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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作壁上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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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摇曳,美酒佳肴,满屋奢靡,唯独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与这里格格不入。
那人长了一双好看的眉眼,肤色瓷白,眸低漆黑如墨,但眼神淡漠,神情麻木。
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符音被赶着鸭子上架,只好硬着头皮走去少年身旁,忐忑不安地坐下去。只因眼前这个所谓的祝公子好巧不巧,正是祝司遥的三弟,祝卿安,不过是祝天珩在外的一段露水情缘所出。
那会儿还是幼年的他一直跟随生母在外谋生,直至六岁生母逝世,才被祝天珩接回府,但当家主母柳氏可不会承认他的身份,于是祝卿安自小被冠上了私生子的名头,尽管祝府给他了吃住的地方,却从未上过族谱。
他的出现也导致夫妻二人感情出了裂缝,自然,府内的千金公子就更不会接受他了。
尤其祝司遥,但凡一个心情不好,祝卿安就是任她打骂的出气筒,铁定会受一场搓磨。
更难解的是,若祝司遥想捅他一刀,那符音就是递刀子的那个人!
没想到眼下风水轮流转。庙里祝司遥的婢女失踪的消息定已传回祝府,祝卿安方才也将她认了出来,楼下又是对她虎视眈眈的人,符音顿时感觉摇摇欲坠。
好在包厢内无人察觉她的不安,此时虽然不是夜间,没有灯盏摇曳醉人,但少年们陪着花枝招展的妓女喝酒说笑,吹拉弹唱,别有一番风味。唯独被特别照顾的两人彼此心照不宣,仿佛不认识般没有任何动静。
似乎是太过冷清,方才进屋开口的少年崔桓终于瞧出了些端倪,他顶着满身的酒气,脸颊薄红地打量着两人。
原是想羞辱一番祝卿安,却没想到那人身边的女妓像个木头般,坐在身边一言不发也就罢了,连敬酒都没有,实在是……
不像个女妓。
崔桓嘴角噙着一丝饶有兴趣的笑,借着酒劲冲祝卿安喊,“祝公子,这佳人在侧,怎么还端着一副坐怀不乱的模样,可是对那美人不满意?”
声音虽在器乐之下听得不大清楚,但众人还是默契地看了过去。
符音头上顿时投来好几道灼灼目光,两人瞬间成为屋内焦点。
与她挨得最近的丫头看不下去了,她侧了侧身子,小声提醒,“愣着干什么?快给公子敬酒夹菜呀!”
敬酒?
当她不想吗!
但符音有预感,祝卿安是不会接的,否则她早就敬了。
一时无话,场中人神色各异,符音终是顶不住了,她只好端起桌面上的酒杯,学着其他歌姬一样,僵硬地往祝卿安嘴边递。
【求你了少爷!给我一个面子吧。】
符音内心祈祷,不曾想在抬眼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双神色不明的眸子。
还没读懂那眼底的意思,少年已经淡淡地移开了眼,接着她手腕微晃,眼前一花,手中本就没拿稳的酒杯瞬间飞了出去,只听哐的一声,结实的酒杯在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接着又咕噜咕噜地滚动在了一张桌角旁,才堪堪停下。
众人愣住,四下一片寂静。
符音闭眼:果然如此。
崔桓蹙眉:敢甩他面子?
于是“啪”的一声,他手中的酒杯狠狠掷在桌面,“祝三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崔桓双眼微眯,哪怕喝了许多酒,此时脑子依旧清醒之极。
身旁挨得最近的几人面色戚戚,互相对视一眼,谁也不敢说话,气氛降到了冰点。
众目睽睽下,祝卿安眼眸微垂,只听清冷的少年音吐出一字。
“脏。”
符音:?
在场的其他婢女如遭雷击,登时僵在当场。
崔桓却拖腔带调地“啊”了声,唇角微勾,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符音几乎要咬碎了牙,她自然知道祝卿安指的脏是什么意思。
眼看场面就要僵持不住,这时门外响起了扣门声,众人思绪拉回。
紧接着门被打开,露出了屋外站着的三人,其中一个还是将才拉她进屋的女子。
符音脑中顿时警铃大作,不祥的预感从心底蒸腾而起。
那女子先是进屋给众人行了一礼,熟练地赔笑道,“哎呦各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方才奴家拉错了人,那位不是婵衣。”说罢,她便去牵门口端立的一位粉衫女子,“来,这位才是我们这儿新来的丫头蝉衣。”
只见那女子面若桃花,肤如玉蚌,皓腕轻抬,妙目一转,真真是艳丽非凡,看得众人眼睛都直了。
那蝉衣先是娇滴滴地行了一礼,转而瞧见了末端面生的符音,疑惑问道,“梅姐姐,那这位顶替奴家的是谁呀?”
在场之人回过神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这一瞧的确瞧出些不对劲来。眼前说话的这位女子只一语一笑一抬手,尽显自小精心调教出来的媚态,反观那边坐着的少女就一般了。
门口站着的老鸨紧盯了符音几刻,嘴角忽的扯起阵冷意,“想必是从哪逃来的老鼠吧,扰了各位爷的雅兴,奴家这就将她捉出去。”说罢,身后几位魁梧的男人就要进屋。
符音抬眼一瞧,魂飞魄散。
来人正是牛庆生!
她呼吸一滞,当场就想跳窗而逃。眼看牛庆生不由分说地伸过手来,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身旁之人。
“祝卿安。”
情急之下,对方的名字脱口而出,饶是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这时,一旁看戏的崔桓不合时宜地笑了,晃荡着杯里的酒,看似无意道,“听这熟稔的语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俩认识呢。”
符音满脸黑线。
【没错啊,本就认识。】
谁曾想,身旁的少年兀自抽走了手中的衣袖,一个眼神也没瞧过来,“不认识,带走吧。”
符音:?
【好好好,就这般无情是吧,难怪你最后能做出揭发亲身父亲的狠事来!】
祝卿安脊背不可察觉的一僵,他面色古怪地看向符音。
符音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万万没想到红仙楼就是贼人的窝点之一,可恨书中居然没有提到,若是此时坦言真相,是否会有人信她,符音不知道,但她眼下也只能赌。
“走吧。”牛庆生在一旁冷冷地催促道,若不是在场人多,他早就动手了。
符音深吸一口气,没办法了,跳窗吧!
一旁的祝卿安似乎料到她要干什么,挣扎几刻,他蓦地伸出手。
突然间,屋外跑进一个神色紧张的丫头,她附耳在门口的老鸨旁悄声说了几句,老鸨的脸色顿时煞白,“别管了!你快走!”她扭头一声急呵。
叫谁快走?少年们一头雾水。
符音的心又砰砰跳了起来,她意有所觉地看向门外。
紧接着,楼下大堂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大批人闯入,慌乱惊恐的声音顿时此起彼伏。
这下牛庆生终于反应过来,他二话不说扑到窗边就往楼下跳。
眨眼间,变故陡生。
众人始料不及,符音已经闪身跑出屋外,扬起的红丝带在祝卿安手心滑过,微微痒意使他指尖无意识地勾了一下。
“有人跳楼了!就在主楼北院那里!”符音扒在二楼凭栏处,卖力地朝低下官兵大喊。
话音将落,官兵当即分出一波人往那个方向围堵。
身后的老鸨顿时如坠冰窟,退一软便坐在了地上,毫无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完了,完了,完了……”
气氛诡异之际,一袭靛蓝锦绣的长袍,身影笔挺的英俊男子从楼梯口上来。
包厢内的少年已经探出脑袋,崔桓亦是。
待他看清来人面容,才舒了一口气,“纪公子,今个儿什么风把你吹这儿来了?”崔桓不怀好意地调侃道。
“没什么。”纪方舒忽略他口中的莫名敌意,轻描淡写道,“只是近日的少女失踪案该了结了。”
崔桓一愣,再联想到方才那男子跳窗的一幕,瞬间恍然,若是如此……他目光审视地看向符音。
恰好,纪方舒也正在打量符音,“姑娘也是被绑架者之一?几个时辰前有人来报案,不知姑娘是?”
符音赶忙行礼道,“奴婢是知府里的婢女,符音。”
纪方舒眉头一挑,有些意外道,“你是祝大小姐身边的贴身婢女?”
周围少年将才听到知府,正下意识地看向祝卿安,此话一出,又齐刷刷地瞧了过来。
纪方舒自然察觉周围之人误会了什么,他满脸不悦,手掌抚上腰间的剑柄,公正严明道,“祝大小姐昨日报过官,称自家婢女也夜间屋子被人掳走了,还提供了几个线索猜想,若不然,本官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
在场之人应和地点点头,眼神却来回飘动,大家都心如明镜,毕竟延安城里,谁人不知那祝大小姐是纪方舒忠实的爱慕者。
纪方舒一瞧众人脸色,便知他们多半没听进去,随即有些不悦道,“忘记告诉各位了,此地已正式查抄,所以要委屈各位只能待我们将人彻查完毕后再离开。”
“当然。”纪方舒又转向符音,“符音姑娘与祝三公子当可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