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君入怀》十三幺

10、顺利出城

　　“准备好了吗？可以走了吗？”
　　裴临看似询问，实则早就盘算好了，就算楚逸抵死不从也不行。
　　“我还有得选吗？”
　　看着裴临竭力强压上扬的嘴角的模样，楚逸心如死灰般认命了。
　　算了，就这样吧，自己旧伤未愈，事急从权，楚逸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好嘞！哥，你躺好，我这就带你出城！”
　　裴临说完，便瞬间发力，一把将破旧板车套到自己的肩膀上。
　　躺在板车上的楚逸猝不及防往下一溜，若不是他及时抓住了板车边沿，此刻已经被摔在地上了。
　　“你……”稳一点儿！
　　“你躺稳当着点儿啊！摔下去了我可不管啊！”
　　楚逸的提醒还未说出口，就被裴临同时开口高声截胡，给拦在喉咙里了。
　　他最后说出口的，只有格外沉闷的一个字，“嗯！”
　　于是，破败的城北巷子里，一个衣衫褴褛的瘸子费劲巴拉地拖着一辆破旧板车，一步一步的向城门口挪去。
　　他每走几步，身后的破板车里就会传出几声咳嗽，听声音，像是病入肺腑，无药可救了。
　　临近正午时分，瘸子终于拖着板车挪到城门口了，此时城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前头时不时传来守城官兵骂骂咧咧的盘问声，以及出城百姓唯唯诺诺的应答声。
　　其后的百姓都鹌鹑似的排成长龙，静静等着守城官兵的盘问和放行。
　　因着前几日的轩然大波，城外的穷苦平民已经被迫在城里滞留几日了，眼看就无法活命了，官府这才大手一挥，允许一部分城外的平民百姓先出城。
　　城北一向是下九流贫民聚集之地，这里的守城官兵日常巡城也是最懈怠的，不过今日，竟然有一小队的府衙官兵戍守在此，看来这场风波还没过去。
　　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轮到伪装的裴临和楚逸了。
　　让裴临比较意外和省心的是，楚逸在等待的时间里，断断续续地咳了小半个时辰。
　　引得前后左右的人纷纷侧目，有的还捂住了自个儿的口鼻，时不时的朝他们二人投来嫌弃的目光。
　　“他这是，肺痨？”
　　上前查看的官兵也捂着自己的口鼻，仅仅掀开破布看了一眼，就马上后退一步，还忙不迭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一旁眼尖的人也都看到了，躺在板车上的那人面庞浮肿，一脸的灰败之色，胸前都被咳出的鲜血染红了，形容可怖。
　　一看便是命不久矣。
　　“回官爷的话，小的哥哥是得了肺痨，前些日子小的带哥哥进城寻大夫瞧病，可大夫瞧了就把我们哥俩赶了出来，前些日子许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们出不了城，这几日耽搁下来，哥哥，哥哥怕是不成了！”
　　裴临一口一个哥哥，说到最后哽咽不止，泫然欲泣，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这不，身后排队的老妪捏着自己破破烂烂的帕子拭泪感叹，“真是作孽呦！老天爷啊，这可怜见的！”
　　负责盘问的官兵扭头请示一旁坐着的官兵，那人还在不动声色地打量裴临。
　　“哎呀，赶紧让他们出城啊！出城了赶紧找个地儿把人埋了！这要是再耽搁下去，叫旁人也染了病该怎么办！”
　　见官兵迟迟不放行，后面排队的人开始小声嚷嚷起来。
　　“都闭嘴！”
　　一声呵斥，身后人噤若寒蝉。
　　坐着的官兵这才收回视线，随后一挥手，就放裴临拖着板车出城了。
　　顺利出城之后，裴临继续兢兢业业地拖着板车走了两里地。
　　到了一处山坳，裴临卸下板车，刚要夸楚逸配合的十分好、戏演的十分出色，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时候，却见他面色隐忍，牙关紧咬。
　　“怎么了你这是？”
　　话音刚落，裴临便一把解开楚逸的前襟，果然，伤口裂开了，鲜血汩汩流出。
　　“你这个傻子，你倒是吭一声啊！你血流尽了、死了怎么办！”
　　裴临一边骂他，一边手忙脚乱地拿出药瓶给楚逸上药，撕扯布条给他包扎伤后，之后又拿出药瓶给楚逸喂了一颗药。
　　楚逸痛极，脸色煞白，静静地看着裴临一脸焦急的忙活，再看着他将自己的白玉药瓶又塞回他怀里。
　　还有，他刚刚，骂他“傻子”。
　　这两个字，是楚逸幼时的耻辱和梦魇，本该是他最深恶痛绝的两个字，可方才，他清清楚楚地听在耳里，心中却未升起丝毫的不悦和怒火。
　　要知道以前用这两个字辱骂他的人，都受到了他的报复和惩罚，有的坟头草都生了一茬又一茬了。
　　可方才裴临用这两个字骂他的时候，他眼底的焦急和担忧，先一步占据了楚逸的眼底和脑海，继而一种莫名的感觉自心底蔓延开来，让楚逸当下勾起了嘴角。
　　“笑？你笑什么？你还笑得出来？莫非你真的疼傻了？”
　　裴临包扎完伤口，一抬头就看到楚逸在笑，随即立即把手放在楚逸额头贴了贴，再往自己额头贴了贴，还好，不怎么烧啊！不至于烧傻了啊！
　　额头上的触感和温度稍纵即逝，楚逸收起笑意，一脸真诚的道谢，“裴临，谢谢你。”
　　“谢什么谢！你早点儿好起来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得了，看来今天是赶不了路了，前头山上有个破庙，你再忍忍，我带你去歇息一宿再走！”
　　方才赶路的时候，裴临就抬眼看到了那个破庙，唯今之计，也只能凑合再停留一晚了。
　　裴临说完，正准备重新套上板车的时候，忽然放下了绳套，随即重重叹了口气，说出口的话咬牙切齿。
　　“小爷上辈子欠你的！”
　　话音刚落，他就把楚逸稳稳抱了起来，抱在怀里，随即转身往破庙走去。
　　被抱在怀里的楚逸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一脸突如其来、状况之外的懵然神情。
　　他就这么被抱起来了？被裴临抱在怀里？
　　“你要是有良心，就该对小爷感恩戴德，小爷这辈子头一次这么抱人！不是个美娇娘就算了，还是个肺痨鬼！”
　　裴临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气鼓鼓的脸庞也柔和了不少，口气揶揄，“话说，你先前装肺痨装的真像！”
　　楚逸听了不由腹诽，能不像么？那血都是实打实一路颠出来的！
　　感受着紧紧相贴的胸膛传递过来的热度和震动，楚逸有些昏昏欲睡，不禁希望抵达寺庙的这段路能长一点。
　　实际上，这段路着实不短，看着很近，其实有些远。
　　裴临走了一段，听见怀里传来的沉稳呼吸，知道楚逸睡着了。
　　“好好睡一觉吧，醒来就会好多了。”
　　裴临的语气里，颇有几分钦佩，还有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悯。
　　这一路，怀里这人身受重伤，内伤也有，换做旁人，都不一定能撑到现在。
　　裴临自幼生死搏杀的事儿经历的多了，这才练就一身的铜筋铁骨，那怀里这人呢？
　　他虽是外室子，可他终究是前朝异姓王、当今皇帝的儿子，不至于如此吧！
　　“我这是怎么了？想那些做什么？总之他活着才能报答小爷的救命之恩！”
　　裴临双手紧了紧，继续抱着楚逸往寺庙走去。
　　“这一身骨头轻的跟个娘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