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好久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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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凌晨2时9分，手机屏幕莹白色的光照亮冯乐川惨白的脸。
他从梦中惊醒。
梦里光怪陆离的人物场景，是在高中校园，也全是他熟识的人，所以，在梦里他分不清虚实，沉醉不知归路。
只是最后场景切换，他乘坐的大巴被泥石流击中，车身摇晃着向断崖侧翻而去，他倏地惊醒。
以及，最让他难以释怀的是，大雨瓢泼的背景音里，有人在歇斯底里地呼唤自己的名字，但他的脸被一层迷雾笼罩，他看不清他的容貌。
抬手摸了摸汗津津的额头，冯乐川按灭刺眼的手机屏幕，掀被下了床。
简单洗了把脸，他趿拉着毛绒拖鞋去厨房接了杯温水，随后他端水回到卧室，将水搁置在了床尾的工作台上。
接着，他转身在柜子里翻找出安眠药，动作熟练地拧开瓶盖，腾出了一粒白色药片。
就着温水服下安眠药，冯乐川躺回了留有余温的被窝里，原以为有了药物加持，下半夜他能如愿睡个安稳觉。
只是，半梦半醒间，他又梦见了那个多次出现在他梦里、看不清长相的人。索性，他抱着被子半靠在床头，半阂着双眼，盯着遮光帘缝隙看，一眼守望到了天光大亮。
翌日9点左右，简单洗漱一番，冯乐川带着一身水汽从卫生间出来。
他转到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一盒冷藏鲜奶，拧开瓶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接着他一边喝着提神的早餐，一边拿起手机查收消息。
消灭几个公众号的红点后，他发现【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服务号在今早8点左右给他发送了一条消息。
消息内容是：
【冯先生您好，三个月前您在我院申请的睡眠疗愈工具——好梦手环，现已到货，请您尽快来领取并投入使用，祝您早日康复。】
退出服务号点开工作群，冯乐川打算去确认自己今日的工作安排，上下划拉半天消息框，冯乐川才终于想起自己休了年假。
于是冯乐川将挂在脖间的毛巾取下，转身去卧室换了件黑色大衣，随后抓起钥匙驱车往医院赶去。
正值工作日，又到得比较早，所以冯乐川很顺利地在医院找到了停车位。
从负一层乘电梯上行，电梯开开合合间，进来又出去不少人。直到电梯在3楼停下，进来了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方才还算宽敞的电梯瞬间逼仄了起来。
冯乐川往角落挪去，抬头看向了电梯左侧的楼层索引，看完心里了然：怪不得，原来3楼是手术室和重症监护室。
接着，他看见站在前面领头位置的一位医生微微转身，声音雄浑地问身旁的医生：“听说你们神外科在人机交互治疗领域有了新的发展？产品已经上市了？”
老医生旁边一位稍年轻点的医生隐带了点自豪：“是的是的。”
“我们的产品三个月前试点上市，目前已经全面铺开，患者反应治疗效果显著，终于能不靠安眠药和褪黑素睡一个好觉了，好评率几乎可以达到99%……”
期间医生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冯乐川也跟着听了半天，直到脚下的电梯缓缓停下，红色按钮消失，电梯到达了冯乐川要去的楼层。
“借过一下，谢谢。”
艰难挤出了电梯，冯乐川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夸奖。
“此次产品研发的负责人是余年余医生，他青年才俊，前途不可……”
冯乐川向前走去的脚步停下，他转身看着缓缓合上的电梯门眨了眨眼，在心里暗想：是巧合吗？
因为，刚听到的名字和那个人的名字听着同音。
想着应该是同音不同字，冯乐川提脚继续向前走去。走到他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门前，他弯曲手指在敞着的门上敲了敲。
“王医生，早。”
正戴着老花镜写病历的年迈医生，转头看向门口身形单薄，但脸上扬着灿烂笑容的年轻人。
他把笔搁下，鼻梁上的眼镜摘下，脚勾着不远处的一只胶凳，将之拖到了自己的座位边。
接着，他也满脸慈祥地回道：“冯记早啊。”
“过来坐。”
冯乐川走了几步刚坐下，擅长望闻问切的王医生立刻问道：“昨晚又没睡好？”
冯乐川还没来得及回，王医生凑近些打量他眼底的青黑，作出了然状地回：“得，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似是睡眠不足的困顿席卷上头，冯乐川单手撑在王医生的桌子上，他拖着脑袋无奈笑笑：“我也很想试试一觉睡到自然醒是什么感觉。”
王医生叹了一口气说道：“害，你这病从西医看到中医，再兜兜转转回到了中医，也算是中西结合了。”
“连我都拿你这做噩梦的坏毛病没法了，我真不知道谁还能帮你。”
想着又觉得不太甘心，王医生又似是商量着问：“我又在书里找几个新方子，我们再坚持几个疗程试试？”
冯乐川坐直腰杆，浅浅摇了摇头，“不吃了，您老的药忒苦了。我不吃了。”
“也不是天天都做噩梦的。”
“如果身体累到了极致，还是能睡着的，但是最近我不太忙，所以又睡不好了。”
想着今日来医院的目的，冯乐川笑着说：“先前我也挂了神经外科的号，他们建议我去申请一款睡眠疗愈手环。”
“说是好评率99%，效果不错，让我也试试。”
门外有患者敲门，于是冯乐川利落告别王医生往神经外科走去，按照信息指示，冯乐川到达了指定楼层和指定房间。
从一名护手手里接过包装完整的方正盒子，冯乐川当场拆开了包装。
手环通体全黑，质地似金属，表带光滑细腻，透着一股玉石般的温润感，竟然摸着不觉得冰凉。
手环中心有一块小小的数码屏，冯乐川人脸一对上屏幕上的小孔，数码屏就立刻解锁，现出一个嘴角向上的简笔画笑脸，他用一童声的语音笑着说：“你好。”
本就对这类新上市的高科技产品不寄予多大期望，可见着了手环格外通人性的智商和高颜值的外表，冯乐川又觉得，好像也还能接受。
利落将手环扣在左手腕上，冯乐川了解了一下注意事项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他右手捧着左手手腕，垂头打量新得来的宝贝，缓慢向电梯间走去。
手腕捆着的环像是一块行走的“热得快”，暖流顺着手腕上爬，快要暖到心坎上。
连带着久久阴翳的心情也似拨得云开见月明，冯乐川笑着将手揣回大衣衣兜，抬头向前方看去。
于是，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僵在了脸上。
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同样是一群穿着白衣大褂的医生缓缓走近。与先前电梯遇上的医生们相比，这群医生更年轻，互相说笑间，脸上也还洋溢着年轻人的朝气。
除了领头位置那人。
他整张脸上似染着寒霜，尽管周围嬉笑愉悦，他也能双手插进衣兜，巍然不动地保持着冷漠与淡然。
他鼻梁架着一副银色的全框眼镜，浓密的黑发随着步伐轻轻耸动，像一顶行走的黑色蘑菇。偏分的发型留出了一半光洁的额头，额下的眉弓凸起，内里窝着一双狭长的双眼，他通过镜片扫射出来的目光晦暗不明，让人抓摸不透意思。
在对方抬头将视线投过来的瞬间，喜悦和震惊就在冯乐川的四肢百骸交织奔涌。
昏暗走廊里的视线相接，隔山隔海的一眼对视。久别重逢的喜悦后，冯乐川谨慎地想：是在看自己吗？
有些在八年前没说出口的话，最后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对面一群医生看看冯乐川，又看看站在最前面的同伴，最后他们得到同伴“你们先走的”允诺，率先经过了冯乐川的身边。
他们一步三回头地打量冯乐川的背影，思考两者的关系，最后思考未果，一齐消失在了拐角处。
走廊恢复安静，医生在2米外站定，保持了正常社交距离。
他们沉默对视。
良久，医生一言不发，抬脚向冯乐川走去，只是脚步不停，似要擦肩。
几乎是下意识，冯乐川伸手拉住了对方的小臂：“你……”
是问句，但是他肯定:
“请问是余年吗？”
一阵无言，被拦住的人停住脚步侧身和冯乐川对视：“嗯，是我。”
一别经年，那个平淡、冷漠的嗓音，终于再次听到。久别重逢应该说点什么，可嘴唇刚有动作就又收束成线。
挑挑拣拣一直想说但未能说出口的是：“我喜欢你。”
可能会很矫情，但最想挑明的还是：“从意识到喜欢，现在是第八年。”
明里暗里想问的，最想知道答案的是：“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想说的想问的有点对，不知道哪句更适合眼下的情景，索性遵循所有久别重逢惯用的开场白。
“好久不见。”
“最近好吗？”
不知缘由，冯乐川的声线有点哽咽，也有水雾模糊了视线。
沉默了良久，余年一直在兜里的手最后摸出了一瓶酒精喷雾。
他掰下抓着自己手臂的冯乐川的手，摊开冯乐川的手心，往冯乐川的手心压了几泵。
冰冷的喷雾落在手心，给些许燥热的心降了点温，冯乐川微弯曲起了手指。
听见一声不见喜怒的“好久不见” ，冯乐川抬起了头，他听见余年认真回地：“原来，还记得我吗？”
也不去细究最后一句话，冯乐川微仰着头，闭眼憋住要冒头的苦涩，冯乐川问：“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音响起，余年低头看了看来电署名，说了句抱歉，还没来得及给出回答，就匆忙走进安全通道接起了电话。
冯乐川站在原地等了十分钟，不见人回来，于是他收拾好心情抬脚离去。
尽全力，不强求。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好久不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