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生》小月文刀

2、初入【一】

　　乡音难改啊……

　　和生不禁感叹，猴子就是猴子，戴上帽子，穿上衣服也只是徒增笑料而已。

　　当初被丢在洛水之畔怎么就没被水淹死呢，当初爹爹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这个养子刻薄点，当初村里的乡亲咋么就那么厚道，三年饥荒自身都难保了，干嘛还要接济自家这对鳏夫孤子……

　　这下好了，作为村子里唯一的读书人，出仕始必须的。虽然没人逼他，但目光是骗不了人，特别是自从隔壁江右村出了个九品芝麻官之后，乡亲们看自己的眼光简直像是要把自己给吃了。

　　都是平头百姓，乡下俗人，木木呐呐的，只会一个劲地往家里塞东西，憋得急了，才会在临走时蹦出几个字“娃，争气！”

　　你说，这不是存心让人为难吗？

　　也亏得自己是个知恩图报的，万一爹爹当初捡回的是个小白眼狼，这些笨乡亲还不得被耗死。

　　唉，只是这官……

　　“呦，小秀才回来了？”

　　那个一如既往讨人厌的家伙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懒得理你……和生只撇了他一眼，拿起封书信就往外走。

　　“做森莫？！”

　　“是‘做什么’……”柳六一手支在门框，痞痞的笑，像是没看见和生恼怒的样子：“先别忙着出去啊，有件好事还真缺不了你这个细皮嫩肉的秀才。”

　　“五赖！泥嫩有森莫好事！”

　　“是……我是个市井无赖，可是，你也不想想，这破庙本就是我的，看你可怜才让你同住的……”

　　“胡说！”

　　和生气结，这个柳六长得人模狗样，其实就是个泼皮无赖。要不是进京赶考的包袱被偷了，才不稀罕和他挤在破庙里呢。再者说，这庙明明就是菩萨的……

　　“呦，这两字说的还像样，就让你平时多说说话嘛，乡音重就要多练，不然你干脆一辈子都别开口得了……”

　　“森莫事？！”“嘿嘿……”

　　柳六笑得一脸无辜，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就喜欢上看这个乡巴佬被气得满脸通红却内荏不敢发作的样子。

　　“看你一脸晦气就知道又被人赶了，这年头，哪个当官的不是见低狠命踩，会理你这个小小的小秀才才奇怪。你也别急着瞪我，来，咱坐下说……”

　　“瘪动手动脚，直说！”

　　“好好……看你这样，啧啧，活像个小狮子。我就是揽到一个活，缺不了你李秀才。兰妈知道吧？嘿

　　嘿，看你也不知道，就是京城最有名的勾栏院的老鸨。”

　　“就笑得没森莫好事！泥让开！”

　　“先别急！”柳六一把抓住和生的肩膀按坐在那把差不多要塌了的椅子上：“我都又还没说要你做什

　　么，你当人家兰妈还能免费招待你呀。”

　　“和那种下贱伦凑在以气，嫩有好事？！”

　　“有钱挣就是好事！你也不想想你现在的处境，清高有用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临摹几幅字画而已……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银子，还怕做不了官？”

　　和生愕然，如果要说有什么是自己拿得出手的，也就是模仿的技巧。不论哪朝哪代，只要是见过哪怕

　　是一个字，一笔画，就算是凭空捏造也是世间极品。初到京城困窘难当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用这个法子赚

　　钱，只是这种事没有个强人在幕前挡着，就凭自己孤身一人，别说是赚钱了，只怕是死也不知道是怎么死

　　的。

　　“这不是森莫小事，泥缺定那个南妈有这个本事？”

　　“她上面有人……出来混的，混的不错的，哪个没后台。你就放心吧……”他盯着和生，像是要确定刚才那个精明人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小秀才：“啧啧，还是小看你了。”

　　“价钱？”

　　“看成色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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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朱爷好，今儿怎么来晚了，这就给爷泡壶好茶！”

　　每天到东市街角的茶棚喝上一壶是朱贵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如果大人没什么事特别交代，基本上是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您的铁观音。”

　　“我说茶佬，要是爷落魄了，没钱了，你还会一口一声爷的招呼吗？”

　　“哎呦，瞧您这问的……这怎么……”

　　“照实说！”

　　“爷，您可是我的老主顾了，说句实在话，我这是小本生意，万一您哪天落魄了，这上好的铁观音肯定是供不起。不过一定有热茶招呼，就当我高攀，交了爷这个朋友！”

　　“呵呵，你倒是会做生意。”

　　“哈哈，和气生财嘛……”

　　朱贵明白了，世事无常呀……就说街角的那个乞儿吧，你现在看他不过是个下下等，可又有谁能说他一辈子都是这个德性……不说这虚的，就说今早那满口方言的乡下书生。前几日压根儿别想靠近丞相府半步，可今日就被大人尊为坐上宾……

　　想到这，朱贵不禁打了个寒战，那日可是自己把那书生赶走的，还大加奚落……唉，自己好歹也是个丞相府的管事，世面大大小小也见过一些。就说上次圣上亲临丞相府，自己跪着可是见着皇帝的龙足的！

　　干自己这行，察言观色，攀高踩低再正常不过了……只是这会，朱贵觉着自己和其他管事不一样了，包括大管家。

　　福至心灵，朱贵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条捷径。

　　现下的权贵自己肯定是高攀不上，可是那些新贵和可能成为新贵的人就大大相同了。如果能利用职务之能，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就算不能成事，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顿时，朱贵觉得浑身舒畅，惬意非常……很享受的喝完最后一口茶，摸摸自己的大肚皮，留下一锭银子便慢悠悠地回府了……

　　嘿嘿，和气生财嘛……

　　和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沮丧过，当初只是想赚些银子，捐一个比芝麻官大点的绿豆官当当，也算是偿了乡亲们的夙愿。没想到，没想到……都是那个柳六的错，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和生不禁怒火中烧，冲进院子，一脚踹开柳六的房门……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当场石化。如果老天再他一个机会，他绝对不会这么冲动。只可惜没有如果。

　　柳六几乎光着身子半倚在帷幔后的床头，他的身上，竟然还坐着一个同样光裸的男人！那男人的脸扭曲着，像是在忍着极大的痛苦……还是欢愉？充斥在房间里的，是粗喘和呻吟，还有一种几乎令人作呕的气味。

　　直觉告诉和生他们干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泥们在做什么？！”在呆愣了一下之后，是更大的怒火。

　　柳六伸手拂开帷幔，看见的就是和生义愤填膺的小红脸。呵呵，真有趣。

　　“你真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和生气结，明明是他不对，怎么还能问的理直气壮。“反正不是好事！”

　　“呵呵呵……柳爷，还是个雏呢。”男人慢悠悠的穿上衣服，声音绵软、揶揄：“虽说没小嘉长得好看，倒也清秀可人……”

　　“是吗？”

　　“可不是吗……”那男人拿起桌子上的一锭银子便施施然离开，只是出门的时候还不忘送个飞吻：“谢了，柳爷……”

　　这下，就算和生再怎么不通人事，都隐约知道了刚才撞破的是什么。愤怒之余也觉得肮脏羞耻，污了自己的眼睛。不过，男人之间竟然也可以……

　　“明白了？”

　　和生被柳六捏住下巴，强迫抬头。明知道该扇他一巴掌的，可是，他狭长凤眼里闪烁着的东西，竟骇住了自己。

　　“呵呵，看来是真明白了。”

　　和生如梦初醒，一把推开柳六，还顺手给送了个耳光！

　　“泥不要太过混了！紫会粗馊主意！还有，这个房子是我买的！”说完便跑回自己房间了。

　　我一定要找个理由把这个肮脏家伙赶出去！和生如是想。

　　柳六摸着微痛的脸颊，不住地笑。这下手该疼了吧，哈哈，自己果然碰到个活宝，真好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