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追猎到他们生命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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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独春面色苍白，溏溪则是着急赶出来亲眼看见自己主子没事才勉强稳住心神。
小狐狸红着眼眶看向谢独春，无措地揪紧了身上的衣裳，如果刚才自己没护住主子，不知道怎么愧疚。
他咬了咬唇，护主之情早在主子一脚踹开恶仆，还还让浑身湿漉漉的自己进屋暖和身子时早已深深印刻。
那双茶色眼睛那样认真——
而他早已发誓要一辈子跟随着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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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近乎搂抱过谢独春的钱代明则是仿佛置身事外般漠然着神色，自家奴仆已经把马车赶到谢府门口，准备打道回府。
他根本不在意谢独春。
这件事本与他无关，他只不过吃了对方一顿饭，承个人情而已。
……
而谢独春脑内高速过载，府内刚才还有杀手想取她性命，想起刚才溏溪还跟自己说是赵夫人身边的侍女来报，让她去医馆看李思佩。
不对劲，自己府内从来没出过什么杀手，就算要有也肯定是赵氏母子身边的人。
何况这一波声东击西实在太巧……她警惕地看了一眼谢府。
府上似乎还如往常一般宁静，利箭划过空中的声音或许也会被人认为是鸟振翅的声音。
可她的第六感早已经警告起来，这样久，府上的士兵却并没有半点动静恐怕早已遭祸，不好。
这一切简直明摆着告诉谢独春，谢府危险去医馆，在那里有鸿门宴。
呵，还给我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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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再思考，钱代明掀开马车帘子马上就要坐进去时——
她果断拉扯过懵然的溏溪，野蛮的几乎是撞上钱代明，三人一起滚进马车里。
车夫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听见自己主子冷然闷哼的声音，还有陌生少女呼痛的一声“斯哈”。
……？！
他一下子僵硬了脊背，恨不得立刻捂住自己的耳朵，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可是就在这时，马车咚咚闷响三声，似乎有利器立刻扎在了马车车壁上，钱代明顾不得祸水东引的谢独春，厉声道：“快跑！”
神金啊！
本来她请自己吃一顿饭就是应该的，自己好心还她个人情，对方居然还好意思赖上他，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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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然如光晔的青年气得咬牙切齿，马车颠簸，狭小的空间里根本挤不上三个人，谢独春夹心饼干似地在他和那男仆中间，无辜地眨着眼睛。
后面的杀手似乎还在不断追击，势要把他们赶到医馆才肯罢休。
性命紧要关头，马车夫简直咬牙使出了浑身本事七拐八拐绕弯，硬生生在大路上一路狂飙，跑出了豪华超跑的逆天制动。
谢独春自知理亏，钱代明臭着脸手肘不小心戳到她的腰时也不敢哼哼唧唧，只是默默靠的离溏溪更近一些。
小狐狸就是再迟钝眼下也明白过来，分明是有人给主子下套想把她赶到医馆去，眼下每分每秒都是紧急生死。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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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哆嗦着唇，面色早已是云霞满天。
青涩的少女与自己肌肤相触，对方身上不经意沾染上的桃花香味颓靡，让他不自觉想到那个春夜也是簌簌白雪红云，对方的身上还有药味，就这样认真对他说。
“兄弟，你好香。”
而他除了深深把头埋进地里，甚至连看都不敢看那人一眼。
因为他是奴，就算主子再放肆，也绝不是自己可以越了规矩亵渎的。
可往常连看都不敢多看几眼的主子，那张美得昭昭烈烈的脸却在自己的半指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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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颠簸后，对方不知怎么突然还有意离自己更近了一些，他自然不会自作多情，只当是主子没有在意。
窘迫地将身子挨在车壁上，溏溪希望别让那连他也救上马车的少女主君反感，可却是天不遂人意。
而在钱代明的方向突然又有一只利刃袭来，差点命中帘子，不知要割下谁的头颅。
刚才还冷着脸看着谢独春默默往溏溪方向挪动的钱代明终于纡尊降贵，淡漠着桃花眼往纤弱的少女这边挤了挤。
谢独春一脸生无可恋，她没动，人家溏溪已经那样避嫌，基本上人都快贴在车壁上了，自己哪里好意思再往人家那边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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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都是贴贴，钱代明挨得这么近却面无表情得令人忍不住想要退避三舍，仿佛从始至终都是被迫的，连桃花眼都看出了一种禁欲的味道。
而溏溪垂下眼睛，那双墨色的狐狸眼眸却在犹豫地发颤，太近了，近得自己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所谓桃花眼不是真风流，狐狸眼垂下来也是真小狗。
冷淡得不近人情的冰美人因为头脑正在高速计算，以及目前的危险现状，连呼吸都有几分急促，身体接触挤得鼻息就缚在谢独春脖颈处。
搞得谢独春再是尴尬也不敢伸手去挠脖子，生怕一个肘击直接加上马车逆天加速度把对方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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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小狐狸则是红着脸晕晕乎乎，这个姿势下仿佛主子就靠在自己的臂弯里依偎着。
那个总是运筹帷幄的主君，骑着马带着浩浩大军出征的少女，在马上吊儿郎当吹口哨的主子。
马车颠簸下，此刻鼻梁亲昵一笔一笔勾着自己的肋骨，呜，好痒。
他几乎产生了主君在隔着衣服亵渎自己的错觉，羞怯地颤颤巍巍着眼睛去看，对方却一副生无可恋的咸鱼脸。
原来对方根本就没意识到........
强行压下心中的膨胀情感，他只能尽量将身子贴在车壁上，希望坐在中间的少女能够舒服一些。
谢独春被挤得浑身发疼，此刻灵魂飘向天空，仿佛在诘问着老天为什么要让她演这一出马车版的燃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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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老天爷也听到了谢独春的呼唤。
情况直转直下的是，马车夫不小心受伤了。
他咬着牙看向自己大腿处的利箭，可就算这样，他还是一声不吭一定要护送主子安全。
“拾贰！”
钱代明面色一变，从马车突然一瞬间减慢的速度中敏锐发现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主子……没事，我一定护你们周全。”
叫拾贰的奴仆虚弱宽慰道，钱代明咬牙，心虽然里明知谢独春确实已经走投无路，否则也不会赖上自己。
可眼下唯一能保全大家的方法……他眸色犹疑看向了明显也在思索的少女，她会去这么做吗？
跟赴死没什么两样的行径。
还是苟且偷生，拉所有人陪葬。
而对方也没有让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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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医馆。”
谢独春平静道，溏溪瞬间苍白了脸，那伙人一个劲的想把主子往医馆赶，不就是想在那里谋害主子吗。
“主子，不……你别去……”
小狐狸急得眼眶瞬间红了，而气定神闲的谢独春则是宽慰一笑：“不要紧，眼下再被这么追下去，大家都活不了。”
杀手要追的一直是她，倘若他们真动了杀意，完全可以直接先射马再射马车夫，马车前仰后翻之时立即下死手。
对方没有，而是像逗弄着猎物一样地玩味，直到兜圈子久了才不紧不慢射出一箭正中马车夫大腿。
性格恶劣得……让她厌恶。
“送我到医馆你们就回去吧。”
她平静得仿佛在奔赴一场不是自己的葬礼，脑中也在高速思考着，在医馆到底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小师妹和师傅定然是被捆起来了，李思佩或许是幌子，但恐怕也只能在那里。
她深吸一口气，却也深知眼下还有最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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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自登上你的马车实属抱歉。”
她垂着眸，可玮态的冷淡青年却笑了，很难说他不是被这句话气笑的。
“你欠我个人情。”
他的语气再平静不过，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谢独春摆摆手：“还不了一点。”
她抬起淡漠的眼眸，仿佛这才是她的本色：“除非我活着，才能还你的人情。”
……
这是谈判。
他却对这样的话没什么反应，沉沉看着面前的少女。
“我又为什么要帮你？”
她笑道：“就凭我能抢你家的粮食，自然也能带着你去抢别人家的粮。”
对方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有胆识有魄力，甚至连人的性命都可以作为谈资谈笑风生，就连自己的命也在其中，她是最狂妄的赌徒。
她伸出手，眸中是势在必得：“你信我，赌这一次我活下来，也赌——除了这座城，连他们背后的荣华富贵，我都会掠夺一空。”
她的茶色瞳孔仿佛琥珀，第一次这样冰冷计算着血债血偿的代价。
甚至在阳光下带了嗜血的赭红，仿佛俯瞰众生的怜悯。
“有些人本不配活着，我要他们死，哪怕我自己千疮百孔，我也一定追猎到对方生命尽头。”
她当然会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可只要威胁到自己的大业和生命，她会毫不犹豫，作出最高优先级的裁决。
他瞳孔紧缩。
面前的少女仿佛悲悯的神祗，自上而下地俯视所有的生灵。
类金的眼睛漠然，竟然让他想起教导自己数十年的师长。
……
那个在哀恸声里连金眸下恍若泪痣的血痕都带着神性的，悲悯裁决生命的偏执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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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蝴蝶谷，师傅教授他史书兵法，教他合纵连横，从来不发怒的温润君子也将他的性子养得冰凉理性。
可就是这样的师傅，会当着他的面把杀死自己族人的恶徒捆在地上，墨色长发下的谪仙面容有些悲悯，低低叹了口气。
“你的蝴蝶不能再飞了。”
这并不是比喻意义的修辞，而是他就带着神看世人的悲悯，亲手将对方的手筋脚筋挑断。
明明如同屠宰场般的行径，可他却虔诚得仿佛在做一场祷告。
血溅到师傅的脸颊上，他的神性被这样几分脏污的血玷污，却还是露出一个满意和缓的微笑：“很好……这样你就被净化了。”
他的眼睛是鎏金的，所有人都说是神迹。平时都拿着眼纱遮掩，可只他猎杀的那一日，洁白的绸布滑落，淡漠的眼睛里倒映出猩红的裁决。
他那时不过十岁，大骇得几乎惊叫出声，可师傅回头，黄金的眼珠仿佛最上乘的玛瑙。
“代明，你在发抖吗？”
“别害怕。”
那双手照常捧着一本书，仿佛他还是那个悠然度日的谷主，可是手指缝里却带了干涸的血迹。
“不是你告诉为师，他杀掉了迷失在树林里的族人吗？”
阴影中的那个人笑得温柔又耐心，但他却被这样一双冰冷得不是在看人的眼睛骇得接连后退。
可有想起平时不管自己怎么闯祸都好脾气的师傅，他鼓起勇气：“……那师傅欠我一个人情？”
他不可置否地点点头，甚至为了和小钱代明平视，微微弯下身子。
“师傅是否能答应徒儿……不再这样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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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犯错应该有律法，就算是死，也不应该被折磨至死，而是应该在冰冷无情的条规下成为法律的殉道者。
小小的钱代明是这样想的，只有一个真正充斥着理性的世界才能避免大家互相伤害。
可是师傅却笑着摇了摇头。
“可是谁来为死去的那个人发声呢？”
他在漫天的蝴蝶中悲悯地阖上眼，仿佛死者的亡魂在感激着他。
“我只不过把死者经历的痛苦再让他经历一遍罢了。”
随后那双金黄的眼睛锁定自己的徒儿，疑惑得仿佛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件仿佛从来没有认真看过的物什。
“那么你呢？代明。”
“你会因为我的裁决害怕吗。”
“因为你想到自己或许有一天也会犯同样的错？”
他并没有否认，仿佛被说中了心事，是啊，比起师傅近乎神对世人一般的博爱与裁决，他却更多是站在同为人的立场上思考生命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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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猎猎作响，那人却不再回头。
“亡灵也有自己的暝语，他们都是我的蝴蝶，被我一只只放飞。”
“生命从来没有终点，死亡只不过是身体的衰亡裹挟灵魂，”他转过头，却已经重新戴上了眼纱，“所以我审判灵魂的轻慢与丑恶。”
“可我的灵魂却得不到垂青，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待，等待着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来审判我的罪与恶。”
师傅咳嗽了几声，与神子一般优越外貌相对的，是他孱弱的身体。
“如果祂垂怜于我，我的枷锁将会断裂，我会和祂一起奔赴新的世界。”
这就是师傅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小钱代明听不懂，他也只是咳嗽着笑着说，“因为你也是蝴蝶啊”。
寿命短暂的，终究被他所审判的，灵魂随身体一起消散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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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代明垂下眸，看着面前漠然神色的谢独春，竟然没由来想起自己师傅，那个病态的偏执狂对生命也是这种态度。
漠然，冷淡，不在意，甚至还有一味悲悯的审视。
让他……讨厌。
所以他垂着眼眸，没有答应。
眼看行不通，谢独春叹了口气，然后转头对一边惶然不可终日的小狗说：“那我拜托你。”
他睁大眼睛，看见面前的少女璨然一笑，美得让他心悸。
“把我的命托付给你。”
“我的小将军，去找王兴武，然后——”
“我等着你来救下我。”
而钱代明怔怔看着她，那样鲜活，那样快意，仿佛腰间有一壶酒，饮了就睡在天地间。
原来那份平淡，并非是自上而下的俯视，而是随时为生，平静赴死的觉悟。
收回前言。
她和那个偏执狂一点都不一样。
至少，谢独春那样有生命力。
而自己师傅心如枯槁，再无悲喜。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追猎到他们生命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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