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目标都是我》简沉

2、第2章（重写）

　　对了，话本中写过，沐天玦有一次在一处村落中发现了“人傀”，以人身锁魂做的傀儡，后来抓住制造人傀的邪修杀掉，又获得一次机缘。

　　可是书中并未记载那些人傀后来怎么样了，是妥善解决还是除掉，两者皆有可能。

　　雁修瑾心怀忐忑，绞尽脑汁想办法试图逃过死劫，却在看清他们口中的“大师兄”时整个人僵住了。

　　沐天玦。
　　竟然是沐天玦！

　　方才他并未细想，不过也该是沐天玦，这处机缘也是沐天玦的。

　　他亲手将沐天玦养大，解衣推食，当做亲生孩子看待，却被对方一剑封喉，可是后来他又明白，是话本控制了所有人。
　　沐天玦并非狼心狗肺之人，何至于那样诬陷他。

　　一时间，雁修瑾心头掀起波涛。
　　这次，能逃开话本控制吗？

　　沐天诀看清这人面容的瞬间陷入呆滞，口中溢出一个气音：“你……”

　　沐天玦就站在离雁修瑾两步远处，雁修瑾抬眼便将对方骤缩的瞳孔尽收眼底。

　　雁修瑾忐忑地望着沐天玦，头一回，他对自己亲手养大的大弟子产生了莫大恐惧。
　　他不是在看徒弟，而是透过沐天玦看向被话本既定的“命运”。

　　今天沐天诀穿着一席本不该喜欢的白衣，腰缠他送给沐天诀的一块血玉。
　　那块血玉是他早年诛邪而得，可温养丹田，普通人亦可养身，收沐天玦为弟子时，便送给了沐天玦。

　　按照话本所写，这块玉在沐天玦离开万灵宗之前送给了吟宣，如今怎还在戴着？

　　只刹那间，雁修瑾脑海中风云变幻，再看沐天玦。
　　此人眸底血红，眉头一沉，怒火几乎喷薄而出，当是痛恨。
　　看来，情节虽有偏转，但沐天玦态度与话本依旧相合。

　　有了思量，雁修瑾很快镇静下来，观察现状，寻找脱身之法。

　　方才，沐天玦显然非常震惊，一时间脱口而出，音量并不小，距离近的人都听到了。
　　立在沐天玦背后正在翻书的女子闻言，偏过头。
　　看清雁修瑾面容的瞬间，手中翻书的动作一顿，书本登时从掌心掉落。

　　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已经有人窃窃私语。
　　“这是谁？”
　　“有点像沐师兄的师尊。”
　　“沐师兄的师尊不是早就死了吗？”
　　“我听说是个虚伪之徒，沐师兄痛恨至极，日日怒视房中挂像。”
　　“那般道貌岸然，该是恨的。”

　　沐天玦声音未落，雁修瑾便心尖发颤。
　　他的五感比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沐天玦眸中，他清晰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貌——和从前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那女子率先回过神，小心拽了拽陷入呆滞的沐天玦，“尸体不是被灵霄仙尊带走埋葬了吗？这是……”

　　这位是……
　　雁修瑾细细辨认了下，这似乎是二弟子吟宣。

　　当年作为修真界为数不多的灵修，雁修瑾修炼速度在万灵宗长老中最慢。
　　万灵宗共一位宗主，三位长老，除他之外，其他三人在他刚刚突破元婴期时，已然接近元婴后期。

　　灵修进步靠提炼精纯灵力，十分费时费力，发展方向也不专一，很少有人走这条路。
　　灵修只精炼灵力，灵力可以用来画符，经过训练灵力输出程度炼丹，以达到操控灵力的目的，也能用灵力控制很多东西。
　　直白来讲就是什么都会一点，但是没有一门精通的。

　　大部分修士在筑基前就开始专攻一个方向，比如丹师、卦师、剑修、符修等，都比灵修修炼速度快，而且各有所长。

　　是以，在继承师尊衣钵后，只有捡回来的三个人愿意拜在他座下修炼。

　　不知过去多少年了，这两名弟子样貌长开了许多，尤其二弟子，当年他死时刚刚十三岁，如今险些不敢认。

　　雁修瑾下意识向后扫了眼，不知道三弟子在不在。
　　当年这三名弟子总是在一起行动，这也成了他的习惯性动作。

　　三弟子相处的时间最少，才带回来三个月他便不在了，如今不知会拜在谁座下……

　　不对！
　　雁修瑾蓦地抬头。

　　按照话本所写，有过一次与雁修瑾相同样貌的幻觉扰乱沐天玦心境之事，可那件事与人傀之事并不在同一情节中。
　　是谁做了与他样貌相同的傀儡，还放在沐天玦面前？

　　虽然不明现状，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人就是要沐天玦再杀他一次。

　　“这人傀会动！”吟宣忽然扬声，一手护在沐天玦身前，手中戒备地掐起法诀，“大师兄，退后。”

　　周围一头雾水的修士顿时警戒起来，原本架着雁修瑾双臂的两名修士迅速将人放下，齐齐后退两步，拔剑相向。

　　沐天玦速度更是快，一炳银光利刃眨眼抵在雁修瑾颈上，冰凉刺骨：“说，你是谁？你的主人在哪？”

　　烈阳惨白，雁修瑾再次被众人包围，浑身霎时僵硬，仿佛回到那个被千人审判的午间。
　　剧烈的疼痛如附骨之疽，顷刻间爬上他脆弱的喉咙和神经。

　　一时间，雁修瑾有些分不清楚状况，好似处在噩梦之中，眸底尽是恐慌。
　　不可置信地望着沐天玦，他喉中忍不住挤出一声小小呜咽，恍惚地扫了眼四周，右脚不安地在地面碾转方向，做出防御姿态，同时寻找可逃之机。

　　那些质疑、痛恨的目光犹如利刃，一刀一刀割在雁修瑾身上。

　　好疼、好疼。
　　他不要再无故惨死，他根本没有做过，凭什么要他死！

　　话本、都是话本！避开沐天玦，避开主角，避开所有情节，他要活下去。
　　修炼只为长生，若是无法突破，寿元将近也就罢了，可他不要再枉死一次了！

　　“不是我……不是我……”
　　雁修瑾入魇一般，喃喃的两声让近在咫尺的沐天玦和吟宣皆是身躯一震。

　　吟宣尚未有所动作，沐天玦已经眼眶血红，猝然推开吟宣，长剑银光乍现，雁修瑾脖颈间便多了一道浅淡划痕。

　　雁修瑾被迫仰头，沐天玦惊愕发现这傀儡喉间居然还有一道疤痕，与当年他持剑刺入的位置一般无二。

　　雁修瑾一动不动盯着沐天诀，沐天玦似乎怒不可遏，气得险些握不住手中长剑，强压下声带颤动厉声质问：“说！你是谁？为什么在密道里？是谁……给了你这张脸？”

　　这句与当年经历完全不同的话一下子把雁修瑾从噩梦里拉出来，不由吞了吞口水，重新审视。
　　今时不同往日，他还有机会离开，他不能是雁修瑾，雁修瑾会被话本杀死，会被所有人记恨。

　　雁修瑾理智逐渐回笼，强压下心悸，尽量将自己摘离雁修瑾的身份。
　　想起话本中沐天玦在此处的机缘，他飞快想办法脱身，转移沐天玦的注意力：“密道的墙中还有一只傀儡，他知道的比我多，我刚刚苏醒，什么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沐天玦沉着脸指挥站在雁修瑾身后警戒的两名修士：“你们去看看。”

　　“是，师兄。”
　　那两人接了命令，收剑转身。

　　沐天玦应该是这里修为最高的人，只要引开他，应该有可趁之机。
　　雁修瑾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沐天玦，毕竟是当初疼爱过的弟子。
　　死前，他痛恨过这个无缘无故置自己于死地的大弟子，死后，他明白是话本让沐天玦杀死自己的，可真说不恨又怎么可能？

　　小弟子怎么就一直维护他、信任他？
　　和话本中千夫所指时无人替他说话的情况截然不同。

　　为什么小弟子就没有被话本控制？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若不是话本中的很多事情结果都能与经历对上，他也不敢相信如此荒谬的事。

　　当年那事，话本能操控众人对他痛下杀手，应该已经修正了情节轨道，如今沐天玦应该是恨他的，沐天玦的一系列行动也印证了这一点。
　　他避开过那么多话本情节，还是死在那个节点上，小弟子不知是否还活着。

　　沐天玦和吟宣这两名弟子在书中，一个拜入宗主门下做剑修，一个做了炼器师，过得都不错，不需要他这个前师尊教导，他还是保命要紧。

　　凭借强烈的求生欲，雁修瑾再次开口：“密道中那人瞧着并非常人，应当不是低阶修士可以应对，仙人还是亲自去看一看为好。”
　　眼下，不知为何，他好似就是傀儡本身，对身体的控制瞬间提升许多，顺利出声。

　　说完，雁修瑾浑身别扭。
　　哪有师尊如此卑躬屈膝与徒弟讲话的，好生诡异。

　　雁修瑾强压下心中古怪之感，余光观察四周。

　　沐天玦不知信没信，顿了一下，飞快放下剑，“师妹，你在此处守着。”

　　“好。”吟宣应下。

　　吟宣担心雁修瑾逃跑，沐天玦刚走出去几步，她便从储物袋拿出旗幡，准备在雁修瑾周身下禁制。

　　雁修瑾一看，顿时慌了，一旦禁制降下，以他如今的情况，逃无可逃，于是右手暗暗掐诀。
　　幸运的是，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有灵力，应当可以利用一下，只要逃离这里，其他的再行思索。

　　！
　　雁修瑾并未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利用灵力飞起来，而是整条右臂乍然化为绿色藤条，飞速伸向远方，眨眼间缠住远处的一处树桩，扯着他整个人飞快移向远方。

　　“师兄！”吟宣禁制开一半，见状，立即收起禁幡，高声呼唤沐天玦。

　　沐天玦不假思索，提剑转身，直刺向雁修瑾。

　　雁修瑾大吃一惊，顾不得其他，更加心急逃跑。
　　行至中途，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般，身体忽然一重，灵力也似乎耗尽，快速移动的身体蓦地停下，藤地摔倒在地。
　　眼睁睁看着那把剑越来越近，雁修瑾心中无限悲凉，失望地合上眼，抿紧唇，只暗暗希望这次没有那么疼。

　　若是不想让他活，何必又来这么一遭。
　　话本，卑鄙。

　　捕捉到雁修瑾神情中的异样，沐天玦愣了刹那，飞快敛了几分剑气。

　　“铮！”

　　意想之中的剧痛并未到来，一道兵器相接的声音传来。

　　雁修瑾豁然睁开眼，一把铁锥从天而降，挡在他身前，生生接下沐天玦一击。

　　沐天玦一时不察，整个人被铁锥的力道反击得连连后退。

　　下一刻，雁修瑾腰身缠上一把黑鞭，瞬间被拖离原地，很快被人单臂护在怀中。
　　右手所化藤条也在黑鞭缠上的瞬间迅速收回，恢复成手臂。
　　与此同时，五只只有半人高、身披铁甲的傀儡豁然挥动武器冲向沐天玦等人。

　　“又是你！”沐天玦一见来人，音色沉冷下来，仿佛想通了什么，大喝，“你们是一伙的！”
　　此刻，他不禁后悔方才收了力，没能杀死这个装作师尊诓骗他的傀儡。

　　救下雁修瑾那人面上罩着青白各半、没有任何装饰的光滑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声音如同淬了冰：“你要再杀他一次吗？”

　　“再？”沐天玦冷笑，撞开一具傀儡的攻击，此时，他似乎终于接受师尊已死的事实，“灵越仙尊早在三百年前就已魂飞魄散，何来的‘再次’？就凭你，我便更加肯定他不是！”

　　话不多说，沐天玦持剑冲上前来，将傀儡留给其他人。
　　青白面具紧握铁锥应战，二人在半空施法打了起来。

　　铿锵声不绝于耳，灵力震荡。

　　雁修瑾顾不得思索那句“魂飞魄散”，他也不清楚这两个人到底有何恩怨，脑子快速转动想办法。

　　如今这具身体太过孱弱，光是那些灵力震荡就让他头痛不已，抽空扫了眼战况，发现不远处的弟子处理完铁甲傀儡之后飞来支援，更是心慌意乱。
　　那五只傀儡太弱了。

　　来者皆是剑修，数把长剑高悬于空，齐齐朝雁修瑾二人袭来。

　　青白面具见状，迅速甩出一只仅供两人站里的穿云梭想逃。

　　但雁修瑾知道他们逃不了，这个青白面具手臂一直在抖，而且打斗中几次闷哼，必定身负重伤，即便有穿云梭，他们也逃不远。

　　雁修瑾有心想帮忙，对付一群人和对付一个人，哪个容易他还是认得清的。
　　可是他动不了，更别说动用灵力，露在衣袖外的手已然成了由木头一截一截相接的傀儡。

　　果然，穿云梭尚未来得及驱动，一把长剑凌空飞至雁修瑾眼前。
　　青白面具瞳孔骤缩，对抗沐天玦的手紧急撤回，挡开那一剑的同时一个侧身，沐天玦的一击正中肩膀。
　　血花飞溅。

　　青白面具手臂剧痛，被迫一松，雁修瑾僵硬的身体垂直往下砸。
　　青白面具顿时失了镇静，慌忙甩出一张灵毯将雁修瑾牢牢裹住，一具金光护甲瞬间将雁修瑾牢牢护住。
　　那人不甘地看了一眼无法带走的雁修瑾，顺势挡开几把低阶修士操控的飞剑，留下一句“杀了他，你会后悔”，便驱使穿云梭消失在众人眼前。

　　吟宣见那些傀儡失去支撑纷纷倒地，禁幡已然在手，目光凛然，却被沐天玦拦住：“穷寇莫追。他总是跟着我，现在多了这个傀儡，一定还会再来的。”

　　吟宣却更在意另一件事，这次，她用了传音入密：“他知道你……”

　　“他知道。”沐天玦面无表情望着青白面具离开的方向，传音回答，“祭奠师尊时，碰到过他。”

　　吟宣心下了然：“那现在……”

　　沐天玦沉默不语，走到被灵毯包裹的雁修瑾面前，一剑挑开盖在雁修瑾身上的毯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