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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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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砂之蝎对自己下手力度把握是很有自信的。以他现今的实力，已经不再使用乌鸦和黑蚁这样傀儡组合，但当初制造它们时的心理依然存在，是傀儡师想法不谋而合之处吧。
那便是让猎物了解到自己的命捏在他们手上的状况，再一击必杀。
所以，茉燃确因赤砂之蝎的手下留情保住了小命。
同时，她在为自己身体没有被引爆符炸得七零八落，血肉模糊而大惑不解。
盘踞在丹枫林上方的乌云久久不散，低低压迫着这里的空气，释放它似乎十年也释放不尽的潮湿，试图唤醒某个在树林深处沉睡的绿衫少女，但茉燃显然是不买账的，虽然这次她真不是有意。
在茉燃被一道异样的红雷最后一次完全惊醒之前，已经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中，清醒又晕厥了多少次，怎样努力都无法让身体移动一分，只能本能的将全部的重量都压在身旁不算粗壮，但肯定比自己健康的树干上。
就算是有几分清醒着，茉燃依然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手掌上愈合了一大半的伤口，不似有血液流过，亦失去了本能的痛。靠着树的躯干与其说不再颤抖，还不如说就和已经不属于她一样。
连唯一能证明她还尚在人世的心跳呼吸，都变得不正常。
初冬的微冷空气吸入心肺都要让她心脏抽搐般痛上半晌，这一点就和她有异于常人的超好回复力一样，在组织里人尽皆知。
而就如同她从来都冷面无视组织里各种议论一样，她在意的也只是：已是深秋时节，清晨的枫叶上都会凝出薄薄的一层霜，她何以完全感觉不到一点难受。
是不是还没有从幻术结界里走出来？还是自己仍在战斗中，中了更高级的幻术？
下意识再次闭上眼睛，那些黑暗中莫名清晰的画面又有卷土之来的迹象。
一起修习御蝶之术的伙伴因为控制力不够强，被自己的通灵反噬……
先是血液一点点变成淡紫色，青蓝色的血管不断向外膨胀，然后爆裂，最后连肌肉组织，五脏六腑甚至是骨髓都会被侵蚀的彻彻底底。
真正意义上的……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如果可以目睹这一切还坐怀不乱，无动于衷……
那么，亲手斩杀任何羁绊，又有何不可？
那么，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又有何所惧？
那么，为求力量不择手段，又有何难做？
何以看透了这一切，还是徒劳而返？就是因为那一句话么？
【荧然，荧然！活下去吧……用你觉得好的方式，活下去……】
混蛋，什么叫我觉得好的方式！？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试图影响我，试图左右我的思想！？
倏然睁目遏制了幻境的继续侵蚀，阖眼不过数秒，却像是渡过了漫长的十年，茉燃只觉得掌心的伤口有种被人恶意抹上辣椒油一样的灼痛，心肺神经终于对吸进胸腔的空气有了反应，疼痛令她拧紧了眉心，却只在咽喉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呻吟。
此时，有人正势如雷电的跳入茉燃的视线内，红雷在来人四周招摇，却是在对想要靠近的任何物体施加着有形无形的隔阂。
茉燃定定看着来人，现在看来不是幻境了。
也就意味着，她的四肢百骸没有分家，没有和侵夺者同归于尽，没有完成任务。
心室猛的颤抖了一下，重重的咳嗽解放了喉内窒闭的气体，呼吸是顺畅了，胸口了刺痛又蜂拥而上，茉燃皱眉压抑了不适，淡然着传沙哑疲惫的声音：“看来，任务失败了……”
这一串动作用掉了她仅剩的体力。即便是如此，她还是扯嘴一笑，太过苍白无力的笑反而让这个举动显得无比机械生硬。
茉燃的主动发话显然引起了来人的不快，扬手一挥，红雷轻易将钉入茉燃掌心的蛭尾化为虚无，解除束缚的身体顺着树干，已有下滑之势，却被茉燃不知从哪根骨头，哪块肌肉里生出的力量阻止了。
已经凝成血块的地方受外力的牵扯，再度裂开，赤血顺着手心的纹路延伸，但立刻如喷涌的岩浆在整块皮肤上肆虐的灼烧，一点点顺着指尖滴落在红叶上，似有借星星之焰，大肆燎原之意，任凭暴雨倾盆也浇不息这蓄势待发的熊炎。
阴雨和枫林的对峙，烈炎和红雷的对峙都在一方妥协之后宣告停止。
丹枫依旧红艳，妥协的一方自然是遮天蔽日的阴雨，一时间枫林又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静的可以听到脚下的土地被鲜血浸润后满意的细小赞叹声，可以听到银丝，树干和衣料彼此摩擦的窸窣声，亦可以听到细弱却清晰的两颗心跳，节奏，完全不合。
就在茉燃觉得额前的碎发要挡住视线时，有力的五指已经捏住了自己的下颚，她被人强迫抬起头，强迫要直视那人的眼睛，强迫要面对那双足有洞穿人灵魂之力，却一刹那染上晦涩不明哀伤的眸子。
茉燃觉得有一只手伸进了自己腰际上的药囊里，散发馥郁茉香在鼻息间停留了一会儿，嘴巴便被撬开，下颚上的压迫一松，药丸带来的暖流已经来到小腹，在那里分成数股流窜到四肢百骸，最后又汇聚成一股回到丹田，如此往复循环数次，凝滞在体内寒意才散去七八分。
“我自己用悠然香恢复一下就好了……”
茉燃背过身坐下，左手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座袖珍香案，右手心里碧光流动似霞，可刚结了一个印就被人迅速抓紧，许久，才轻轻放在她膝盖上，茉燃始终不曾抵抗，直到她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沾满血污的衣角被扯破。
不等她本人反应过来，掌风就已经结结实实的落在了罪魁祸首的脸蛋上，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灼心的痛，这次，很钝，却更深。
“我说过，没有人可以碰它！包括你……羲荧！”
是掩饰自己的行为过激还是真的气急败坏，茉燃不太清楚，她的厉喝并没有让眼前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叫做羲荧的人也没有因为正面被聒掌而暴跳如雷，甚至连呼吸连如常的均匀。覆在伤口处的轻纱，似是带上温柔细腻的质感。
“我知道你恢复能力好，可是身体状况下降的情况下，多少要做点普通人的保护措施吧，先别用蝶术了。”
说完羲荧站了起来，方才目视茉燃时眼底的哀伤在一瞬间被摧毁，好像一开始就不存在，又道：“清醒一点，她已经死了，早在十年前就死了，连骨头也不剩了！至于任务，我帮你……”
只有再说最后半句时，声音才重新有了一丝温度，却在中道被茉燃硬硬打断。
“不需要。”
“荧然！”
“我说了，不需要！”茉燃重申，这一回更加斩钉截铁，周身腾着比她现时的生命气息浓烈百倍的杀戾，末了，她起身补充道：“还有，那个叫烈荧然的人，也早在十年前……不，世界上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亦不会有。
彼时连羲荧也觉得头顶上悬着的太阳，透过了这片丹枫，却无法再面前这个女孩身上制造影子，她已经不是一具行尸走肉，而是从幽冥界逃逸，漂浮在人间界的一缕游魂，不过是出于某种机缘巧合练成了人一样的实体。
而造成这一切的又是谁，又是谁！
羲荧将自己纤细的十指捏到骨节泛白，沉闷的空气中，依旧是两个与万物频率，节奏，温度无一合拍的呼吸，一个过缓，一个过快；一个过轻，一个过重；一个过冷，一个过热。
打破静谧的还是茉燃，未动言语，只是用脚踏边缘已经有些泛黄的落枫，奏出清脆中带着悲怆的调子。
曲未到高潮就被十几道接连而来响亮的雷鸣逼得偃旗息鼓，茉燃望着脚下焦黑的地面，本来还清新的泥土气息被熏得焦味颇浓，一个身形挡在她面前。
糅合了蓝的清彻，紫的神秘，自肩而下的水袖，绵延至上膝的连身长裙，遮住半边俏颜的并盘住长发的蓝紫丝巾。如果不是周身的自带雷网时隐时现，拒人千里之姿，谁又知道她就是与茉燃齐名的暗杀高手。
不是雇佣杀手，也不同于五大国执行绝密任务的部队，而是专属于一人护卫，一生只能为这个人领导的组织献身的战士。
不过是因为这个人的身份比较特殊而已。
蝶之国……那个站在蝶之国最高处俯视一切的人。
赋予自己一身武技，将御蝶秘术的卷轴交到自己手中的人。
“告诉她，我还会是任务完成率百分之百，抹杀一切可能阻碍到任务因素的茉燃。”
羲荧只觉得眼前人决然一笑后，粉碎成绿光，清风中像是抖动着翅膀的蝴蝶，一个接一个的飞向高处，头顶的枝头一颤，便是落叶缤纷。
可是，如果你真的是一缕游魄，最后又将魂归何处。
从来都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拼命的朝前飞奔，究竟是为了任务，还是为了给自己找个正当的理由追随那个已逝之人而去。
那么久了，都不曾看懂过你的这层掩饰。
又是真的看不透，还是始终不想面对让你变成今天这样的那个原因呢？
荧然，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