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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素言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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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九晚上,距离选秀的日期不到一个月了,正当全家人忙着给绿绮的进宫准备各式衣服忙得团团转时,又一宗惊人的消息传到了府上。大嫡福晋莫名又来了府上说之前搞错了,真正要迎娶的是绿绮。混乱的局面让年夫人都不知道怎么收场了,之前以为是素言便已经完全应承下来了,现在改成了绿绮,又该怎么跟四爷交待。无措之下,又让人写了信去问年羹尧的意见,却不想路途遥遥,年羹尧连上一封报喜的信还没收着呢,更别提这封信猴年马月才能到达他手里。年家人最担心的无非还是两个当事人,绿绮跟素言。素言当然不会有事,绿绮却因为这场变故彻底的被击倒了,就此倒在床上大病不起。
素言轻敲了绿绮的房门,恰好丫鬟出去给绿绮盛药了,只剩绿绮一个人躺在床上。素言便自己进了屋走到绿绮跟前时,她忽然睁开了眼,眼里满是歉意地笑,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姐姐,你说这就是命吗?”素言背过身去不敢看她的脸,心里刀割了一般难受,因为自己的自私连累到了这样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原本鲜花一般的她几天里迅速的枯萎成了一把杂草。绿绮依旧还是笑,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素言的心整个揪了起来,总觉得这笑声格外的刺耳。绿绮却没有察觉她的难堪,支撑着身体要爬起来,素言赶紧过去帮忙用枕头帮她垫起来,绿绮又接着说道,“其实,原本就是没有机会的,我知道,可是最起码,我还可以陪在他的身边,陪他度过人生中的艰难,并分享他人生中的欣喜,我是一个没有用的人,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可是,现在,我连这样的权利都没有了……”说着便是几声重重的咳,素言慌忙来帮她捶背,哇的一口,痰吐在素言的袖口上,零星沾着些血丝,素言吓了一跳慌忙去扶她,绿绮却只是摇头说自己没事。素言将她扶正了位置,摊直她的右手准备给她把脉,甫一沾手却吓了一跳,心内一惊,再确认却正式了刚才的判断。素言闭了眼,心脏扑通跳的听不出来节奏,坐定了身子才对绿绮说道,“听我说,你现在必须振作起来,因为你现在不是为了你一个人……”绿绮眼神忽然一亮,想着素言的话联想到这几日身体上的变化,不可置信的摸了自己的腹部,抬眼去看素言,“你是说,我怀孕了?”素言坚定的点头,握住绿绮稍稍颤抖的手以平复她的情绪,说道,“相信我,事情会有转机的,我去找四爷,他会有办法的……”绿绮无望的摇头眼神散漫,轻叹道,“没有用的,我已经找过他了……”
接近正午时分,天气稍稍转暖些了,屋檐下的冰棱悠悠滴着水。四贝勒府,恐怕是京城内最消静的府宅,只因四爷素来不喜吵闹,从主子到奴才在院里说话走路声音都是极小的。
素言被带到书房的路上,两个正对面碰上的小丫鬟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走过去了才隐约听到她俩小声嘀咕着,“四爷素来很少让人进他的书房的……”另一个赶紧低声打断了她的话,“你怎么就改不了乱说话的毛病,你又想挨打了?”走到书房门口时,素言他们被门口把守的小敦子拦了下来,带领素言进来的那人便过去对他耳语了几句,小敦子又上下打量了素言一圈,才让他们在外面等着进去通报,没过多久便出来了跟素言说让她进去。
书房内的摆设比素言原来设想的还要简练,倒不是刻意假装的简朴,只凭目测,素言便可以断定屋内的家具多是年代久远的古董,倒是为难他从哪里淘的如此细微,只架子上那一套夏商时期的青铜镶玉盘,恐怕没有哪个古董店能收藏的如此完善。屋内只设置了两处壁灯,再加上书桌前那盏微明的托灯,虽然是白昼却因为屋内的采光不好都已经点着了,却仍幽幽的不甚光亮。
胤禛将笔搁在一旁的笔架上,见素言东张西望的模样便轻咳了声道,“你就是绿绮的姐姐?”素言收回心思,盯向案前的胤禛微微点头,尽量保持心态的平和。胤禛合上桌上的文书,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让素言坐,素言顺从的坐下,调整了呼吸开口说道,“我是来求四爷救救绿绮的。”胤禛哼了一声,“我知道。”素言顿了一下又接着开口,“再过几天就是大阿哥迎娶的日子了,如果再不想办法就要来不及了。”胤禛直起身子喝了口茶,悠悠的又道,“我也知道。”素言的手心已经微微渗了汗珠,面上却依旧保持沉静,因为今天博弈的对象不是普通人而是胤禛,“那么四爷就不想问我什么?”胤禛往后靠向椅背,抬起眼只盯着素言的眼,“那么就请素言姑娘告诉我,为什么好端端的,会由绿绮取代了你?”素言愣了一下,幸好她早有准备,“一切都如四贝勒爷所预料的,素言不想掩饰……”胤禛心里微微有些怒意,却仍然收敛着,“既然这样,你干嘛还来找我?”素言略停了下,呼吸尽量调整均匀,“奴婢是来跟四贝勒爷您做个交易。”到底还是胤禛先沉不住气了,“交易?笑话!我为什么要跟你交易?”见着对方掩饰不住的火气,素言反而放下心来了,一字一句顿挫有声,“因为我能帮您得到您想得到的位置……”闻言胤禛忽然笑道,“你在我这里胡说八道,就不怕我杀了你?”素言继续保持原有的语调,“如果您想杀我,又何苦跟我在这里废话?”老四合上了眼,手指在案上有节奏的敲着,半天没有答话,素言一动不动的坐在对面,她感觉的到,他的心已经动了。
忽然他睁开眼说道,“你打算怎么交易?”素言微微笑道,“四贝勒爷的门客中有个号称妙手回春赛华佗的,传说中他有一种药,服下一粒后,可以屏息三日……”胤禛笑着点头,示意让她接着往下说,素言便也不含糊接着道,“当然,奴婢也不会白白拿了四贝勒爷的药,以后,四爷如果有什么能用的上奴婢的地方,奴婢定当赴汤蹈火,以报结草衔环之恩……”“你说完了?”素言笑着点头说是。“我凭什么相信你?”胤禛的眼神忽然深邃不见底,语调却变得柔和了。素言直盯着他的眼睛,没有任何的闪烁,“您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您可以相信绿绮肚子里两月大的婴胎……”闻言胤禛心内忽然一惊,腾的站起身来,素言也跟着站起了身,见着对方的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你让我想想……”
临出门时,胤禛忽然喊下了素言,他的身子转向书柜,这恐怕是他第一次不敢与人正面相对,“你到底是谁?”素言心底一惊,脊背微微有些发凉,有种被X光照遍全身的感觉,却还是慢悠悠的答道,“年羹尧的妹妹,四爷您最贴心的帮手,年素言……”
从四爷府里走出来时,天色已经渐暗,街上的买货的地摊都比来时减少许多。贪婪的呼吸着弥漫着草香的空气,心跳才逐渐的返回到原来的频率。
果然,就算强作镇定,也依旧抵抗不住对方深沉的气场,那双灰黑的眸子里隐藏着太多读不出的内容,没有勇气与其长久的对视,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帝王之相。
——真的是因为要救绿绮,才会毅然走进这间房间的吗?
——还是因为不夹杂任何疑问的,他会是这个时代的胜者?
果然,还是不习惯来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