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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金信银信 ...

  •   轻声的步子安静的过分,但给人的感觉却把心魂都摄住了。
      藏青色为主调的衫裙湛蓝到过分,衬得来人肤色更加白皙,如凝脂般。布料浸染渐变的藏青色,随着走动的步子似真似幻地如云雾般散开。
      不堪盈盈一握的腰细到过分,身形姣好,白玉黑带的腰间系着垂绦,垂绦两线及膝,尾端悬着珠蓝色菩提与红色玉珠,清凌凌的脆声相撞而出。
      一下下传进飘忽不定的士人耳畔。
      那菩提红珠是萧相的象征。
      她背着手轻声走过,那股若有若无的梅香就钻进沿路惊疑不定的心里,勾着心不住上下浮沉。
      众人写经书的手不知不觉停住。他们注意到陆相的面色越来越沉,等到萧相走近,面色彻底黑了。不过他们也无暇顾及这些细节。
      士大夫们指骨捏紧笔端,屏息静默,像是从来没见过她似的,眼神或冷漠或惊艳地盯着她,神色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变换。
      危险靠近的胆寒和真相揭晓时的刺激交织缠绕,在整个场域里嘭得炸开,墨香与梅花香纠缠争斗,含混不清。
      你能说自己与那个人无关吗?
      不能的,她为官十六载,在祈朝的权力场中,谁和她没交过手呢?
      他们中不乏有她的门生和朋友,过命之交。
      背叛的煎熬和受骗的愤怒参杂其中让众精英眼中的光明明暗暗。
      那人手腕纤细,戴着成色上好,泛着玉光的细镯,周身再无其他饰物。
      眉眼如画,唇红齿白,她说,“不好一意思,诸位。”
      她不仅着女装,连声音都是女声,与平日有八分相像,尾音清丽甜软。
      “我有女装的癖好。”
      还不到翻盘的时候。
      她还愿意演,他们自然没有揭穿的道理。
      “监国。”
      众人推椅起身,拱手行礼。六十一位朝野高层,齐齐躬身,场面不可谓不壮观。
      唯独主位上的人直勾勾盯着她,也不起身行礼,把烦躁写在脸上。
      但也说了句,“监国。”
      待她走到他面前,他猝然出声,“穿那么少?”
      “指望我晚上给你哭坟吗?”
      克制不住音量,气声也不影响他字正腔圆。
      他烦躁不已,偏过头拽开外袍,起身把她从后往前裹住,浅色系带自脖颈后绕至身前,被他打了三个死结。
      冷沉的气息混着极度疲累毫无保留地释放给萧宁,每个毛孔都说着他又累又烦。
      是外人肉眼可见的熟捻。
      王蒙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捏住陆昭熙的肩,劝诫他稍微遮掩一点。他家大人不能什么好处都捞不到,还倒搭进去半条命进去。
      本来整理文书的其他人已经有注意到他们这里的迹象,或者说都在暗中观察。她现在就像是毒药,只怕她的亲生父亲都急着和她撇开关系,陆大人你又往上凑什么呢?
      但陆昭熙顾不得其他了,心神耗费巨大,真的只想粘着她才能恢复点点心神。
      如果不是萧宁面若寒冰,看死人一样的神情,他真的想直接吻上去了。
      她怨他碰到了她的底线,她又何尝不是反复踩踏他的!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寒冬深夜连大氅都不披!
      动作间握住她的手腕,那一瞬脑中忙音一片,瞳孔骤缩。
      男人本想拉着她走的。
      倨傲的声音瞬间染上颤意,“脉象怎么那么弱,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萧宁这一下简直是比刚刚舌战群儒带来的消耗还要大。
      之前稳定局面的苏阁老忍不住瞥去一眼,德高望重的老臣都这样了,其他人自然没有不看的道理。
      刚刚慵懒意气风发的辩手现在双目赤红和人对峙,匀称分明的指节微颤,死死扣着人家姑娘的手。
      “陆昭熙”
      萧宁说。
      他气到爆炸,不安又后怕,眼前的所有和谋士的劝告都不存在了,连他的理智也所剩无几了。
      “你他妈到底还要分辩些什么!”
      是不是真的不把自己的命……他还没想完,唇上传来温软的触感,就算气到颤抖,他还是本能地回应她。
      他今日离府前还想,如果她这次第一反应没有扇他的话,他就再也不计较她的那些烂桃花了,他要和她好好过日子,他再也不作了。
      等到乖乖真正主动的时候,他又怀疑她是担心长风那个贱人的死活,陆昭熙越想越糟糕,忍不住夺回主动权,揽腰加深这个吻。
      粉白指尖掐住他紧实的肩膀,陷入皮肉里,渗出丝丝血迹,再猛得将他向外推。
      “…呼……”
      萧宁掩住羞愤到极致的面庞,耳尖都红透了。不过几息后拼命让自己平静下来,放下掩面的手。
      她绝对绝对不会怯场的。
      萧宁把他的大手扳离她的腰,匆忙远离他,连退了好几步。
      裙摆如上好的泼墨画,摇曳生姿。
      季贺年把他欲奋起辩争的手下都“请”下去了。
      她仰头看天,散着热意,躲着目光。
      思想保守、第三人在场时连手都不会牵牵的众人:……
      花整整一个时辰讨论亡妻,辩证陆相与萧相毫无关系的众人:……
      辩论到深夜筋疲力尽,但猝不及防看完全程的众人:……
      陆昭熙眼神清明后,淡色的眼眸看了看左右和她,片刻后哑然失笑,“不好意思,我老婆。”

      ***
      在众人面前主动吻自己……这和官宣他有什么区别,和承认他丈夫的身份有什么区别?
      她又是个容易害羞、很避讳这种事的姑娘,但她主动了,她主动吻他,这能说明什么?说明……
      “大人您什么好处都没拿到!”
      到底是为什么事情会到这一地步?王蒙很严肃认真的和陆昭熙谈他们陆党未来的发展趋势,以及现下严峻的形势。
      真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和自己的幕主用到,“要严肃认真了”这句话。
      陆昭熙靠着陆府窗枢,双手抱臂,夹竹桃的影子淡淡的,散发着幽香。
      他睨了王蒙一眼。
      “拿到又如何,拿不到又如何”
      他蛮不在乎,志不在此的样子。
      ——就是美中不足,乖乖一句话都不说,心还是不够狠,她要是执意想把他拖下水的话,那么点怎么够呢……
      眸子闪过一瞬间的寒光。他如何不知她的心思,她在明经堂的一举一动都精准踩到他心上最瘙痒难耐之处,要是没有设计过他是不信的。
      陆昭熙什么都知晓,他懂她未尽的抱负与放不下的骄傲,他懂她打的主意以及对他的恨意,他对她的大半心思都猜得干干净净。
      但他近乎自虐般跌落她安排好的陷阱,嫌她干得还不够狠,他的心绪继续飘忽——
      还好他自己长嘴了会说。
      想到和她那段虚幻的关系,那一触即碎的幸福,他心悸不止,满心满眼都是萧宁作死不穿大氅。
      “好了,王蒙。我是看你状态实在不好才留在这开导你的,奔五的人了还不能学会稳重就趁早滚蛋。我要离开这儿了……”
      讲了半天的王蒙十几年来第一次品尝到对牛弹琴的崩溃,“离开哪?大人你要离开哪?!你是说你要离开你的宰相府,离开一切庶务繁巨,离开你的一切政治利益,去政敌那里是吗?是这样吗?属下这样理解没错是吧?”
      阴鸷沉稳的王蒙阴阳人是一把好手。
      还真把陆昭熙问住了一瞬。
      几息后,男人平静着说,“王蒙,敌我,你家大人还是分得清的。”
      见王蒙发懵了瞬,陆昭熙难得看这位似长辈般的下属如此,觉得有些好笑,“个中操作十分精细,我不想乖乖死,但又不能让她太得意。我要她爱我,又不能对我的所作所为有怨恨。我要是赢家,她也不能输得太惨”
      王蒙被他这种思路搅得混乱不已,看样子颇有些愚纳。
      “走了。”
      是了,他这样的人,要的是酒饮千杯,要黄金□□坐,连爱情,都要最好最纯粹的。
      陆昭熙很轻易地猜到萧府的门不会再对他正常打开了,所以他多带了点人。
      “乖乖,你竟然狠心拦我?”
      他像黑白无常般出现在她面前。
      她在眉头紧锁谋划着什么,好像听不到他也看不到他。
      陆昭熙大掌按在她欲拿起的文帛,文书被强按在桌上,墨字被他遮掩了大半,支离破碎的文字拼凑不出有用的信息。
      她抬眸望向他,眼神与看别人一致。大有一种,本相时间宝贵,只给你三分钟的感觉。
      她的反应刺到他了,脑中白光乍现,跑过一个另他十分不安的想法。他抓住了它。
      “时机不对,你来的时机不对,你晚来半刻,明经堂的经书就抄录好了,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已经帮你辩好经了”
      “经书于你有利,你却刻意打断……”
      他陷入思索,思维敏捷,萧宁把他的手推开,不偏不倚地正身端坐。
      他周身气场冷下来,沉声警告她,“你想寻死?你当真不要我了?凭什么?”
      他无比自负地觉得分开他们的只有阴阳两隔。
      他就是萧宁肚子里的蛔虫。
      “寻死倒不至于,不爱了呗,就这样。”
      她撩发,抬手欲在纸上勾画些什么,手腕却猝然被抓得生疼。
      他将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尤觉得不认识她似的,又从下往上细细看一遍,心脏皱缩脑中泛着忙音。
      “…我不信。”
      他眸光中的凶狠有一瞬间变得可怜,转而换了话题,开始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把她的萧府屠掉一半这件事。
      “长风他挑衅我,其心可诛。你也是,亦不可免”
      嗷,对了对了,长风。
      “你不想知道你的老相好长风在哪,现在是死是活吗?你四处派人寻找无果,应该很担心他吧”
      他虽然心里刺疼无比,但好歹能让自己感知到自己还活着。
      萧宁刚想开口却被他冰冷的大掌堵住了,眼神近乎哀求,“你知道怎么说……?”
      她漂亮的眼眸告诉他,可以松开了。
      “好,那你……请说”
      甚至用上“请”字。
      手掌离开她。
      他话音刚落就被她的话接上,“长风在哪?”
      好像生怕他不知道她有多紧张别人似的。
      乖乖对他那么狠呢。明明这个问题她可以委婉一点,想个让他不是很生气的答案的。虽然无论如何他都会生气,好赖着萧宁让她哄着他。
      她明明知道他嘴硬,蹦不出什么好听的情话,却不肯哄哄他。
      ——陆相与先夫人感情甚笃,有给对方写过些诗赋表达情意吗?
      明经堂诸公的试探钻进脑海。男人眼睛中涌上热意,他从不写诗。
      当时他很快就想了一句。
      很久不给你写情话。
      我想我是一个普通人
      ——怎么能那么爱你

      他从来没说过。

      但那又怎么了,乖乖……她说她不爱他。
      “还活着呢,在陆府水牢,左右你今晚是睡不着了,陪我去看看吗?”

      ***
      陆府水牢。
      叮铃当啷的空锁链声绕着空荡荡的牢房转了三圈。
      “他跑了,我没办法。”
      他装模作样苛责周围看押之人,“怎么办的事?还不去领罚么!”
      实则全部心神都在看萧宁。
      萧宁点点头,抬步转身就走。
      “唉”
      他很快牵住她的手,“…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她眼神很平静,沉默着不说话。
      “……乖乖你别不理我”
      他近乎哀求了,轻轻晃着她柔软的手。
      “我把其他人都放了行了吧,你都不知道长风人有多坏……他说你对我不是真心的。那我当然知道啊,乖乖……”
      ——不爱了呗
      每每推到这里都少了那个最基本的事实。逻辑至上的他每推一次,都反复提醒他,萧宁那无所谓的态度。
      “萧宁,你把那句话收回去吧,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爱我了,其实你和长风那些人根本没关系的,我相信你了……我以后少作些不行么”
      萧宁扭着腕,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疼不疼的拧法。他又极害怕伤到她,几乎立刻松开,指节分明的大手本能性地又虚抓了下空气。
      她的身体,可以说强弩之末,没人比他还清楚了。
      以前的他原来已经很幸福了。
      水牢冰水闪着冷白的月光,倒映着他和她相距甚远的距离。
      “萧宁”
      他孤零零的在水声回响的地牢,轻声喊她。
      她走得决绝,一点犹豫也没有。
      乖乖和他生气,他不知道怎么办。他以前的解决办法就是生比她更大的气,辅以政治利益诱惑她,与她谈判,让她先妥协。
      都怪他以前生的气太多了,他现在对她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那么利益呢?她总该认的吧。
      他们总叫对方乖乖,并不是因为对方真的有多乖,他只是希望她乖点。
      身体如同坠入冰水里再爬出来一样,他慢慢走出牢狱。
      在牢狱尽头看到她被拦着,他苦涩一笑。
      他的地盘又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再次毫不犹豫握住她的手,“该洗洗睡了。两座府邸间跑来回很累的,今夜将就在陆府歇下吧。”
      “哪有人敢随随便便跑到政敌府上的,我的萧大人”
      他把人半温柔半强制的按在陆府主厢里的软毯上,那熟透了的覆盆子静静掉落。
      她气质娴静,捧着自己三年都没用过了的暖手炉,手臂在案几上曲起斜撑着自己,盘腿坐着,闲闲打量着陈设。
      “你是个很念旧的人。”
      她开口说了句话。
      陆昭熙翻找了些文件,信印文帛收拾得整齐,亦如他的公正严谨的性子。
      “是啊,我很念旧,念你。”
      他突如其来的话让那双漂亮如春水的眼睛泛起涟漪,水波打着旋儿平静消失。
      陆昭熙也好久好久没来也不愿意来陆府了。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他把自己叠起许久的诗展开在她面前。
      “你写的?你不是从来不写诗的吗?不是觉得酸腐刻意……”
      萧宁真的有点好奇了。
      她估量起字来,好诗值得品字。
      他手指蜷曲,捏着其他书页,许是深夜月光的原因,他看起来有些许紧张。
      “什么时候写的呢?”
      “乖乖我可以亲你吗?”
      他蜷曲的指骨松开,整理信印的动作也停住了,神色无比认真专注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了点虔诚的渴求。
      她又不说话了。诗他爱写不写,什么时候写的、给谁写的都与她无关。
      他眼中有明显的失落,你无法想象到,他怎么会这么会装可怜的。
      似是挽尊般,他又恢复了谈事的正经,在那之前自嘲笑了声。
      “你先看这一堆吧”
      萧宁发丝因着炭炉浮起的暖意微微浮动。葱白的五指随手抽了件冷白印信。银色印花在左上角,应该是方便拿取之用。
      “…辅以民间舆论,此人心理定然受压不住……判罪流放几率可增加近三成。”
      萧宁阅读速度过快,没反应过来就读到了底。
      她丢下这封,从一堆信中又抽出了封,信角冷白印花依旧。
      “…明经堂虽只在本朝开国时开堂过两次,讨论立国事项。但于此事中未尝不能利用……稍加推动,此人必判凌迟之刑。”
      最后一句话被他划掉了,粉白的指尖触上淡淡的墨痕。
      而后萧宁又抽了封,冷白印花犹在。她很讨厌这种封装,他也有好些年不用这种了。他应该是很喜欢,私下里在用没让她看见吧。
      “……必要找一位能人辩士,在黄金台上与其对峙,她心理脆弱……到时辩争引起众怒,此人逃不过”
      她以为还有下一页,没想到这就是最后,“逃不过”后有一个浅浅的墨点。
      她葱白的指节放在信纸中,又抽了封。
      还是冷白印花压着的信角……
      她还没来得及拆分,信纸被抽走,在掌心留下刺疼。
      她低垂着眉眼,不说话。
      很快手心被男人塞了封信,她瞥了一眼,不是原来的,信的压角是金黄色,暖调,色调接近建安的和煦夕阳。
      她抬眼看他,只见他些许掩下的懊恼和气闷。
      眉眼压低,展开那封信。
      “此局难解,却也未必没有生机……若是着重强调此人所立功勋,许能酌情考虑减刑”
      她颇有些诧异,萧宁看了看那金色的印花,再看看它与前几封信件上出自同一人的笔迹……思索了会儿。
      他有点精神分裂啊……
      想法子把她害到极致,却同时又极力挽回。就像自己与自己执棋对弈,耗费心神,只与自己周旋。
      他见她皱眉看着自己塞给她的信就不动了,有点急却又不敢催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想法。
      他着手又悄悄把暖色压角的信塞至她柔软的手心。指尖无意间蹭到她的手背,大手毫不犹豫地想与她十指相扣。
      “……腱鞘炎”
      他摸摸鼻子,被发现后略不自然地收回手。
      应该是说自己有,她不分昼夜地写公文批奏章留下的后遗症。
      “此人虽可恶,但并非无可取之处。瑕不掩瑜么”
      “祈朝中央集权是不错,但天高地远,地方州尹势力不容小觑,皇权忌惮,权臣勾结……如能利用好,不失为解决之法”
      “祁历十六年春,上廿日。此人送了我块顽石。不知道她从哪知道我喜欢玉石古玩的,许是特意打听过。”
      “她权势浩大,士大夫们动此人也得掂量下后果,这点可以加以利用”
      这句话紧接在那些明显心情很好的词句后面。信纸上见字如唔,萧宁可以想见,男人微微上扬的嘴角。他笑起来很好看,但笑得次数屈指可数。
      “祁历十七年秋,成露日。与此人在老宅。规矩繁多,挨了手板戒尺,当然是替她挨的。本人自启蒙后就不知惩戒为何物”
      “……”
      “……”
      “祁历十七年冬,此人上书逼祖父辞官,我不赞同王蒙的看法,祖父老了,想来是该退了。”
      “又好像回到原点,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解法了。祁历十八年夏,此人把府中的账全勾走了,无奈与她暂居老宅。她这时就总挨着我了,应该不是伪装,多少对我有点什么不可言说。”
      萧宁觉得他的笑意更明显了,还很得意。
      “祁历十八年秋……”
      白皙骨感的手里被塞了一堆金色压角的信封,金灿灿一片,把黑夜都染上一圈光晕。
      她读的这封祁历十八年秋,被焚毁了大半,她识读不清。
      他像犯了什么惊天大错被抓现行了一样,把那残信抽走,这次怕她不高兴,补信的速度很快。
      “祁历十九年冬,此人高热不下,迷迷糊糊地讲着什么,我听不清。在她的病床边,我点蜡,姑且想点解法。但我又能怎么办呢?我不是华佗再世,我也不是什么逆转全天下的大能……那我能怎么办……我把寿命分你一半好不好?我不管,你一定得给我活。”
      “祁历二十一年秋……”
      萧宁“啪”的一声把这封信按在桌面上,和陆昭熙看到那封祁历十八年的残信一样的反应。
      写残信那年烟雨行舟江南,萧宁毫不犹豫脱下女子的皮囊。祁历二十一年,也就是今年,秋季,也是一切反动开始的时候。
      萧宁大抵是明白了,这些尘封的千余封信都是关于她的。婚姻的鸡零狗碎,他自有记录方式。心情好的时候写金信,觉得她对他坏、自己心情差就写银信。
      好笑的是他写解法前总要添一段话,好像在说,我不是白帮她哦,我帮她得有条件的,她得对我很好我才帮她。要不然我连她一根头发都都不理。
      他一直想的解法,也就是现如今困境的解法。
      她望一眼周身,几乎满目都是写解法金色,少有害人的银色。
      怎么……跟她在一起,心情就那么好?
      所以她一开始自己连抽三封银信,他才会懊恼又埋怨。好像他六年来所作所为就为害她似的。
      她也不知道怎么那样恰好,只看到他恶鬼的一面,可能这就是死对头的惺惺相惜,对对方的缺点如数家珍。
      “你一直想了那么多年,解局还得看你,你已是专家了。”
      萧宁斜撑着乏困的脑袋,打着哈欠,眼中泛起泪花,而后接着道,“我一直逃避现在这样的局面,想得不如你多。”
      陆昭熙已经半天没有抱紧她了,心慌到不行。他敷衍地点头,心里想怎么才能哄着她把话收回去。
      “那你现在可得听我的。”
      他放下散落满地的金银信,极其自然的挨着她正经坐着,手指圈住她散开的黑发,绕着指尖。
      萧宁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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