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疏清影旧曾谙》若轩云洛

51、素言篇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后宫上下忙碌的主题只有一个，就是八阿哥和九阿哥那场赶在一起的大婚。其实这样的状况，只是源于康熙一时兴起，总归两个儿子最近都要娶亲的，索性凑到一起更热闹些。康熙的这个提议，却苦了后宫里的宫人们，本来需要准备一份的，这次都要成对准备了。
　　德妃却颇有些失落，毕竟她对晴川也是动了心思的，这样一个家室好又讨人喜欢的女孩，白白就便宜了人家的儿子，心里肯定是有些不平衡的。私下里自己还想着，既然早知道十四跟她不搭界，应该想办法撮合她跟十三也是好的。
　　接了赐婚的圣旨，晴川和银霜都提前离了皇宫回家去准备，虽说老八和老九都在宫外赐了府邸的，仪式还是要在皇宫里办的。宜妃相当于是同时娶儿媳又嫁女儿，自然是忙活的不可开交，素言便被临时借调到了景阳宫里帮忙。德妃虽然是有些微词，却碍于面子也没有发作。
　　同样都是准新娘，此时此刻，银霜和晴川的心思却是截然不同的。
　　虽说自懂事起，家里人总会念叨说，“我们霜丫头早晚是要做九福晋的”，银霜其实不过把它当成一句玩笑话，尽管偶尔无聊寂寞时也会胡思乱想一番，却总会在清醒过来时为自己莫名的情愫羞的满脸通红。如今，真正是婚期将至，一切都变得真实可触起来，心中却是另一番光景，却又不好对外人诉说。
　　所以，常常是素言在一旁为了准备大婚的器物忙的不可开交，银霜只在一旁托着下巴发呆，素言倒也觉得正常，不过是妙龄少女思春的表现罢了，倒也没有刻意去理会她。
　　最终还是银霜沉不住气，犹豫了半天，还是拉着素言去了廊间。素言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活计，含笑着开口，“眼瞅着就要成为嫡福晋了，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尽是孩子气？”却见银霜一脸认真并无开玩笑的意思，素言才认真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银霜只是摇摇头，一时却不知从哪里说起，只是绞弄着手里的丝帕，眉头紧皱不解。素言拉着银霜倚柱而坐，将她手里捏成一团的丝帕展弄开，却也不急于问她，只陪着她安静的坐着，漫望着园子里凋落的黄叶。坐了许久，银霜才缓缓开口，“其实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我到底该不该嫁给九阿哥。”素言闻言大吃一惊，恨不得跳起来去捂住银霜的嘴，四周察看了并无他人才正声回道，“格格，这不应该是你所思考的问题，既然已经领了赐婚的圣旨，你该思考的就是怎么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做个美丽的新娘。况且，你跟九阿哥感情不一直很好吗？”素言赶紧试着把话题岔开，虽说周遭没什么外人，可一旦刚才银霜的话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听到，恐怕会被冠上抗旨不尊的恶名。
　　银霜依旧满不在乎的样子，从来就口无遮拦惯了，也没意识到刚才的话里有什么不妥，“你真的觉得我们感情很好？”不待素言回答只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先不说他府里现在已经是美妾成群，就算是以后，我成为了他的嫡福晋之后，照样会有成群的女人削尖了脑袋往他身边挤。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能那么大度！”
　　素言虽然并不喜欢九阿哥一副纨绔风流的模样，但心里却是觉得他心里总归还是有银霜的，众人一处时，他的眼神总会不自觉的追随着银霜的身影，他望向她时嘴角总会不自觉挂着一丝笑意，这样的九阿哥是在别处并不存在的。至于银霜之于九阿哥，心里应该也是存有情意的，虽然两人从来见了面总是斗嘴个不停，但自小耳鬓厮磨，也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所以，素言并没有想过银霜还会发出如此的感慨，也只能轻声好言相慰，“格格既然生在权贵之家，就应该接受这样的事实，莫说皇室之中，就算是平民百姓中，男人三妻四妾的也是平常之事，况且九阿哥对你还是存有情意的，这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倘若不幸嫁了个不解风情的粗鄙莽夫，不也得认命不是。你只说九阿哥身边围绕，放眼看看，哪个王孙贵族身边能只有一两个女子，不过是数量的区别，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
　　银霜一脸戏谑，“你说的这些大道理我自小在女诫女训中倒背如流，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我们家也是大家族，阿玛额娘算是相敬如宾，只是阿玛真的对额娘付出过真心吗？小时起，府里一年接一年的不断进来新人，阿玛自然忙的不亦乐乎，他从来不曾顾虑到额娘的感受，额娘常常独坐于窗前，摆弄着花样布帛，嘴上虽不曾有什么怨言，眼里却常是一副落寞空洞，一人等花开，一人看花落，周而复始，循环往复。这种生活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很少听到银霜会如此敞开心扉说着真心话，素言一时却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回答，只跟她面对而坐，听着她发发牢骚，不时的“嗯”“是啊”的应答着，心思却不觉转回到那日与十四阿哥在房内那突如其来的一吻中，他那青涩的动作，他那羞赧的脸色，他那细长的手指，忽闪的睫毛，瞳孔那滩清澈无暇，心脏激烈怦怦的心跳声，这会是他第一次去亲吻心动的女孩吗？会是他第一次动心动情吗？素言不自觉的用手指轻抚过自己的唇线，似乎还能触到残留的气息，这样强烈的怦然心动，却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心悸。

　　自从那一次敞开心扉的谈心之后,银霜居然又迅速的恢复到了当初的没心没肺,每天嘻嘻哈哈的吃吃喝喝,对于嬷嬷们的教导,下人们来量嫁衣的尺寸,都是无比的配合,脸上也永远挂着笑咪咪的表情,仿佛真的是一个期待新婚的嫁娘，过去的阴霾全扫一空。

　　郭络罗府里，同样也是一片欢天喜地，张灯结彩。
　　虽说八阿哥胤禩在郭络罗明尚的眼里不能算是乘龙快婿的最佳人选，但毕竟晴川也是嫁入皇家，也算是做足了面子，尤其是赶上跟九阿哥一起办喜事，自然也不能输掉气势，在嫁妆方面，头饰首饰之类的，巴不得把全京城里最名贵的搜罗来装点自己的宝贝女儿。
　　晴川的心里此时被满满的甜蜜浸润着，幸福的像要拧出蜜汁来一样，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最后却还是能和他走到一起，这样来之不易的幸福应该是可以用来肆意炫耀的吧，虽然明知道这幸福不会持续的很长久，飞蛾扑火，却甘心如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