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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重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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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寅的厨艺不错,至少很对她的胃口,中国菜做得比大多数中餐厅的厨师都地道。
宋别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问他:“周先生哪里人,看口味应该是北方的吧。”
“澄州人。”他说。
“巧了,我也是澄州人。”宋别说道,“做什么工作的?”
“现在在给人做厨子。”
宋别自觉无趣,不再问了,专心吃东西。
他却又反问了回来:“宋小姐呢,您是做什么的?”
“你觉得呢。”
周寅放下筷子,抬起头,左右打量她一遍,说道:“律师,或者是检察官,记者之类。”
“为什么?”
他一点也不隐晦:“很少见说话像宋小姐这样咄咄逼人的女人。”
宋别没有生气,反倒像是得到了什么褒奖一样,说道:“那周先生最好要早点适应适应。”
两人都没再说话,吃过饭,周寅主动起身去收拾卫生。宋别打开阳台门看了看,外面的雨还是很大,路上空无一人,原本停在街道上的自行车也都被吹倒,看得出这次台风还真是来势汹汹。
关上门,转过身,屋子里也响起来哗哗的水声,厨房的门开着,从她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周寅。
宋别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他穿着很单薄,长裤和白T,洗碗时身上的衣服随着手的动作也开始晃动,偶尔贴上他的身体,曲线惊鸿一现。劲瘦的腰,满布青筋的手臂,宽阔的背脊,宋别从上到下看了个遍,发现和当初上学时那个小屁孩联系在一起是有些违和。
这样一副遒劲有力的身体,正在她的面前摇曳生姿。
现在的谢琅,或者说是周寅,很成熟,很诱人。像一颗高悬在树上亟待摘取的果实。
宋别很好奇他现在在做什么,经历了什么,才把自己搞成这种鬼样子,这么点钱就能打发,还真是有够落魄的。
不过说起落魄,自己现在似乎也没资格嘲笑人家。她如今又何尝不是被逼的仓皇逃窜,如果真让冯找到证据,法院直接可以对她进行不出席审判。
她为费尔南迪服务那么多年,对他们的手段也早就了如指掌,到那时候,他们会是第一个要自己命的人。
水龙头被关上,哗哗的流水声立马止息,周寅扯出一张吸水纸擦了擦手,转过身,正好对上宋别的沉沉目光。
“走了。”他开口说道。
宋别看着那张脸,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
她最讨厌别人欺骗她,戏耍她,拿她当傻子。她讨厌的事,周寅几乎都做了一遍。
但他现在似乎很可怜,不知道是不是遭了报应,然而宋别心中却没有幸灾乐祸的快感。
她想,或许是因为他是她回国遇到的第一个熟人,让她的逃亡之路稍显放松。
思索着的时候,周寅已经走到门前,正打算开门离开。
宋别勾了勾唇角:“回见——”
谢琅。
周寅没答话,踏出房门,门被砰然关上。她兀自将一根烟塞进嘴里,转动打火机点燃,抽了一口。烟雾缭绕开来,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
那根烟抽到一半,忽然没了滋味,她走向阳台,打开窗户,把烟头随手扔到外面,被大雨冲刷的不见了踪影。
怎么想起叫周寅这个名字,难听的要死。
暴雨接连下了三天,整个香港几乎都要被冲走,房间里也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好在这件酒店的房间里有洗衣机和烘干机,不然宋别都不知道怎么撑过去。
第四天的时候,雨终于小了一些,淅淅沥沥的,像是灾情消逝的余韵。航线还没有重新开通,但已经可以上街了,原本汇聚在酒店大堂躲雨的人也开始陆陆续续离开。
有走的就有进来的,比如,一个女人。
周寅看着沙发上坐着的桑帛,有些头疼的说:“你不该来这里。”
“你别搞错了,你老板可是让你保护我,我为什么不能来找你!”桑帛是典型的东南亚人,肤色偏黑,生气起来脸色还有些泛红,“现在阿努帕没有见到,又有人要杀我,我不找你找谁?”
“你是不是蠢?”周寅皱着眉冷声说道,一米九的身高站在她面前极具压迫感:“你和阿努帕的人约在湘江酒楼,就是在那儿遇到的枪击,还想不明白吗?要么阿努帕已经被他们抓住了,要么就是自己投奔的他们。”
桑帛听完这些话,有些愣愣的,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不赶快回去还在这儿等死吗。”
他没什么好话,把桑帛说得差点又哭出来,鼻子皱了皱,软绵绵地问:“那阿努帕那边的生意呢,你老板不是一直都想要吗?答应我的钱他还给我吗……”
越说到最后桑帛的底气就越不足,声音几乎细若蚊呐。
周寅听到这里,恶劣地笑了一声:“桑帛小姐,我觉得你现在最该考虑的问题应该是能不能活着离开香港,然后再想能不能拿到你爸用命换出来的这笔钱。”
“那现在我已经来了,你总不能让再让我自己回去吧?多危险呀。”
周寅头疼的按了按眉心,指着沙发:“你睡这儿。”
桑帛左右看了一眼自己坐着的沙发,惊呼一声:“我怎么能睡这里,我从来都没有睡过沙发,爸爸在的时候,都是专门给我定制床垫的。”
“你爸死了。”周寅耸耸肩,直截了当地说,“能不能睡?不能睡滚,到时候让人抹了脖子可不关我的事。死到临头,就别挑剔了。”
没说两句呢,这女人又要抹眼泪。
桑帛的爸爸桑坦和那位阿努帕是军队里的故交,也是因为救阿努帕,桑坦才中枪身亡,留下桑帛这个当时还在异国他乡逍遥的女儿。
周寅的老板想找阿努帕做生意,于是几经辗转,找到了这个没什么谋生手段的女儿当牵线人。
桑帛就指着这笔钱呢,眼看着要泡汤,可不得哭吗。
周寅瞧着心烦,看了眼时间,捞起手机朝门口走去。
桑帛见他要走,立马出声问:“你去干嘛!”
他没理,径直走了出去,然后进了另一个挑剔女人的房间。
他还得给人做饭。
原本已经打量好了,那些人没见过桑帛,正好可以找宋别干扰视野,现在倒好,好不容易把那个蠢货摘出去,她自己又送上门来。
屋里开了火,宋别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看新闻,香港这边的航司发了通告,预计五天以后重新起飞,现在已经开始提前售票。
她订了票,转过去天气预报看了一眼,除了明天还有一场大雨,往后就开始慢慢晴朗起来。
周寅很快做好了饭,端到餐桌上,叫她一声,竟然有种两人一块过日子的错觉。
宋别放下电脑,看见桌上的菜色,食指大动,挑挑眉开了个玩笑:“你不做厨子真是可惜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宋别拿筷子指了指他的手:“一般的厨师一只手臂会比另一只手臂粗一点,茧子多在指腹上。你身材很匀称,茧子多在虎口和食指,周寅,这是拿枪拿的。”
“宋小姐对枪还很了解。”
“是啊。”宋别说着,灿烂一笑:“我的枪法很准的。”
周寅瞥了一眼对面的女人。
心想,她实在是太漂亮了,像《聊斋》里幻化成人形的女妖精。
她也实在是太聪明,于是说出口的话都让人难辨真假。
漂亮,聪明,这两种特质结合在一起就成了危险。
不止如此,她还很不怕死。
周寅倒宁愿她像桑帛一样蠢一点笨一点,好骗一点。也好过现在这样,聪明到让他没办法糊弄。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阴了许久的天终于透进来一丝阳光。
宋别站起身走向阳台,拉开窗帘的瞬间被光灼了一下眼,伸手挡了挡,看向楼下清理积水的环卫工人。
在宋别身后,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穿着丝绸制的吊带长裙,长发散在身后,被阳光照得散发出些许光泽。
老天真不长眼,这么让她看起来没那么多心眼儿。周身环绕的光,竟然给她增添了一丝神性。
“停雨了。”宋别嗅了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房间里待久了,身上都要长出霉斑。
“嗯。”周寅靠在椅子上回她,“明天我就不来了。”
闻言,宋别倚靠在栏杆上看去,因为动作原因,白短在他身上绷紧了,隐约可见里面藏匿的肌肉。
“周寅,过来。”宋别开口说。
他乖乖地走了过去,以为她又有什么吩咐。
宋别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他,周寅没有拒绝,接到手里,却没有之后的火。
她靠在栏杆上,指间也夹着烟,脸上挂着很轻的笑,如果被晒透的最后一点雨雾:“周寅是吧。我们在湘江酒楼见第一面的时候,我就把你认错了,那个人跟你长得很像,他叫谢琅。”
“巧合吧。”
宋别抬眼往他那里一瞥,忽而笑了一声:“可你们都不是好人,这也是巧合吗?他自大傲慢,不识抬举,不知好歹。至于你,周寅,自作主张,可恶,阴险,但你们都很聪明。”
一时间,周寅不知道该说谢谢还是抱歉。
但宋别没给他纠结和说话的时间,接着又道:“但没办法,我是个善良的人,我原谅你了。”
“……”这个谢字怎么也说不出口,话锋一转,出口的字变成了:“你想怎样?”
宋别抬起头,眼睛看着他的眼睛,下一刻,伸手过去拢住他的脖子,垫脚吻了上去。
比大脑更先反应过来的是周寅的身体,她贴过来的瞬间,他的手就顺势扣住了她的腰身。
牙齿相撞,周寅想起那天划过两人耳边的子弹,撞在车身上的冲力,好像都没有此刻更加命悬一线。
是的,命悬一线。
一个看破他所有伪装,洞悉他全部过往的女人,如今正用牙齿撕咬着他的血肉,让他更无处可逃。
可是她好像又是他的避风港。
有多少年,周寅已经忘记了,子弹在耳边响了那么久,他没有死,他活下来了,他苟活下来了。
“宋别,你确定吗?”他的声音沙沙的,哑哑的,沉沉的。
宋别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她想看看这个曾经让她失败的人,这次毫不犹豫得败下阵来。
周寅觉得她简直是个会吃人的魔女。
男人从前面压住她,一只手托起她,另一只手顺势拉上了阳台的窗帘,她被他放在餐桌上,两人的衣服就散落在一边,开始时是有些痛的,好在他还算绅士,进入的很慢,给她足够的适应时间。
那双手也握上她的腰,他搂过一次,在酒楼里为了避子弹,把她拉进自己怀里。
当时就知道了,腰究竟几寸,那儿究竟多柔软。宋别没骂错,他不识抬举,不知好歹,自作主张,可恶,阴险。
全都是他。
但他没有伤天害理,没有杀人放火,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地步,怎么就把日子给过成这样。
她说他聪明,姑且算是吧,但他也回答不了自己这个问题。
啪嗒。
有什么东西落在宋别光裸的背上,把她从欲海情潮里带出来。
后来宋别才知道,那不是别的,闪着光,透着酸味和咸味。
结束时天好像又暗下来了,宋别侧躺在床边,枕在他的腹部,硬硬的,不怎么好受。周寅伸手拢着她,随便扯了件衣服盖在她身上。
她动了动,转头看向他,问了一个问题:“周寅,你现在过得好吗?”
这话让他有些怔愣,尤其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他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累了,歇会吧。”
宋别没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耳边开始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很轻地起身,到浴室里洗掉一身的汗,雾气升腾,把镜子遮了个完全。周寅伸手擦去,露出自己的脸,下巴上有一道很浅的血痕,是她的指甲擦出来的。
这么一看,二十七,真是不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