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对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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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渐熄，朝堂上一片寂静。
不多时，由朱洪领路，带着一名只着素衣的男子进入朝堂。那人手中捧着厚厚的几本册子，走到堂中央时，才侧身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朱洪，呈给皇帝。
皇帝只是略微翻看了几页，掀起眼帘，盯着堂下人。
“何人击鼓？”
素衣男子直直地跪了下去。
声似洪钟，响遍朝堂。
“臣郭若槐，状告巡抚大人李源宏、蜀州知州徐茂贪污受贿，联手挪用南方救灾官银数百万两。”
皇帝面带愠色，右手把住龙椅，反复磨挲。
倒是定国公先稳不住了，直言出声。
“你可知，击响登闻鼓，若你有半句虚言，可是株连九族之罪。”
光是这带有怒意的声音就让人闻而生畏。
但跪着的郭若槐缺没有半点退缩，丝毫不顾定国公的威胁，背挺得笔直。
“回禀皇上，臣所言，句句属实。”
“呈上的书册中，面上的乃是徐茂救灾时所用的账册，其中每一笔数额皆有详细记载，请陛下观阅。”
皇帝闻言，诏了户部尚书上前查验。
册中大到修房建材，小至每日粥棚用量皆一清二楚，且与户部拨款一一对应。
户部尚书摇摇头，没看出什么问题，转头指着郭若槐。
“大胆贼臣，竟敢欺君罔上。这账册分明记录得一清二楚，何来贪污？”
他心中长舒一口气，无论如何，只要不会牵扯到他自己就好。
郭若槐无惧，反而眸中光更盛。
“这账册乃是徐茂与其门下账簿先生亲手所写。正是因为数额能一一对应，大人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为何施粥、建材等耗银能全为整数？自古户部拨款皆会比预计多上一分。账册中未记损耗，却将那多出的一分全部耗尽，这又是为何？”
他未留话口，紧接着又说。
“因为这分明是一本假账！是徐茂与李源宏联手编造的一本不存在的假账！”
此话一出，堂前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数百万两的假账，郭若槐倒是敢说，是当真不怕死。
皇帝大怒，龙袍一甩，拍案而起。
“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郭若槐咽了咽唾沫，天子之怒，威压更甚。
但他瞥见了站在一侧的林相。
一时间想到当年自己被逐出京都的场面。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被扣了一顶帽子，为他人做了替罪羊，但除了恩师，无人为其发声。
现如今，这朝中官员，盐税敢贪、连百姓的救命钱也敢贪。
他没忘最初做官时，自己向往的两袖清风，也没忘恩师府中那“四为”的牌匾。
郭若槐深吸一口气，以头戗地，重重的一响。
他却似乎未感疼痛，直言道。
“臣不敢妄言。陛下可阅下一本账簿，那是臣私下记录的每日官用银，除却车马损耗，连假账上用银的十分之一都不足。”
“陛下！！朝中虽然拨了数百万两银子，可遭遇水患的灾民仍然吃不饱、穿不暖，连临时的住处都因缺钱搭建不起来。而主事的官员却想方设法将银两挪走。”
“臣还领了灾地的部分小官、知情百姓一同进京，陛下可派人询问实情。”
郭若槐再磕一响。
“若臣有言语间有半句不实之处，臣任凭陛下发落。”
皇帝这次未让户部尚书来验，反而自己一页一页的查看。
郭若槐记载的很详细，基本将南方如今的情况汇总了七八分。房屋重建、布棚施粥、清扫城中都因缺银而搁置下来。百姓食不果腹，已经有青年壮实者逃向周边州县。
若是再放任下去，南方暴动，避无可避。
西北山匪未除，这南方暴动若是再起，哪怕如今国力强盛，也难保周边四国没有想法。
而在册子的最后，还记录了徐茂等人与当地县令串通一气，用蔬果车将银票带走，利用官道转运。
郭若槐只是扬州知州，居然能心细到这个程度吗？
皇帝余光扫向睿王，其并未抬头，看不清神情，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转头瞟向了顾骄。
顾骄倒是正大光明地对上目光，坦然一笑，像是在向皇帝承认些什么。
朱洪在一旁看着二人的互动，心跳都快停了，这这这顾骄也太大胆了，也不怕皇上怪罪。
可事实确是如此，皇帝装作不知，转头开始处理这棘手之事。
郭若槐准备的物证很足，连人证也在宫外侯着，灾地之事，只需稍加核实，便可知真假。
“这件事就交由大理寺核查，刑部立刻派人，将徐茂、李源宏拿下，关入大牢，等候发落。”
“但灾地重建不能再拖，还需重新派人前去，诸位有何建议？”
太子战战兢兢地抬头，他似乎还没从登闻鼓声中醒过来，冷汗浸湿了后背。自从郭若槐站上朝堂，他就根本冷静不下来。
虽说银钱进了他的口袋，但去路一事安排得很好，与他扯不上半点关系。可徐茂一人到底是他力荐上去的，这摊浑水，他不淌也得淌。
不过……若是能接过这差事，将功补过，也许能挽回父皇的信任。
“父皇，儿臣……”
没等赵乾煜说完，皇帝就抬手制止了他。
这时，从一开始就未曾发声的赵乾辛却上前一步，与太子齐平而立。
“父皇，儿臣愿往。”
声音高过了太子。
好像此时，睿王殿下才真正走到了大臣的视野之中。
两位皇子并肩而立，皇帝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流转。
太子一步错步步错，为了一己私欲竟放四州百姓性命于不顾，又何谈做个明君？
难道朕从一开始，就错了吗？
罢了……
“好，朕命郭若槐协助你前去灾地赈灾，从户部重新拨款，务必速速安抚民心。再由兵部派一队人马，追回钱款。”
“是，儿臣定不辱命。”
言毕，略侧身准备告退的睿王与太子对上了视线，赵乾辛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勾出一丝笑意，与额前冒有冷汗的太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似再说：这一局，你输了。
待睿王和郭若槐退下后，赵乾煜还维持着请命的姿势不动，他现在摸不准父皇是个什么意思，也摸不准父皇究竟知道了多少。
可皇帝像是没有注意到太子的窘迫，转而回到了最开始的事情上。
“三州剿匪一事，众爱卿可继续提议。”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明明在郭若槐进殿之前，皇帝已经将此事交由太子，不过圣心难测，也没有人敢反驳。
虽然太子面上失势，睿王盛起，却没人愿意触太子的霉头。
毕竟赵乾煜身后还有皇后，还有定国公。
朝中无人敢应答。
皇帝似有些不悦，颦蹙扫过众人。
余光瞥见顾骄在不慌不忙地整理衣袖，像是迁怒似的叫他。
“顾骄。”
“臣在。”
“剿匪一事就由你去，可带随行禁军一千，两日内整装出发。务必将三州匪患彻底清除。”
顾骄疑惑片刻，抬头对上皇帝将要发怒的双眸，连忙应下。
“臣遵旨。”
皇帝似乎有些累了，手指揉着眉心，挥手对朱洪道。
“退朝吧。”
众人拜退，皇帝正准备离去的时候，又转过身，指了指太子。
“你留下。”
赵乾煜擦掉额上虚汗，跪地行礼。
“儿臣遵旨。”
下了朝的顾骄快步走向马车，他着急回府安排出行事宜。
虽说今日达到了顾骄原本的目的，剿匪一事不让太子与定国公染手，保全了陆家与顾家的兵力。
但把自己送到三州去，倒是有些意外。
毕竟顾骄已经做好推林晏礼出去的准备了。
原以为自己大权在握，皇帝再怎么也不可能让自己前去，更何况还带一千禁军出城。
若自己真有什么想法，握着这么些兵权，早已生事。
这陛下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
不过，想到外祖父告老后，携全家就安居在禹州，离匪患之地不远。
依照前世记忆，三州匪患之所以难除，是因为禹、茺、司三州背后连靠山脉，地势复杂，易守难攻。
但对于自小在军营长大的顾骄来说确实是小菜一碟。
若是速度够快，还能赶回去见外祖父一面。
自上一世母亲走后，就再也未与外祖父一家见过，现在想来已经有十几年光景。
父亲母亲走后，外祖父就是顾骄唯一的亲人了。
他想去看看，特别是带着沈清一起去拜访。
此外，在剿匪一行之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要赶在睿王等人出城之前，去城门口送行，他有重要的事情要问。
今晨收到了暗一快马加鞭送回来的密函，是关于淑妃的生平。
凭借暗卫营的势力，居然查到的只有寥寥数语，有些东西想要了解，就只能当面询问。
淑妃处自是无法去往，皇帝更是不敢询问，只能从睿王殿下入手。
他有预感，或许揭开淑妃的身世，就能知道自己被掩藏两世的身世困惑。
虽说顾骄并不在意自己的皇子身份，但他想弄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父亲母亲心甘情愿帮皇帝养儿子。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对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