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 7 章 ...
-
Tom是在孤儿院的外墙附近发现纳吉尼的。他沿着铁栏杆往后院巡视了一圈,视线里四处只有大大小小的蜘蛛网、沙砾还有垃圾,破败的像个杳无人烟的废墟,连鸟雀都不愿意落下来觅食。
“纳吉尼?”他轻声唤着。
回应的是灌木丛叶在风中轻微抖动的沙沙声。
与此同时,一只猫头鹰用尖喙敲响厨房的玻璃,哈利放下手里收拾的碗盘,他打开窗户把猫头鹰放了进来,然后熟练地从橱柜下面拿出一捧炸过的玉米粒。
“下午好,麦斯。”那封信自麦斯张口去啄玉米时啪叽掉到流理台上,哈利展开信封,“看看这次有什么有趣的事。”
汤姆拨开第三簇草丛,眼前是一条小蛇张大嘴咬住老鼠,接近平角的上下颌已经把猎物从头到腰地吞进口中,那条蛇艰难地吞咽着。
“嗨……汤姆。”汤姆听见微弱而破碎的嘶嘶声,“我喉咙好像卡住了。”
汤姆耐心地等了五分钟,等到纳吉尼的腹部撑起一个硕大的球,她优雅地把自己盘成一团。“汤姆,距离我醒来睁开眼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你怎么现在才出现?”
哦,他就知道。饱餐后的雌蛇照样清醒,她正在向汤姆控诉他的恶行。
“发生了很多事,而结果是我被收养了。”
“什么!你又被收养了!”纳吉尼有些激动,“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永不”汤姆蹲下身,把手伸到纳吉尼眼前,“我是来带你离开的。”
没有比这更棒的了!纳吉尼毫无犹豫地把身子攀上汤姆的手臂,尾巴尖卷住对方的手腕,她已经很久没这样做过了。“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你和你的收养人相处的很愉快。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对你怎么样?……噢等等,你不会已经把他做掉了吧?”
“天哪,看看是谁啊!汤姆,你怎么在这儿?是你的收养人不要你了吗?”出声的是比以前略高一些的比利,他夸张地拧着眉毛嘲笑,那双怨毒的眸子跟琥珀色的眼瞳有些不搭,这让汤姆觉得有些反胃。
“他就是个怪物!那位先生总会发现这一点。瞧,他不正快要被灰溜溜地被退还回来了。”克里夫尖声附和着,看来他离开后这两人在里面混得不错。
“我只是回来看看你们有多么窘迫。”他的声音轻柔下来,“比如说……连件体面的衣服都没有。”汤姆故意用视线从头到脚地打量他们,然后掸了掸自己严谨精致的西装上不存在的灰尘,他鄙夷地露出一个假笑。
“Son of bxtch!”
“You bastard!”
“孩子们,也许把嘴巴放干净点会更讨人喜欢。”熟悉的声音响在身后,汤姆嘴角的笑意僵了一下,很快却更加耀眼——哈利的手勾在他肩膀上,这是个表示亲密和回护的姿势。
对面两人被成年男人隐含威胁的目光顿在原地,他们看着汤姆的收养人揽着汤姆离开,那人和汤姆对视时眼眸里瞬间被温柔填上。
“说真的,刚才你那个坏笑可真够劲。”哈利回忆着来时见到的景象笑出声,“那两个孩子今晚估计要做噩梦了。”
汤姆随意地点点头,接着看向手腕上的小蛇,他轻轻扯起嘴角,像是在炫耀什么。
“Here he is.”
“这就是你说的那条蛇?它可真迷你。”哈利伸出手指在纳吉尼头上晃了晃,这条哈利拇指粗细的蝰蛇昂着头嘶了一声作为警告。
“她叫纳吉尼,我的朋友。”汤姆对着哈利说完把目光转向小蛇,“纳吉尼,这是哈利。”
“她?”哈利想起来汤姆可以跟蛇说话,他凑到纳吉尼面前,“我对我之前的冒犯道歉,亲爱的蛇小姐。”
“嘶。”
“她说什么?”
“她说她原谅你了。”汤姆翻译。
“她能听得懂我说话?”
“纳吉尼是不同的,她能听懂,甚至能听出口音。”汤姆的目光很柔和,像是在看一个很久未见的老友,而哈利也学着汤姆那样伸出手,希望蛇小姐卷到他手臂上。
汤姆示意纳吉尼过去,而当纳吉尼刚在哈利手臂上盘稳,哈利就冲了出去,他在蛇小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打开水龙头、拿起干净的鞋刷,然后嘴里感叹道:“看看你,身上多脏,美丽的女士可不能被泥巴遮住鳞片的光泽。”
纳吉尼的毒牙在听见最后一句话前差点收不回来,她很认同这句话,特别是她在孤儿院的泥地里流浪了两个月后已经变成了一条灰扑扑的蛇,但是哈利怎么能够这么随意地摸女士的敏感部位!
纳吉尼在鞋刷的轻柔搓洗下放弃动作,她越过哈利的肩膀看着汤姆带着些笑意的脸,不满道:「你这是来看我笑话?」
「我可没有这样说。」
「但你是这样做的!哼,哈利看起来人似乎不错。」
「你之后会更加了解。」
「好吧,拭目以待。」
“汤姆,你们在聊什么?”哈利有些好奇。
“没什么,纳吉尼问你能不能吃家里的老鼠。”汤姆想起纳吉尼最爱的正餐,他不知道哈利允不允许对方在家里自由活动。
“当然可以!你不知道汤姆不在的时候我每天晚上听着阁楼里嘎吱嘎吱的声音有多么崩溃,每次我举着煤油灯上去却几乎一无所获,那些狡猾的老鼠!”哈利隔空亲了一口纳吉尼的脑袋,“亲爱的,如果你愿意请帮我把他们全部吃掉。”
「汤姆,哈利绝对是个好人!」纳吉尼听的晕乎乎的,老鼠、全部、吃掉,噢,多么美妙的英文单词啊!
汤姆右眼皮跳了跳,他没想到纳吉尼这么容易就被俘获了。他感到今后生活的走势似乎很不明朗……对,另一种程度上的热烈。
“纳吉尼,帮我切一下菠菜根。”
“嘶。”(好的。)纳吉尼用尾巴卷起哈利特质的迷你小刀,利落地把绿色蔬菜的根部斩下。
“纳吉尼,汤罐里水沸了叫我。”
“嘶嘶!”(好了!)纳吉尼盘在哈利脖子上,在他眼前晃着尾巴提醒。
“谢谢你,好姑娘!”有了纳吉尼做饭省心多了,哈利侧头看了眼坐在客厅一动不动的某个男孩,装模作样地暗自垂泪,“不像客厅里的某人,一点都不知道来关心我。”
汤姆似有所感地从书本上抬头看了哈利一眼,然后装作没看见的收回目光。他就知道他的监护人又在演,不管演技多么拙劣却依然乐此不疲。
纳吉尼加入的第一个圣诞夜被泡在鸡汤的香气里。哈利拿着年终奖金一早去买了一只鸡,现在这只全身金黄的家伙乖乖地躺在汤罐里被哈利端上桌,四周摆满馅饼、三明治和土豆泥。
哈利一早就分配好了——纳吉尼吃翅膀,鸡腿和鸡胸留给汤姆,剩下的归自己。纳吉尼吃着属于她的两只大翅膀开心极了,她的尾巴尖都是卷在哈利小指上的,而汤姆看着如此和谐的场面感觉有些不真实。很难想象,在两年前的这一天他独自坐在他的铁床上啃着发硬的面包,连纳吉尼也因为寒冷而深埋地下,他看着窗外没有星星的天空数了一千次才缓缓入睡。而现在,他面前坐着到目前为止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哈利小心地帮纳吉尼把卡在嘴里的骨头抽出来,转头对上他的视线笑了起来,“汤姆,快吃呀,这个天气很快就要凉了。”
“好。”
宅子里的壁炉这几日总是被木柴填满,客室里温暖得让人昏昏欲睡。纳吉尼每天只有几个小时清醒,她自从从哈利口中得知汤姆的生日后就执意要对抗冬眠的天性来一起为汤姆过生日。
他们的生日一向很简单,蛋糕、礼物,还有祝福。虽然简单,每一项流程却都必不可少。今年的蛋糕没有糊(哈利同时烤的其中一个成功了),纳吉尼送上她跟哈利逛街挑的领结,哈利送的是一双内里含绒的短靴。
汤姆在耐心和抓狂之间摇摆不定地听哈利和纳吉尼唱了一晚各种版本的生日歌后终于洗漱完躺到床上,过了几分钟另一个温热的身躯和一抹冰凉占据了身边的空位。不知道哪天哈利就允许纳吉尼上床了,寒假开始就一直是他们一起睡的。
“如果你们想继续给我唱歌的话,我觉得我的耳膜快受不了了。”汤姆闭着眼睛道。“也许你们愿意可怜一下这个听觉脆弱的男孩。”
「噢汤姆,你怎么能这样讲。我和哈利会伤心的。」蛇小姐嘶嘶着。
“好吧,那就说点不一样的。”哈利把汤姆抱进怀里,“亲爱的汤姆,祝你明年比今年更加快乐幸福。”
一切不好的灾厄都有我来挡住,你只需要当我快快乐乐的小王子。
哈利在心里默念。他怀里的男孩已经完全习惯哈利的体温和心跳了,只是轻微的哼了一声,他更加贴近哈利温热的躯体,然后沉沉地滑入梦境。汤姆没有任何的防备就陷入深眠中,他感到温暖一直笼罩着他,把他心口捂得暖乎乎的,仿佛会永远存在,不管现在还是未来。
哈利锁上门,趁着天色微亮悄悄离开。他半年前被罗森警长相中,如今在他手下的自卫队做事,工作较为繁重,比如像现在这样赶去晨间巡逻。
如今世道并不太平。从他的住宅区门口竖的牌子上关于某一户人家遭到偷窃与杀害就可窥见一二,这片城区被笼罩在不安和贫困的阴云之下,逐渐开始催生出罪恶。
他拿着警棍和同伴驱散开倒成一团的吸毒者,喊醒宿醉的酒鬼,带走街边的妓女和嫖客,他跟着队伍去查封刚起步的地下赌场,然后不经意看见警长和那些资本家进行暗中交易。拿钱买个方便,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你、我、他,一切都是为了利益才相聚。
“Get the fxxk off of me!”
哈利用力按着身下不断挣扎的抢劫犯,他从那人手里夺过贵妇的手包扔给女士,无心听受害者的道谢——身下的男人从鞋里摸出小刀,鱼死网破地插进哈利压着他的手臂。
“You are fxxked!(你完了!)”男人气急败坏地怒骂,他想要踹哈利的下身,却被敏捷地躲开,于是他只能拧着刀刃捅进去。
可惜哈利穿的厚,尖刃只戳进一英寸深的伤口,那处在旋转的刀尖下皮开肉绽。疼痛让哈利下意识反击,他用手肘对着犯人的鼻子狠狠来了一下,鼻骨的断裂声轻脆悦耳,他又把膝盖顶进犯人的腹腔,于是那人干呕着、悲鸣着捂住自己的鼻子,把身体缩成虾米似的一团。
“别在我面前耍花样。”哈利扭了扭手腕,他跟同伴一把提起犯人的领子,准备请对方去警局喝一杯茶。
“你等着!我绝不让你好过!我会让你,百倍、千倍地偿还!”男人的虚声诅咒,他被打掉了两颗牙,声音沙哑如破败的风箱,喊到激动处接近破音。
“你大可试试。”哈利一拳头把对方打昏,终于没有噪音扰人清净。
“嘿哈利,说实话,刚才你那样子可真把长官那冷酷样学了个十成十,就差全程扑克脸加瞪眼了。”同伴打趣道,心中却对哈利刚才面无表情收拾人的样子有些发怵。
“哈,是吗?”哈利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他知道揍人得凶一点,装出不好惹的样子才能在警队里立足(他不想被人随意看低)。然而哈利一旦松懈下来就又变回典型的老好人形象,因为起的太早没有汤姆监督,他的黑发乱翘着比鸟窝还可怕。
这可没什么威慑力。他的同伴在心里摊手。
哈利整理了一下自己黑衣白边的警服,连续半个月的加班后他终于第一次在日落前回家,经过烘焙坊时好心肠的老板送他一小块蛋糕作为维持秩序的谢礼,“无糖的提拉米苏,汤姆喜欢的对吧。”哈利只好收下,他提着蛋糕盒,迈着轻快地步伐踏入返程。
纳吉尼去找附近某户人家家的老鼠玩了,汤姆独自坐在书法里写读书笔记,整栋房子静悄悄的,只有屋外偶尔出现狗吠声与收音机发出的沙沙声响。
“啪嗒。”轻微的、像是什么卡扣打开的声音。
汤姆的羽毛笔流畅地划出花体字符,他写到一半,笔尖忽然一顿——他听见楼下有什么被不断翻动,甚至椅子摩擦地面发出惨吟。
不是哈利。他几乎瞬间分辨出陌生的脚步声,这个认知让他心脏狂跳。汤姆转头环顾四周,心情沉重地发现书柜的大小并不能将他藏进去,书桌宽大却几乎是开放式的,从门口就能把桌底下一览无遗。
他听见楼梯在脚下的嘎吱声,声音只有一道,却一步一步地向上而来,那个人上楼了!
汤姆藏在书柜背后,他手里捏了一只墨水瓶,屏住呼吸等待未卜的命运。
哈利穿过门口的花圃,因为工作日疏于打理,花架下长满了不知名的杂草(汤姆因为嫌麻烦就没有除草)。他发现大门半掩着,也许是纳吉尼出去忘了关门,他这么想着,在见着凌乱的客厅时产生不好的预感。
“汤姆?”他呼唤道。
下一刻哈利听见什么破碎的声音,可能是玻璃,但他显然毫无犹豫的冲上了楼,此时任何思考都没有意义,他必须去确认汤姆是否安全!
高大健硕的陌生男人额头流着血,他朝着不到他胸口的男孩扑去,手中刀锋闪着森冷的寒光,这副场景让哈利目眦欲裂——
“Don't !Touch! Him!”一字一句嘶吼着从喉间泄出,最后的单词音调高的近乎哨音,让人头皮发麻。
这显然让入侵者动作顿了顿,这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无情地大笑,他继续挥刀向男孩砍去,而一瞬间,他被失去理智的男人扑倒在地上,连刀尖戳进肩膀的痛苦都无法阻止对方用尽全力朝他脸上挥拳。
“I said stop fxxking touching my boy!”哈利直接攥着刀柄把利刃从自己的血肉里拔出来,然后混着自己的血捅进对方的腹部。汤姆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哈利就像只狂暴的狮子,在敌人攻击他幼崽时不要命地反击,攻击毫无章法,只是用最原始的方式给与敌人疼痛与伤口。他打断了对方的鼻骨,打得对方脸上血肉模糊,可自己身上也是伤痕累累,那把该死的刀戳进哈利柔软的身体里,刀尖沾满了刺目的血红。汤姆的眼睛也跟着红了,他举高台灯狠狠砸入侵者的后脑,只为了让对方松开紧扼着哈利脖颈的双手。
汤姆感到未曾有过的愤怒,他最心爱的珍宝就要被敌人摧毁,他不允许,他绝不允许。
整幢楼开始颤抖、哭嚎,这引起了僵持着的两人的注意,他们看着地板被无形的力量连根掀起,所有书本、木架都漂浮起来,随着整面玻璃破碎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响声,一切都乱套了。
房间里像是刮起飓风,以汤姆为中心所有东西逐渐四分五裂,那些碎片、尖锐物,都跟着哈利的拳头一起招呼到入侵者身上,那些物品也在哈利身上重击,让他嘴里满是猩甜。
直到入侵者失去意识风暴才慢慢停息下来,哈利努力地环顾四周,他们所处的房间已经完全暴露在外,墙体断裂到底部,脚下的地板也都坑坑洼洼的,像是半截露天阳台。他神色复杂地最后看了一眼汤姆,然后昏了过去。
哈利再次醒来时入眼的是苍白的天花板,从模糊到逐渐清晰,让他想起死人的肤色。
“你醒了!”穿着白色套装的女人惊喜地喊着,然后哈利感到手心一紧,他偏过头,看见面无血色的男孩。
“嘿,汤姆。”哈利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
“你有受伤吗?”他问。
汤姆摇摇头,“只有些擦伤。”
“那就好。”简单的检查过后,女护士推门离开。
“那个,你不打算问我些什么吗?”汤姆垂下眼,想要把手滑出哈利的手掌,却被监护人一把攥住。
“当然,如果你愿意告诉我。”
汤姆下意识地用手指勾着哈利的手心,“我不知道……我无法解释,当我害怕或者愤怒的时候就会这样。”他嘲讽地一笑,“也许如他们所说,我是个怪胎。”
“不,你不是!”哈利大声反驳,他昂起头却碰到了痛处,只能呲牙咧嘴地回答道,“你很特别,这是一种天赋,是上帝赐予你的一份礼物。”
“礼物?”
“对,等我好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那里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相信我。”哈利攥紧汤姆的手,似乎要把所有的勇气和鼓励传递给对方,心里却是在狠狠自责——该死的,他太疏于关心了,他居然到现在才知道汤姆真正的与众不同在于何处。
哈利在医院躺了两周后重新生龙活虎,年轻人令人羡慕的愈合力让他带着汤姆坐上公车、下车、换车,重复了几遍后才到达目的地。
眼前是个普通的小巷,然后他们来到装潢整洁普通的砖房门前。汤姆看着哈利前去敲门有些侥幸地松了口气,看样子并不像精神病院。
开门的是个穿着奇怪袍子的男人,对方用力地拥抱了哈利,声音里透着惊喜。
“我的老朋友,哪阵风把你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