饭吗？”
姜楠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人，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外人”。
他摇摇头，跟上他们，一起在村落里寻找能用早餐的地方。
但走了小半圈，并未见到类似商铺或食肆的处所。
这时，游日看见小寓正站在一片空地上，周围围着一群雏鸟，她似乎在说着什么。
听见游日的喊声，小寓转过头来，而她身边那一大群毛茸茸的小鸟也跟着齐刷刷地转过了小脑袋。
几十双圆溜溜的眼睛同时望过来，那场面让游日头皮一麻，立刻别开了视线。
“游日！怎么啦？”小寓大声问。
“没、没什么，你先过来一下。”游日实在不敢靠近那片“小鸟海洋”。
小寓疑惑地跟雏鸟们道别，蹦跳着跑过来：“到底什么事？那些是我亲戚家的孩子，过几天就要被送到不同地方去学习本领了。”
她想起自己当年和同伴们一起前往天庭任职，也有些朋友去了别的部门或地方修行、工作。
“噢，是这样……我们就是想问问，去哪儿吃早饭？”游日解释道。昨晚已经叨扰了人家一顿，今天总不好再蹭饭。
小寓听了，笑道：“离这儿最近的城镇，飞过去也要半个时辰呢。我们这儿平时不设饭铺，大家都是自己捕猎，或者各家交换些存粮果腹。”
“什么？”游日睁大了眼睛，“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走呗。早饭总不能不吃。”姜楠无奈地说。
幸月逸思索片刻，开口道：“如果可能……我们自己做些简单的也行。”
“怎么做？学古人上山采果子，下河摸鱼？”姜楠想象了一下那场景，觉得有点麻烦。
幸月逸点了点头。
“早餐不必太复杂。有句话说，早餐要吃得像皇帝，午餐像平民，晚餐像乞丐。我们只要营养均衡就好。”
姜楠挑起眉：“你给我背养生口诀呢？不过说得也对。干脆让白琢如去镇上，给我们带点‘皇帝级别’的营养早餐回来。”
幸月逸微微蹙眉，偏过头，隔着游日低声问：“他是不是在讽刺我？”
“哇，这么明显都没听出来，你也真行。”游日不想让他们争执，赶紧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实在不行就先听姜楠的。幸月逸，我们先去看看小寓亲戚的那些小家伙吧。”游日说着，拉上幸月逸的手，朝姜楠挥了挥，“我们先走啦！”
姜楠站在原地，也朝他们摆了摆手，脸上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看着两人走远，姜楠心里莫名浮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为什么看到游日和幸月逸凑在一块，自己会有点不自在？难道是因为有种……自家白菜被拱了的错觉？
另一边，游日把幸月逸拉到一旁，轻声说：“姜楠那家伙，习惯用说话来调整心情，你别太在意。尽量别惹他心情不好。”
“如果惹他不高兴了，会怎样？”
幸月逸认真地问。
他其实有点好奇，如果真能触动姜楠的情绪，或许可以向他请教。
自己常常察觉不到自己的心情变化，总觉得有些迷茫。
“你完蛋了，我可能要认他做一个星期爸爸才能哄好，如果是我犯错就得招招不重样的哄。”游日没什么哄人的技巧就是夸，还有给好处。
都习惯了，连姜楠都习惯了。
幸月逸点点头，他理解的生气就是难受无奈冲动不满各种情绪集聚在一起得复杂情绪。
他不明白有些人可以做到又生气又开心，但这些情绪在他遇上游日之后见的更多，感受也更多。
游日就像为自己而来，所以为了游日他可以不一己私欲和游日在一起，否则一起就不在像以前。
“那你可就惨了。我可能得认他当一个星期的‘爸爸’才能哄好。要是我犯了错，还得变着花样去哄，不能重样。”
游日无奈地摊手，他哄人的技巧无非就是夸赞和给点好处，简单直接。
这么多年，连姜楠都习惯了这套。
幸月逸点点头。在他理解里，生气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混杂着难受、无奈、冲动与不满。
他不明白为何有人能一边生气一边开心，但这些复杂的情绪，确实是在遇见游日之后见识得更多，感受也更真切了。
游日就像一道特别的光，照进了他原本过于寂静的世界。
因此，他格外珍惜这份联结，不愿因自己的任何私心而破坏它。
早餐最终由白琢如从附近的集镇带回，是热腾腾的包子和清粥，虽不奢华，却足以抚慰辘辘饥肠。
姜楠接过食物时，脸上那点残余的别扭，到底在白琢如平静的注视下化开了。白琢如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将姜楠喜欢的口味推到他面前。
这细微的举动，比任何刻意的讨好都来得有效。
接下来的几日，他们便在这片灵泽之地悠闲度过。
小寓做向导，领着大家游览各处。
他们踏过覆着柔软苔藓的古老石径，在清晨的雾气未散时聆听深潭的流水淙淙。
也曾登上视野开阔的矮坡，看落日将层林染成一片暖金色。
白琢如大多时候只是安静跟随，目光时常落在姜楠身上，看他与游日斗嘴，或对某处景色发出惊叹。
偶尔，他会以指尖凝出一点微光，化作蝴蝶或流萤般的灵体，悄然绕姜楠飞旋片刻，引得他转头探寻时，又悄然散去。
这种沉默的、近乎本能的关照，成了他独有的“哄人”方式。
姜楠并非察觉不到，嘴角偶尔翘起的弧度，泄露了他被取悦的心情。
几日后，白琢如接到传讯，需返回处理一些事务。
临走前，他将一枚泛着温润光泽的玉佩交给姜楠：“若有急事，摔碎即可，我会瞬移到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此处安宁，但勿要深入未明之地。”
嘱咐完毕，身影便如融入晨光般淡去。
少了白琢如，气氛似乎更轻松活跃了些。他们继续探索，有时在溪边歇脚，游日怂恿幸月逸用能力催生野果。
有时姜楠会讲起过去在此地的旧事，小寓则补充各种稀奇古怪的传说。
夜晚聚在寓鸟落空地上，看星空低垂，听着夜风穿过林梢的声响。
一日，他们信步游至一处较为僻静的山头。
这里视野极佳，可遥望灵泽起伏的翠色脉络。
山风颇大，吹得衣袂猎猎作响。
就在他们准备折返时，游日眼尖，瞥见不远处一块凸出的岩石上，静静立着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素色衣衫，几乎与山间浮动的云雾同色，身形修长，负手而立，正遥望着远方苍茫的云海与山影。
他似乎已在那里站了许久，沉静得像另一块岩石，却又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风拂过，带来几分清冽的寒意。那人仿佛感应到他们的目光，缓缓侧过头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