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责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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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太阳初升而起。
圆桌上，粉樱色的瓷盘码着几样精美的糕点，玻璃壶里盛得红茶还冒着热腾腾的水汽。
白雪索然无味地盯着这桌吃食，轻轻托起下巴。她葱白的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轻点，回想起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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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战斗后，白雪回到巷子里。
她对浑身是伤的男人，关心地问：“没事吧？你受伤了，要赶快去医院包扎才可以。”
男人显然还在震惊之中，他喘了好几口气后才缓过来，深深地鞠了一躬表示感谢。
白雪开口：“我的事情，请保密。”
男人犹豫，随后点了点头，答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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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叹了口气。
希望那位大叔说到做到。
她可不想因此惹出什么麻烦。
“大小姐，你一个人在想什么？”
管家佐藤孝治从百忙中探出头。
“没什么。”
白雪撒起谎来，向来都是面不改色的。
如果她不说，谁都不知道自己昨夜偷偷溜出去杀了一只鬼。
“我吃饱了。”
她撑着桌子站起，不紧不慢地走回了房间。
白雪拉开柜门，目光在罗列的一件件精致衣裙上扫过，最终，拿起了白色剑道服。
她褪下浅蓝色洋裙，对着镜子将自己长而密的发，梳成了高高的马尾，举手投足是浑然天成的优雅。
昨夜梦中的老人，是她过世的曾祖父。
白雪其实已经不记得关于曾祖父的事情了，只知道他是家中最长寿的老人，不过，他上了年纪后患上痴呆症，常常抱着年幼的她自言自语。
模糊的记忆中，曾祖父温雅的话语，好似像在指引她去做什么。
而那把日轮刀，就是他老人家留下的遗物。
自从他去世后，父亲对这把刀嗤之以鼻，甚至将它扔了出去，却又被爷爷偷偷地捡了回来。
而爷爷弥留之际，在病床上将这把刀托付给了白雪。
除此之外，还有一本秘籍。
那是神宫司家，每一代的继承人都要学习的秘籍，里面记录的，是一种特殊的剑术，称为：全集中呼吸法，冰之呼吸。
秘籍中并未记载这种特殊的剑术是要用在什么地方。
但，无伤大雅。
学会了，对神宫司这种商贾贵族用途不大；学不会，也不悲观，反而可以当成一种消遣，结果怎么着应该都是可以防身的程度。
这呼吸法也不是每一代的继承人都会，这只是家族传统，换句话说，就是一种形式罢了，即使做不到，也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据家里年迈的仆人说，只有白雪和曾祖父才能施展出这种强大的剑术，就连白雪的父亲，和爷爷，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可，那又如何呢。
白雪回想起十岁时，第一次施展出冰之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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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
身旁响起了仆人们的高呼声：“大小姐好厉害！”
白雪稚气的脸庞为此也扬起神气地笑容。
“我、我做到了！”
她二话不说，兴高采烈地跑到了父亲的书房，欢欣汇报道：“父亲！我做到了！我会使用冰之呼吸了！”
可父亲，并没有她想象的喜悦，反而如往日的常态一般，脸色沉沉。
“父亲？”白雪怯怯唤。
只听“啪”地一声响。
父亲重重地给了她一巴掌。
白雪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父、父亲？”
“你就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上？”
父亲面容凝重，一双猩红的眼睛里布满了怒气，让人不寒而栗。
白雪的泪水夺眶而出，整个人僵住了。
她用手捂住泛着红的脸颊，张口解释道：“父亲，我……”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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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种特殊的天赋，父亲根本不在乎。
白雪那时原以为学会了冰之呼吸，就会让从小对她态度冰冷的父亲稍微变得热情一点。
至少会像寻常人家的父亲一样，夸夸她、抱抱她。
然而并没有。
换来的只是一个掌掴，仅此而已。
长大后，白雪才明白，他不在乎她，他只在乎她是否能在十几年后领导好神宫司家，成为一个不逊色他人的家主。
他认为白雪是为家族而生，也认为家族里的所有人都是为了家族而生，包括自己。
于是，白雪只为追寻父亲的认可而活。剑术，只是在无事时的“消遣”。
可能是出自于爱好，也可能是出于偶尔生出的叛逆心，白雪非常喜欢全集中呼吸法，也非常喜欢挥刀时的感觉。
有一种背着父亲偷偷“作乱”的刺激感。
“一千。”
白雪在道场，终于挥完了刀，准备下一步的练习。
一个神色慌张的女仆人疾疾走了来。
她低下身，不敢正眼看她，“小、小姐，老爷大人让你过去一趟。”
白雪长吁一口气。
“我知道了……”
她解开被红色细绳束住的袖摆，抛置在旁，随后跟着仆人的脚步，来到了父亲的书房门口。
仆人轻叩几声门扉，“老爷，大小姐来了。”
“进来。”
冰冷又深沉的声音响起。
神宫司慎司坐在长窗旁的宽椅上，脊背深深陷进柔软的真皮褶皱里，双腿交叠。
他白色衬衫驼色的马甲外披着黑色的西装外套，窗帘垂落的阴影掩住他半张棱角分明的脸。
慎司将雪茄夹在指间，烟雾缭绕中，勾勒出令人压抑的轮廓。
白雪垂下头，恭恭敬敬地唤了声：“父亲大人。”
慎司见到她身上的剑道服，皱紧了眉毛，好似很不得意。旋即两指捏住雪茄，反复在烟灰缸底碾磨，直至熄灭。
“又去道场了？”
白雪眼中闪过一丝慌张，“我、我……”
“不用解释。”他立马打断。
“来吧，看看。”
慎司冷冷一哼，大手猛地一扬，一沓子黑白照片带着几分沉重，落在了木质的桌面上，发出 “嗒” 地一声响。
白雪疑惑不已，慢慢向前走去快速瞄了几下一张张摊开的相纸，问：“父亲……这是……？”
“你的未婚夫。”
白雪心中忽地一滞。
“我要交代的事，已经交代完了。”
慎司冷声对着下人指示：“好了，带她离开。”
仆人领命，展手招呼道：“大小姐，这边走吧。”
白雪睫毛剧烈颤动两下，双腿就好似灌满了铅，一步都挪不出去。
她曾想过自己会沦为家族联姻的工具，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距离她的成年礼仅仅只过了几天而已。
仆人见她异常的状态，额头生出汗滴来，试探性地唤了声：“大小姐？”
白雪握紧拳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我不要……”
“什么？”
神宫司慎司侧目，以为自己听岔了。
“我说，我不要。”
慎司半眯着眼，打量着他从小养到大的女孩。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不。
“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
坐在高位的父亲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得，每个字都裹着寒冰。
“知道。”
神宫司慎司猛然起身，下一秒，“嗙”地一声，手中的账本挟着劲风狠狠砸向桌面。
“老爷！大小姐！”
仆人慌忙喊着两人，又不知怎样才能让两人冷静些，只能手足无措的在原地怔愣住。
慎司望着白雪，眸光如一把利剑。
而白雪抿着嘴，沉默不语，眼底闪烁着坚忍的光。
“像你这种女儿，要你去光耀门楣是根本不可能的，还不如嫁给一个男人。”
神宫司慎司沉声道。
白雪猛地一震，那一瞬间，面色掠过几丝怨气与恨意。
他身为她敬爱的父亲，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白雪不禁咬紧了牙关，回想起往前的种种。
她为了成为合格的家主，没日没夜的翻阅书籍。为了成为合格的家主，学会去恭维讨厌的人、应和在背后议论她辱骂她的人。为了成为合格的家主，她舍弃了自己所有闲暇的时间，去学习各种礼仪、语言。
而跟她同龄的孩子在与同伴玩着彩球、布娃娃。
她为了成为合格的家主，只是想让父亲再多多关注她……
可如今……
“我……”
此刻，有很多话想吐露出口。
白雪眼眶渐渐湿润，她攥住手掌，尖利的指甲陷进了肉中，那丝丝阵阵却又明锐的痛，逼得她将不争气的泪水忍了回去。
“父亲大人，如果您憎恨我，怎么不在我出生的时候干脆掐死我。”
神宫司慎司闻声，踉跄了半步。
“大小姐、老爷……”
仆人呼唤满是恳求。
慎司恢复了些须理智，他咬着牙别过头不再看她，“你给我滚出去！”
白雪松开掌心，指尖沾染上几滴鲜血。
她一刻不肯多留，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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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三位鬼杀队队员敲开了满身缠着绷带的男人的宅院。
男人见三人来势汹汹，慌忙掩上了门。
“呃……先生？”
A又敲了敲，见他没有开门的意思，与旁边的B和C面面相觑，犯了难。
C：“先生，我们并无敌意，请开一下门。”
男人开了个门缝，只露出了一只眼睛。
他是昨夜白雪救下的那个人。
回到家中，他浑身冷汗，一阵后怕。
男人磨蹭半天，最后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将门敞开。
“你们…进来吧…”
于是，三位鬼杀队队员与男人盘腿坐在了榻榻米上，攀谈起来。
“所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先生?”C终于问到正题。
“呃……”
男人虚心移开视线，“这个……我不能说。”
C：“为什么呢，先生？”
“嘛……因为答应了那位小姐不能说。”
B抓住了重点，“那位小姐？”
男人捂住了自己的嘴。
C：“先生？”
男人烦躁地讲：“好吧好吧，看你们也不是什么坏人，就告诉你们好了。”
“昨天，我跟好友去喝酒畅谈，酒局直到半夜才散，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说我是什么稀血，要吃了我什么的，跟疯了一样，我就跑啊跑啊，跑进了巷子里……”
A：“恩恩！然后呢然后呢！”
男人接着说：“正当那个人要出手的时候，一位身穿白裙的少女走了过来，和那个人争执起来，然后她拔刀，鬼就跑了，她就追了上去，啊对，她的速度真的超级快！一睁眼人就没了，反正，很神奇！”
“我也不敢贸然行动，就在原地待着，那位少女之后找到我，让我保密昨天夜里看到的东西和她的出现。”
C：“那位少女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特别之处？”
男人神情恍惚，忽然灵光一现，“哦！想起来了！第二次见她的时候，她身旁的温度很低，靠近她时，就会感觉很凉快。”
C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原来是这样么。”
“呃……所以，有帮助到你们么？”男人问。
C笑了笑，“有哦，而且是非常有用的信息。”
几人喝了喝茶，又随意闲谈几句，临走时，他们拿出一个缝着紫藤花图案，又带有“藤”字的香包，放到了男人的手里。
“以后请带着这个出门吧，先生。”
B又嘱咐道：“如果天黑了的话，就尽量不要出门了。”
“哦……行吧，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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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房间中。
昏暗的光线下，白雪蜷缩在空荡荡的墙角处，几缕碎发凌乱地散在额间。
她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
笼中鸟……
这十几年，仅仅在当一只笼中鸟。
父亲的“爱”，从来都是带着条件的，只有她做好了他在乎的某件事，才能得到他目光短暂停留的一瞬。
而下一次，她要比之前的一次做得更好才行。
不精进则不休。
一滴水珠滑落下来，打到手背上。
白雪迷惘地看向自己。
啊……原来她哭了啊。
“白雪啊，流淌着我血脉的孩子，愿你寻找到你一生所求，且倾尽全力都要做的事。而方向，始终通往正理。”
一生所求、倾尽全力、正理。
说得轻松，可，那是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呢？
反正，绝不会是嫁人、生子这种甚是无趣的事情。
脑里徒然跳出几个词——“鬼杀队”、“柱”。
那又是什么呢？
她不禁有些好奇……
昨夜，她也不知道呼吸法可以斩杀那只恶鬼，只是身体不自觉地就动了起来，仿佛是刻在基因里一般砍下了他的头颅。
而她拿刀的手，也一直在抖。
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激动。
这种激动让人喘不上气，一种第一次斩杀恶鬼、从恶鬼手中拯救他人的激动。
真是好复杂的情绪……
回忆中曾祖父的脸，像在对她微笑：
“逃吧，白雪，去寻找一生所求，且倾尽全力都要做的事。”
白雪不敢呼吸。
空气中，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的砰砰声，连带着耳膜也一鼓、一鼓的。
乌云被风吹走了，皎洁的月光渐渐照到房间里，带来一丝明亮。
白雪从漫长的沉思中回神，眼角还泛着红，晦暗的神色却已远离。
她豁然一笑。
“那就……逃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