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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晴川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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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酿红叶丸雪春,
肆烟暮景晚傍闷。
会空长栏椅花笺,
面照月枕双歌闻。
快到晌午了,太阳偏过某个微的角度。丰宝楼里面渐渐人满为患,搭着白毛巾的店小二阵阵忙碌,哪桌不知又要添个什么菜样,本来冲着柜台的方向直接半途改成了厨房。二楼的滁蕴阁却是一道清净,只能隐约地听到街道上的叫卖声,“磨剪子来戗菜刀~”,“甑糕!枣泥甑糕~”,“葫芦儿~冰糖葫芦儿~”熙熙攘攘。
晴川拉着老八的手溜达进了丰宝楼,可能在路上也没消停,这大冷天的,兔毛披风却在老八手上,右手还拿着一串糖葫芦,顶上少了三颗。这刚刚从门口买的,没想到下嘴还挺快,嘴角粘着一个糖渣,冲着老八笑了笑,“看看这丰宝楼,人真是多啊。”扭扭头,还有人排队?
看着这里面人们的穿着,非富即贵,似乎还见着了几个眼熟的,难不成这酒馆这么出名?咬着一颗山楂正想着什么,就猛的被老八拉了一下,堪堪躲过旁边的人。
“别在人多的地方吃这玩意了!”第一次碰到的有些生硬的语气,肩膀上传出一阵不小的拉力,“碰着磕着的,戳着嗓子可怎么办?”八阿哥本来是想再危言耸听几句,无奈看见那可爱的糖渣,却怎么也绷不住脸,直直的笑了出来。
“啊?”老八这一出整得晴川云里雾里的,眉头皱了几皱,最后索性也不想了。
从楼梯上下来一人,对着老八就作了个揖,“哟,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八爷。”
老八收拾了一下表情,轻笑了一声,笑着对对方说,“诶,没成想还真是……自从上次碰面后,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倒也挂念了多时。”
“说来也惭愧,上次去您府上叨扰,事先也没送个帖子过去,怕造成什么麻烦。”
“哪里哪里,咱们多年的关系了,何必在乎这些个繁文缛节。”
“那,”语调上扬,“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咱们就在这里小饮一杯?”
“真是不巧,”老八笑着指了指酒馆二层,眼神示意了示意,“我今日约了人在二楼包间,改天一定定当赴约。”
“呵,是在下唐突了,那就此别过。”
“告辞。”
看着那人消失在门口,老八眼神一冷,上扬的眉跌下几许弧度,不屑的切了一声。
“诶,刚刚那个人是谁?”见老八这态度变换的颇为离奇,不觉就问了出来。
“哦,”完全听不出刚刚的感情,“就是礼部侍郎的小儿子,标准一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惯了。” 满满的厌恶感充斥着整个语句。
“那你……”组织了半天语言,也还是没问出什么。“赶紧走吧,莫要因为那人影响心情,再说老九他们还在上面等着咱们呢。”
——到底哪个你才是真的你呢?
眼神瞥过上方的残云,雾霭散去,有何相酬,昔人曾此。呼吸变得模棱两可,外表与内心,两字功名,却讨得几阵干戈。
——都言我已满贤德,谁人让吾付真心?
“九哥,你这丰宝楼真是选了一个风水宝地啊,”老十耍宝似的挑了一盘瓤皮松子,目标却不是自己的嘴巴,冲着旁边在阳台边上张望的十四就是一顿猛塞,“来来来,别等他们了,咱们先吃,快尝尝这瓤皮松子,真是粒粒晶莹啊。”
十四被塞的满嘴都是,想张嘴说话又说不利索,还顺便又被老十见缝插针的又塞了好几粒,“你,说说,八哥怎么……”
“你难道又想说‘八哥怎么就和晴川在一起了’?”看着十四嚼的差不多了,又赶紧趁着机会多塞了几粒,“这,就是缘分的事儿,你在这郁闷个啥?”
“好了十四,别着急解释,诶对对,老十再多塞几粒,”老九就着身边的酒杯抿了一口酒,享受的眯眯眼,“十四,八哥也不能总陪着你玩啊?皇阿玛也都提了好几次八哥的婚事了。你如果想玩,要不回去去戳戳十八的脸蛋?”
十四这回彻底没了言论,拼命的嚼了嚼松子,大口喝了一口清酒,自己最开始明明只是想说八哥怎么还没到。这……
“我从没见过皇阿玛生了这么大的气。”老十从戏弄十四的兴奋劲出来,还装模作样的皱了皱眉,“不过现在想来,自从上次太子生病索额图探望回来,似乎就一直不大对劲。”
“老十,我从没注意到,原来你能看出来这个了?”老九夹了盘子里的一条嫩竹笋,慢悠悠的靠在椅背上,闭眼。似乎在考虑着下一个店铺应该开在什么位置。
挫败感顿生的老十,直接来了一句意义颇多的“好吧。”紧接着自动选择忽略还小的十四,直接问道,“这次索额图入狱,难道说?”
“要说这个问题啊……”老九端了端上身,还挺卖关子的用手敲了敲桌面,振动带着酒杯里面的酒水,一波波泛起。衬着酒馆下面某个客人爽朗的笑声,融进周围的空气里。
也许,故事不是不会开始,而是都不曾注意到起始。
“诶诶!!”十四忽然站了起来,急忙走到门口,又急冲冲走了回来,眼神带着一点点兴奋,“那个……”
“十四!”老九本来做好了要长篇累牍的准备,这前期功夫都做足了,可偏巧巧的十四又插了一杠子。
“好了好了,九哥快讲,别搭理他。”扭头把还剩下小半盘的瓤皮松子推到十四那里,“刚刚是想要这个呢吧。”
十四叹了口气,再次闷了一大口酒,为什么每次聚会自己都要扮演着吃货的角色?
“索额图这次也就算罪有应得,”老九说完似乎还觉得不解气,“这回算是自身难保了。”句尾带着些上挑,明显的幸灾乐祸。
可老十就更明显了,直接咧开了嘴,嘻嘻了两声才说道:“以后这太子是不是就等于少了一条腿啊?”
伴随着“嘎嘣”咬碎山楂的一声,老八和晴川进了这包间,“老九我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在外面不要谈论这些事情。”老八和晴川坐在了桌子的一角。
晴川看着满桌的食物,又联想到外面排队的人,急忙夹起一道菜,尝了尝。可是,这味道,这着实一般啊。这外面的人算是怎么回事。
“哦,八哥你可终于来了。”老十拿手指了指十四,“你是不知道啊,十四等你等的不耐烦,可马上就要嚼完一盘松子了!”
“啊?”晴川指了指这剩下没多少的松子,狡黠的一笑,“十四,偌大的皇宫里连盘像样的松子都没有?瞅你这狼吞虎咽的样子,你都吃光了我们吃什么啊?”
“哼。我都吃了又怎么样?”十四明显是对着晴川有敌意的,八哥好端端的怎么偏喜欢这么一个闹腾的,便没好气的答道,“没了就让小二再上!九哥这里的菜管够。”
这下子可算是结结实实的吃了惊,歪歪头,对着老九来了一句,“这丰宝楼是你开的?”
老九看着唧唧歪歪的晴川实在头大,也没理会她的话直接去唤一个小二上来,“再端一盘瓤皮松子来,外加一盘核桃酥。”不经意的,眼光瞥到一桌要结账的客人,“等等。看见那桌了吗?”手轻轻点了点楼下靠近窗户的一桌,“那桌的账狠狠的算!多多的算!”
“老九,”老八拾起筷子夹起了面前的玉笋蕨菜,“你这做得也未免过分了点。”
“哼,过分,”停下夹菜的筷子,“他的钱都不是从什么正经地方来的,我这算劫富济贫。”
“你这样总归是要留人口实的,以后……”老八面上不做什么,可语气已经不像开始那样暖风一扫,微醺宜人了。
“口实?”老九不满意的切了一句,“我开的酒楼,我立的规矩,既然进了这里,就自然是要听我的的!”
“老九,八哥说的必然就是对的,你,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十四那边也想劝架,可又被老十眼神警告了一次,十四更加郁闷,喝酒喝得更凶。
老九嘴角咧开一个微妙的角度,忽的抬头,脸上笑容春风满面,“来来,都赶紧吃菜吃菜,这白扒鱼唇可是要趁热吃的,不然味道可全没了。”
晴川大口喝了几口一品官燕,什么味啊这是,眉头皱的老高,心里转了一个小心眼,笑眯眯的问了问在对面的老九,“诶,今儿个银霜怎么没来?往常不是都叽叽喳喳的在你身边说个不停?”
哼,倒要看看你怎么回答,上次吵架吵输了的银霜,就不信今天还能单刀赴宴。
“嗯?”鼻音听不出具体的情绪,漂白的冷感,“她啊……”故意拖长了调子,白了晴川一眼,“上次哭肿了眼睛,今天一看还和核桃似的,索性就耍脾气不出来了。”心里暗想,明明上次是她惹怒的银霜,居然还明知故问。
晴川瞬间冲着老九摆了一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凝眸深处,闪着细小的奸计得逞的快感。从身上的兔毛手袋里拿了一个核桃,瞬间笑开了,“难道有这么大?”
众人出了酒馆,看天色尚早,晴川又一副死也不想回去的样子,就商量着去哪里逛一下。
刚才在酒馆喝得有些多得十四,迷迷瞪瞪,舌头打了一下结,“要不,”扶了扶老十,“咱们去九哥新开的那家赌场?”
这话自是让走在前面的老八听见,眉毛不自然的拧了拧,刚想说什么,老九上去对着十四就狠狠的一瞪,“赌什么赌场?瞎说什么呢,没有的事。”
——何必猜测人心,钱财最不会欺骗自己。
宜醉不宜醒,冬景百山静。
岁稔时康尽,溪遮心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