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小姐见闻录》冰美式天下第一

35、35

　　今年的冬天看上去和以往的每一个冬天都差不了多少。

　　去年也是这样，湿滑的冰面让路过的司机无不变得更加小心谨慎。我所属的工作室里还有我的位置，即使我不明不白地离开了整整的一年，我那张象征着最强战力的桌椅还是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但是桌面很整洁，并没有出现各种临时放在这里的文件夹。

　　从神之领域回来的第二天早晨，我回到了我一年前工作的这个地方。显然，失踪人口的回归总是能引起不小的轰动。

　　我和利可一踏入了名为报社，实则是空间猎手工作室的大门，好多我认识的和认识我的人纷纷走上前来和我嘘寒问暖。

　　其实在我眼里，他们和一年前的他们自己可能没有什么不同，可他们对待我的态度就好像我这个本是明星级别的空间猎手又好像步入了另一种超凡入圣的境地。

　　“过得如何？”
　　“你去哪了？”
　　“辛苦不辛苦？”
　　“方便和我细说你过去一年的见闻吗？”

　　诸如此类的话题一个接一个找上我来。

　　今天以后，我或许还是那个与他们共事多年的同事，但是在今天，我就是无数疑问与关心汇总在一起的焦点，无论是谁，都想来我这里一探究竟。

　　人的本能如此，我并不讨厌他们的好奇。因为就算时隔一年，他们还记得我这个人和我离开前的种种事迹。要是连这些人都不记得我了，那对于他们而言，我大概就会和特蕾莎和米娜一样，早就不知道从这里又去到了谁也不知道的哪个其他地方。

　　我本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好好回应他们，但利可却先一步拉起我的手，一边说有重要的事情和我详谈，一边把我拉进白鸽社长所在的那个办公室。

　　我走进社长办公室的时候就感觉事情不太对劲。

　　白鸽社长不在这里。他那些修身养性的花花草草也不见了踪影。

　　当着我的面，利可坐在了白鸽社长的座椅上。

　　“几个月前，我成为了新的社长。”利可平静地说出了一件让我备受震撼的事情。

　　我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自己要礼貌地祝贺利可。

　　“利可，恭喜你呀，虽然这个祝贺有点迟到，但还请你别嫌弃。”我对利可说道。

　　“看来在过去的一年里，我还是错过了不少的事情啊。”我感慨道。

　　我稍稍想了一下，说：“所以说，白鸽社长是退休了吗？我过两天找机会去亲自看看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昨晚发他消息，他一句话都没有回我。”

　　“那是因为……”利可说话时的脸色一下就变得不太好看了。

　　“社长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办公椅上的利可难过地说道。她说话的声音都要比平常小了很多。

　　她怕我没听清楚，特地重复道：“社长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惶恐地看着利可，问道：“你该不会是说……”

　　“他身体很好的，即将退休的年龄又不用上前线，一年前还好好的，不至于一年的时间，他就……”我无法接受利可亲口告知我的事实。

　　“前辈，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利可关上办公室的大门说道，“你先坐下，让我来慢慢和你讲清楚这里面的前因后果。”

　　听到这里，我不得不再一次坐在这张办公桌前。但办公桌对面的社长不再是那位送我离开时的白鸽社长。

　　一年前，我和白鸽社长也是像我和利可一样坐在这里。我向他保证，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平安回来。

　　可当我真正回来之时，此前期待我归来的白鸽社长早已不在。

　　我手扶隐隐作痛的脑袋，一时间难以用语言表述我内心油然而生的复杂情感。

　　“莱卡前辈，你还好吗？”办公桌前的利可问我道。

　　“我不太好……”我罕见地低头说道。

　　我脑中的神明小姐不复存在了，接下来的所有思考都必须回归至我作为自己的这个个体上面。

　　我很累。我只能咬牙继续。

　　既然回来了，既然我还在这里，那我，作为我自己，就必须接受这意想不到的噩耗。

　　我在椅子上坐正，并对利可说道：“告诉我，白鸽社长是什么情况？你为什么到了今天才告诉我？”

　　“社长是被幻影杀死的。”利可一说话就触及了我心里最坏的那个答案。

　　“不过，我们早已对外宣称是突发的心脏衰竭导致的死亡。”利可这样和我说道。

　　“知道真相的人不多，就我、凯特小姐、和分管后续调查任务的空间猎手协会专案组，现在再加上前辈你。”利可和我说，“其实，我们昨天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个真相告诉你。因为不是所有人都相信我当时做出的判断。”

　　“为什么要这样？”我不解地问道。

　　利可打开办公桌下的保险柜。她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说道：“这个是杀死白鸽社长的幻影。”

　　我一眼就能认出照片里这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幻影。

　　一样的黑发，一样的体型。少有的不同来自于她指尖的那束青色火焰。

　　因为她就是和我一起沉入海底的那个幻影。

　　“这家伙还在啊。”我在心里这样想道。

　　或许我在自己回来的时候就该猜到这种结果。

　　我能回来，那另一个“莱卡”也不是没有可能。

　　利可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她紧接着对现实里的我说道：“白鸽社长从一开始就在和我说，我们追猎的这个幻影不是你，而你一定能用别的方式回归这里。”

　　“当然啦，比起他的说法，我更相信我自己的判断，”利可握住我的手说，“昨天晚上，我在电话亭里遇到了你。你的身上并没有那个幻影的气息。”

　　“我当时就知道，那是你。”

　　“还有，那个幻影不认识我的名字，而前辈你昨天一下就认出了我。”

　　“这也更加让我确定了你还拥有与我相关的记忆。”

　　利可看着我说：“所以，经过一晚上的思考，最终，我还是想在今天，把我所知道的真相全部告诉你。”

　　“你是我最信任的莱卡前辈，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寻找这个在杀死白鸽社长后就不知所踪的幻影。”利可真诚地向我请求道。
　　此刻，又是一个我没法拒绝自己内心的时刻。

　　“利可，我会和你一起处理这个事情的，”我答应利可说道，“我依然会像以前一样相信你。”

　　“所以说，我也会把我所知道的信息全部告诉你。”我如实说道。

　　“其实，那个幻影……”

　　就这样，我开始在利可的面前回忆起我在这过去一年间的记忆。虽说一年的时间主观上会很长，但我并不觉得我在神之领域里时有感受到如此漫长的时间流逝。

　　我面对利可，详细地讲述起了我和神明小姐的相遇与离别，另一个“莱卡”的诞生与覆灭，以及我在一片黑暗中所重新发现的自我。

　　已是社长的利可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她好像有些难以相信我此前经历的诸多事件。

　　我认真地告诉利可：“是的，你没有听错。”

　　“你在病房里见过的神明小姐，她和白鸽社长一样不在了。”我说，“她在临走前亲口告诉过我，我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投影，而那个杀死白鸽社长的幻影正是她背后的那个幻影。”

　　“我步入神之领域的那天，我本以为来自未来的自己把那个与我一样的幻影杀死在了花眠月落之海。”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幻影居然先我一步回到了这里。”

　　“要是我能早点回来，白鸽社长说不定……”我十分难过地说道。

　　“前辈，这不是你的问题，”利可对我说，“你能回来就是我最近能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有了你，我们一定能击败那个猖狂的幻影。”利可充满信心地说道。

　　等等，我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

　　我随即面对面地向利可问道：“利可，你们知道那个幻影现在在哪里吗？”

　　“自从击败了我和白鸽社长以后，她就没有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利可这样说道，“我有委托凯特小姐把几个月前采集到的幻影气息送去空间猎手协会那边做分析，但是因为当时采集到的样本有限，分析结果很难还原出那个幻影的具体气息。”

　　“协会那边一下子给了我几千个可能的结果，我也只好一个一个地去追踪和排查。”利可打开社长办公桌上电脑说道。

　　她点开预测的幻影数据，然后把显示器转到我的面前。

　　利可在用鼠标拖动表格的同时说道：“要是还有其他的空间猎手见过那个幻影，那我就能进一步缩小搜查范围了。”

　　利可把那张图标拖动至一片高亮的区域，然后对我说：“莱卡前辈，你还记得那个幻影的气息吗？如果可以，能不能帮我从中排除几个错误选项啊？”

　　看着表格里那一长串的数字，我挠挠头，不是很有把握地说：“我是大约记得一点。但你也知道，我不是很擅长把这些数字换算成具体的幻影气息。要是能给我几个用这些数据做成的实物样本，那样可能会方便很多。”

　　听到我的请求后，利可说：“那还真是巧了，凯特小姐今天正好是去协会那边取最新一批的样本了。”

　　利可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钟，说：“她应该快回来了。如果路上不堵车的话。”

　　“我这就打电话给凯特小姐，看看她还有多久才到。”利可拿起自己的手机说道。

　　利可还没按下呼叫的绿色按键，社长办公室门口便传来三下大小一致的标准敲门声。

　　利可放下手机，说：“是凯特小姐来了。”

　　她亲自跑到门口，朝内拉开办公室的大门。

　　门外的凯特小姐抱着一大盒密封的幻影气息了走进社长办公室。

　　见到是我，凯特小姐随即紧张兮兮地对她身旁的利可说道：“利可，这位是……”

　　“她不是那个幻影，”利可替我解释说，“她是你认识的莱卡啦。我能确认她身上的气息不是那个幻影的气息。”

　　“尽管利可都这么说了，我还是想亲自确认一下，可以吗？”凯特小姐仍旧是十分谨慎地对我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凯特想要如何确认，但我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凯特继续下去。因为除了这样，我确实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无法感知幻影气息的凯特证明我还是我自己。

　　“我就问你几个问题，很快的。”凯特小姐说，“如果你真的是莱卡小姐本人，那你理应知道答案。”

　　“好吧，你请讲。”我对相隔一段距离的凯特小姐说道。

　　凯特小姐放下手中的样本盒子，说：“我的丈夫在球场上踢的是什么位置？”

　　“曾让他最为难忘的比赛是哪一场？”

　　“他如何离开的这里？”

　　“你最开始又是如何得知的这些信息？”

　　凯特小姐说一口气连问我四个问题。

　　“前锋。”

　　“五子登科的那场。不过他后来发现，对面的后卫和自己的老队长都买了。”

　　“我记得，他是上船离开的。”

　　“我最早是在你提供的日记里看到的。”

　　我流畅地回答出了全部的问题。

　　“后来，他变作鹿型幻影回到过这里，”我继续回忆说，“我和利可还一同陪你去见过他的幻影。”

　　“那一天，你对他说，这些年里的改变有好有坏，可不论是哪一种，它都最终造成了你。感激也好，苛责也罢，你都想借此机会，把这些矛盾的情感好好地告诉他。”我大致复述出了凯特小姐在面对那个鹿型幻影时的话语。

　　当我说到这里，凯特小姐的沉默一度让我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哪一个细枝末节的东西。

　　只见凯特小姐无言走到我的身前，轻柔地抱住了我。

　　“莱卡，欢迎回来。”凯特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对不起，我之前还以为你也变成了和他一样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