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烟火》青鸡枞

45、早春

　　早春料峭，时不时吹来的冷风带着发苦的腐叶迎接着新吐出嫩芽的花树，乔小妹裹了裹不算厚也不薄的衣裳撸到下巴，弓着背走了几步，踩到太阳与大地的交割线后，快走几步，整个后背都晒到了太阳，也就没有那么冷了。

　　一年四季，冷暖交替，最是能体验起时间变化，只不过走在时间中，就好像是空气下的人，水中的鱼，知其变化，感其变化却又不入心。

　　“李忘言，你快些！”此时晒了一小段路了，倒是没有刚才冷，领子也被她抹平整理好，不知从哪抓了个小红果子，在他家大狗面前左右手抛起接过，大狗眼睛滴溜转，听到背后的动静，她随手一抛，大狗眼睛一亮飞跃咬住红果子蹦蹦跳跳的跑远了。

　　李忘言念书不错，书卷气的确是刻入了体态之中，乔小妹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李忘言，这日穿了一身玉白的衣袍，感觉不一样，很不一样，乔小妹捏着下巴绕着他转了两圈。

　　他不知乔小妹怎么了，但却乖乖的站着，袖子不算很窄，稍微有点宽袖的衣裳随着风飘摆起来，背手而立气质如兰。

　　乔小妹真觉得此时他像是夫子一直很宝贝的那盆玉兰花，又转了一圈，李忘言真知道得迟到了，掰正她肩膀，推着她向前。

　　乔小妹还没看够不太想罢休，索性脚后跟用力顶住，即便这样，李忘言的力气都比她大不少，推着她走了起来。

　　“好呀，你偷偷吃肉了，我这么用力你还推着我走！”在这白水镇，小小的一方天地中，幸福和知足。

　　李家空闲的屋子正好有一间，李姐姐和乔二妹，乔小妹一起睡，挤一挤，床也是够宽的。

　　天才将晚，乔小妹跑了一整天，早就张着嘴巴呼呼大睡起来，原本是打算睡在一边，只是乔小妹想要睡在中间，终于在与两个姐姐大战八百个回合后，抱着被子钻在中间，美滋滋的睡着了。

　　“你说真的？”李春华裹着被子缩在床边，压着嗓子在乔二妹耳边问后，就半撑着胳膊看着她。

　　乔二妹揉揉眼角，“我也不明白，可他咋总是绕着我？”

　　小姐妹间的夜话在远处传出来的虫鸣蛙叫格外静谧，李春华兴奋的翻过去，捂着乔小妹的耳朵问道：“那你怎么想？”

　　夜晚的月亮高高挂，银白的月光一层白沙素裹大地，沉默了许久他的声音才传来，“我不知道？”

　　乔二妹本板板正正的裹着被子，心里面很平静也有不少疑惑。

　　李姐姐用一只胳膊支着身子，“怎么会不知道呢？”

　　乔二妹总觉得心里怪怪的，来回捏着自己的嘴皮子，“好奇怪呀，我们都没见过几次？”

　　李姐姐忽然找到了帮人促媒的兴奋头，“哎呀，找他出来问一问就知道了嘛！”

　　“这咋问？”

　　呼呼呼…咻咻咻…

　　乔小妹的嘴巴张得更大，呼吸声来来回回穿过几个人的耳朵，李春华觉得她这是扰乱了自己的思路，用手指捏着她的上下嘴唇，手动闭嘴。

　　乔小妹睡觉时也在反抗，被捏着的地方闭上，两边嘴角处还不死心的呼呼呼起来。

　　李姐姐嫌弃的随她去，继续给乔二妹出谋划策，“让小妹陪你去，她鬼精鬼精的，到时候你问清楚了就好了。”

　　乔二妹咬着指甲，“这能行吗？”

　　“怕什么，他要是没有这个心思，那咱们就换一个更好的，我和你说，我认识好几家的小伙子，胳膊都可有力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叫上杨蓁一起，她最知道了。”

　　“也行。”她心里面都还行，可去可不去，对于这个感情很是朦胧，只是心里面不排斥，也觉得可行，心里面的小疙瘩解开后，满意的拍拍胸前的被子，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这夜也就李春华在出谋划策后心口一阵激动，根本睡不着，特别是一旁乔小妹打雷一样呼噜噜噜噜噜噜…的呼噜声，她掀开被角披上外套打算回家去。

　　睡美的乔小妹迎着清早的第一缕阳光爬起来，背好小书包往李家慢悠悠的挪着，二人得一起去学堂呢！

　　抬头看到李忘言已经早早站在门口，她甩着不知哪扯的小草加快脚步，忽然有人冲过去，大喊着，“小妹，快点快点，是蓝月白，他回来了。”

　　“嗯？”她还没来得及往蓝家去看热闹呢，就被扯着书包背带，无力的抬起胳膊呜呜喊起来，“别，李忘言你快放开，我要摔跤了！”

　　不知咋的今日的李忘言胆子见长了，居然没放手，乔小妹听着那远去的几声感叹，心里面可想去看看蓝月白现在到底咋样了？

　　“天，他模样怎么那么俊了！”

　　“快点，快点，要放鞭炮了！”

　　“小妹你不去看热闹呀？”

　　乔小妹跳起来，乐滋滋的挥手“马上，马上来！”

　　李忘言看了一眼，有点气，把她的手掰下来，继续拽着她往学堂走，

　　乔小妹甩着胳膊，“等我，得去学堂—”

　　“这俩还小孩呢，牵着手！”

　　“行了快走，放鞭炮呢！”

　　李忘言拧紧嘴角，也不说话，但就是不放开，乔小妹挣脱不开随他去了，她继续絮絮叨叨的吐槽着，“昨天李姐姐不知道啥时候走的，都不暖和了！”

　　“一会儿下了学堂我们也去看蓝月白，再说了他都回来了，那乔耀龙也得回来，我还得去大伯家找他呢，不对不对，穆表哥应该也会回来，哇，一定很热闹……”

　　自从去县学念书之后，小镇已经很少见到他们了，蓝月白小孩子的时候就不怎么说话，现在多了几分书卷气，整个人沉稳不少，看着话更少了。

　　“小妹，胭脂铺去不？”有人喊，她正要转身，才发现李忘言的手还没有放开，“一会呢！”

　　“那行，今天蓝婶婶要发糖呢，你得来，到时候我给你多抢几个！”

　　“梦儿，你真好，我明天给你带好吃的，我亲自做的！”

　　还笑着的小姑娘脸色有些僵硬，“要不还是不用了吧！”

　　“用的，用的，我新研究的，还没有人尝过呢，给你第一个尝！”

　　她还没有说完，小姑娘步履匆匆的走了。

　　乔小妹从十二岁之后，便被大伯叫过去帮忙管理饭馆学堂去不去都不咋样，夫子也不咋管，所以此时她的心早就飘走了，悄咪咪的想缩回手，“要不今儿你去学堂吧，我还得去给我大伯帮忙呢！”

　　她动了动胳膊，他松了之后又握紧，这样看着她，脸色不太好！

　　乔家小饭馆主要是当地人喜欢去，做的都是乔父乔母喜欢做的。

　　但是大伯的饭馆做的也就大了，每日只是进进出出的收菜手的伙计都可以写一个账本。

　　来他店里面吃饭的大都都是管事或者是有贵人。

　　所以他店里面有五个大厨，十个伙计，还有专门管账的。

　　他想要培养自己的儿子，只是儿子只喜欢吃，做菜也不会，打账也不会，让他去念书也不去。

　　大伯性子宽和，自己用力赚钱就是想让自己唯一的儿子过上好生活。

　　但是大伯母是一个严格要求的人，她不满大伯的性子，独自带着孩子回娘家，带着他去了更好的学堂，乔小妹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大哥了。

　　而大伯很多时候，总是一个人，乔小妹下学堂后就背着她的小包包，跟着大伯一起，帮他记下很多他记不住的东西。

　　所以她每天只是上午还去学堂。

　　学堂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夫子对于这群学生唯一的要求就只是不能翻墙跑出去。

　　但这并不是乔小妹的规矩，她是夫子很喜欢的学生。

　　或许其余人天然不喜欢夫子，乔小妹不是，她不会去问他晦涩难懂的学识，而是喜欢听他那些道家心法。

　　听着他在左右摇晃脑袋念叨的清心咒。

　　“莫不是想做个小道士？”

　　“小道士可以捉鬼吗？”

　　“咋想着捉鬼？”

　　乔小妹坐着，眼睛里面都是光，“我喜欢听故事，我捉到鬼，就让他给我将很多很多的故事，这样我就不用出镇，也能听到外面的趣事了。”

　　这个由头新鲜，夫子坐直身子，饶有兴趣的用手中的书拍拍她的脑袋，“那你不出门，捉到的鬼只知道这里的事，还得听不到外面的事呀！”

　　“啊？”她眨巴眨巴眼睛，立刻又想出新的理由来，“那些厉害的小道士，还会找药材，给人看病呢！上次蓝大哥回来和我们说，有人肚子张得大大的，给他喝了一碗水，就慢慢好了，这太神奇了！”

　　“是不错，只是许多人去看大夫一样能治好呀？会有人来找你吗？”

　　“可是他们还会看星星，就能算出好多东西了！”

　　“你去哪看的这些！”

　　乔小妹吐吐舌头，她总是偷偷去李忘言家的书柜翻找这样的书，大部分根本没有专门的书，都是在游记里面穿插几段，她都让他给自己找出来。

　　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呢！

　　她觉得很有趣，很喜欢，特别喜欢。

　　“你是一个纯粹的孩子，纯粹的孩子都能做成自己想要做的事！”

　　乔小妹不解其意，但听着就是好话，她笑着歪歪脑袋，她喜欢别人对着自己说好听的话。

　　“好了，去玩吧！”

　　乔小妹站起来，正要跑出去，夫子再次喊道：“十五岁的小姑娘了，怎么还和琴妹打架！”

　　她缩缩脖子，小声嘟囔，“她手太坏了！”

　　“真是要闹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