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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姚识归为自己穿上不会碍事的束口衣裙,头发用珠钗盘起,铜镜里自己的模样稍稍成熟了一些。
      宫里的太医她在夏采生病时见过几次。
      蓄着胡子,提着药箱,见了人要先行礼,再把脉。
      她学了几遍行礼的姿势,觉得跪着膝盖痛于是放弃了。
      但是药箱可以准备一个,夏采的箱子太大,不好提,她想要一个新的箱子。
      但今天来不及了,就先用夏采的箱子将就。
      那位答应了她要来复诊的女官不知何时会到。
      连戍心担心那位公主会悄无声息地离世,今日下了早朝同侍卫互换身份,命他伪装成自己的模样出宫,自己则换了身太监衣服绕去静安轩。
      连戍心心下烦躁,若是日日需要如此麻烦不如暗中安排人将公主暗杀。找几个替死鬼,这样也许怪不到她身上。
      连戍心一路筹划到了静安轩门前。
      那位公主原先百无聊赖地坐在一个破旧箱子上,看见她来了才站起来行礼。
      见她身上的太监服又撇了撇嘴。
      连戍心开门见山,将袖袍拉起把手递给她。
      姚识归给连戍心搬了一张椅,拍拍椅子示意她坐。
      见人听话坐下,姚识归从箱子里拿出洗干净的帕子给连戍心包扎。
      连戍心今天穿的是深蓝的太监服,和平日往她这送饭公公穿的是一样的。
      姚识归一时有些疑惑这人到底在宫里当的什么差。
      这么难看的衣服也乐意穿。
      伤口经过一夜已经好了大半,就算不用包扎也不会流血。
      今晚一过就能好全。
      倒时她再把秋千重新绑过就能去见夏采了,姚识归放下心。
      “我叫姚识归。”
      姚识归低声说。
      连戍心额角一跳。
      她收回手,哄骗小姑娘:“我手掌经上一次治疗晚上回去总是会有些酸痛,明日可能还需你帮我看看。”
      姚识归点点头。
      送走连戍心,姚识归合上箱子再往里添上新的帕子。
      今日送饭的公公还未到,她将门锁上,听脚步声。
      今日轮到新来当值的公公,那就不必担心今日会饿肚子。

      连戍心忘了明日修沐,失了进宫的由头。况且那吃人的地方,少进几次没什么坏处。
      她到底还是惜命,便委托宫里做事的嬷嬷替她看着姚识归,以防公主殿下不留神找机会自尽。
      安排完连戍心就把这人抛在脑后。
      这就苦了姚识归硬生生在静安轩红墙内听了几日脚步声逗没等到那个手上有伤的女官。
      又回到夏采对她说好好活着的日子,想死死不了,想活没生趣。
      姚识归将这几日的食物都囤上了,等了一天又一天可偏偏不见人影。
      怎么长了一副驷马难追的模样却一副讨人厌的做派。
      难不成是嫌她医术不好?
      姚识归跳下秋千,将房门锁紧溜出去。在宫道遇见人,就乖乖地站在墙边驻足行礼。没人时就弯腰疾走。
      到九龙门时,她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姚识归决定稍稍对给她送饭的公公们体谅一点。
      可能是因为总是饥一顿饱一顿,姚识归并不高,可夏采是很高的。
      伺候夏采的嬷嬷说她会像娘亲一样好看,那她是该长得和夏采一般高的。
      现在望着离她十分遥远的红墙姚识归打算今日回静安轩多吃一些。
      见了一路红墙黄瓦,总算看见绿瓦。
      姚识归周围绕一圈找到入口。她穿得像宫女,门口当差的以为她是来给自家主子求药的就没拦她。
      她闻着味道找到太医院,安静地给自己找了个位子盯着几位太医抓药。
      在一旁侍奉煎药的宫女先发现她,禀报院事后进来三位侍卫要将姚识归拖出去。
      姚识归力气不大被拽得在地上磨破裙摆,最后被丢到太医院门口。
      她拍拍身上的脏污,迈步时腿上刺痛,应该是刚刚擦破了。她扶着宫墙一步一挪摆脱身后横眉竖眼的宫人。
      缓过身上这阵疼,她从御药局绕进去,最后钻着栅栏到了太医院后门捡了地上的几根枯枝做坐垫。
      一时还真没人注意到她。
      姚识归从白日待到天色将暗,自觉今日在太医院什么都没学到,光听御医和院判讨论今年的医士考核学生们闹出的笑话。
      她撑着有些发麻的腿回到静安轩,将脏了的衣服洗好挂在院子里,要等到明日送饭公公来收好,不然又会被戏弄。
      早上惯例在秋千上坐到下朝的时辰,只是连戍心还是没来。
      不会因为手上的伤诊治不当去世了吧。
      姚识归用力踮脚将自己荡上高空,无甚情绪地看着墙外。
      确定人真的不会来后,在高空时跳下,跑去太医院。
      她今日盘起发髻戴上了夏采的珠钗,一身行头都是夏采在时为她置办的。
      顺利进入太医院,有宫女来问她是哪宫的娘娘。
      姚识归摇头,往她身后看。
      身后一位长胡子御医拿着医书恨铁不成钢地敲自己的徒弟的脑袋。
      徒弟怯怯地不敢抬头,长胡子让他再背一遍。
      姚识归注意到长胡子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皱了皱眉,终于想起了姚识归这么一号人物。
      “殿下。”
      姚识归也认出他,是夏采生病时为她诊治的御医。
      姚识归不愿说话,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蹲下。
      太医院的人顾虑她的公主身份不敢动她。
      今日运气不错,她听见长胡子教徒弟,在一旁能跟着学到一点东西。
      但也只有一点。
      而且太医院的人很快被她的眼神搞得十分不自在,打听出姚识归是哪个宫的公主后,就没像最初那样给她好脸色。
      尤其发觉无论说什么,这位公主都不作声。
      似乎是个哑巴。
      御医发现她每日来不说话只是蹲在墙角,替她把了一次脉,却辩不出有什么不对。太医院的人于是默认她是个不会说话的傻子。
      成天待在墙角不合规矩,院里的人得了吩咐,之后姚识归再来要拦下。
      除了夏采没人拦得住姚识归,她一个皇帝之女连狗洞都会钻。
      最后又被拖出太医院。
      因着不会说话,宫人拦她时总会在她身上泄在宫里积攒的怨气。避着人,在姚识归身上攥出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
      姚识归回去会用热水将身上的淤青揉开,再坐到秋千上等连戍心。
      她自知这样下去学不到什么东西,只是换了个地方听宫里心照不宣的秘事。
      今天连戍心又没来,姚识归爬上树将秋千拆下重新变成白绫。
      夏采说不能做失约的人,姚识归已等了七日,失约的人是连戍心。
      但今日既然已经等了不如去太医院再听听宫内秘闻。
      “又来了又来了。”
      姚识归听见周围拿她打赌的人的窃窃私语。
      她从小门拐去御药局,隔着墙窝在水缸后,听墙外晒药的药童聊天。
      “若不是今日的药没晒完,我本该随师父去将军府的。”
      药童叹了口气。
      “那位青铭将军?”
      “是是是,听闻那日他大胜归来,我好友在人群中看到他骑着马,英姿煞爽。”
      “我怎么听说他刚回来那日就被叫入宫和那位密聊一个时辰”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还被送进后宫了。”
      姚识归听见一声压在嗓子里的惊叹。
      “陛下竟好南风?”
      “不过听说青铭将军长得比后宫的娘娘们还好看。”
      原以为今日能讲点宫外的事,讲来讲去还是绕到宫里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姚识归站起身拍拍身上灰尘。
      出了太医院往西走,宫里的路修得平整,四通八达,但也有不为人知的角落。
      尤其花园小院多的地方,往往都会有小路。她从长发姐姐的小太监那听来的,会有有情人在此私会。
      她不想看人私会,只是想着能不能快一些回小院。
      春寒料峭,此刻应少有人在外逗留。
      姚识归自觉不会在这样冻人的天气里碰到人,但走路时还是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他人。
      从满是石子堆满灌丛的间隙中穿过,刚要俯下身去钻尽头不大不小的狗洞。
      “今日天气太冷,你体弱,来给你送点补药。”
      姚识归立刻缩起身子一动不动。
      墙那边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
      “还有你前日说你种的花有些打蔫儿,我问了在太医院共事的好友,他说是前一阵下霜……”
      这声音姚识归有些熟悉,是在太医院当差的御医,只是现在看不见脸对不上是哪一位。
      和这位御医私会的女子的声音很好听。
      “兴中你怎么呆呆的,我都种了好些年花了,怎么会不知道是霜打的。”
      “我以为你着急。”
      “就是想同你说。”
      “哦哦,是我想差了。”
      姚识归从狗洞里稍稍探一些,看见那位同“兴中”讲话的女子的衣角。
      裙摆拖地,不是在宫里做事的人。
      料子很好,夏采刚来的那几年有这样的衣服穿。
      是宫里的娘娘?
      姚识归等到郭兴中将人送走,从狗洞钻出去。
      她跪得双腿发软,差点一头扎进修理好看满是尖刺的盆景里。姚识归生生调转方向磕在石子路上。
      那个太医院的御医居然在拐角等着自己。
      姚识归不确定他是否看见自己的脸,不知道御医在宫里待久了还会不会医者仁心。
      她这会儿不是很想动,不如躺在地上装死。
      地上几乎要被她趴热,姚识归叹口气,把自己撑起来,拍拍掌心,摸摸脸蛋。
      又打算从狗洞钻回去。
      “咳。”
      姚识归动作顿住。
      透过才刚生出几只新芽的参差枝桠间确认御医兜着袖袍弓着腰站在离她有十步路的地方。
      姚识归认认真真地行了礼。
      郭兴中认得这个小孩,是静安轩那位娘娘生的公主。
      这几日不知为何成日往太医院跑。
      虽然四周都议论她不会说话,但郭兴中见过她开口的。
      “殿下,今日怎么不在太医院见你。”
      “去过了。”
      “殿下可是迷路了?下官送殿下回宫吧。”
      姚识归皱眉看了一眼郭兴中,随后点点头。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生死掌握在别人手里的不确定感。
      夏采曾说她最后悔便的是便是被皇帝看见了。
      不然这会儿应在宫外自家饭馆收账偶尔还能请隔壁楼的姑娘来唱曲。
      进宫之后她要给皇帝唱曲,楼里姑娘唱曲挣银子,来不来还得夏采去求,高兴了才肯来。
      她在宫里若是敢不唱是要命的。
      还说若是在宫外姚识归就能四处撒野。
      不像现在这样,要和她跟着执礼司的姑姑那学些掣肘的、不自在的、违背天理的礼仪。
      话是夏采背后偷偷骂给她听的,并叮嘱姚识归在外不能透露半分。
      她在郭兴中前方左侧的位置,回忆几年前学的步态,走得小心翼翼。
      其实她很想走在郭兴中身后,她有些担心郭兴中会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将她拖走闷死。宫里常有这样的事。
      前几年隔壁宫的宫女就是这么死的。眼睛睁得很大,脸上是血红的抓痕,死得很难看。
      夏采死得很好看。
      她是在床上悄无声息地离世的,死前不怀好意地坐起来叮嘱完姚识归要好好活着,就安稳地躺下,再也没开过口。
      其实挂白绫死得也不好看,但她没有其他安稳的手段。
      他们停在静安轩门口,姚识归算算时间,大约一刻钟后,那位新当值的小太监要来给自己送饭了。
      “那位娘娘的衣服很好看。”
      姚识归这么说。
      她看见郭兴中瞬间握紧了拳头,甚至弓着的身子都挺起来,自上而下地俯视姚识归。
      郭兴中今日穿的是太医院的官服,有些宽松,没做事时,袖袍是散开的,空空荡荡会往里面灌风。
      很好藏东西。
      姚识归不等他往袖子里掏东西,继续说。
      “你教我医术,我当作没看见。”
      有一成的把握可以达成一箭双雕的概率。郭兴中气急败坏地虐杀她,或是利用自己的医术给她下药。后面这个好。
      再不然就是郭兴中真的傻傻地乐意教她。后续幡然醒悟杀她。
      第二个的可能性太低,姚识归不考虑。
      郭兴中:“好,我教你。”
      姚识归点点头,安静等他后半句话。
      “只是在太医院不便……”
      他话说到一半,便见远处两位提着食盒的公公,往这来,已然看见他。
      今日有外人在,送饭公公不敢贪她的午饭,放下便走。
      而郭兴中今日被外人见了,若是姚识归死了必然怀疑到他头上,他想要继续在宫中当值应不敢在今日杀姚识归。
      姚识归将食盒提在手里,想着今日自己可以饱餐一顿心情很是不错。
      见郭兴中不说话,她只好提醒。
      “你还有话没说完。”
      “罢了,明日你来太医院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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