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的自我修养》南瓜秋

7、越野

　　他们缀在队伍的最后，走了大约两日，终于出了振翅山的范围。振翅山前面的地界叫做白羽野，是一块极大的平原，到处生长着鹅黄色的狗尾巴草。

　　南星弯腰揪了一把扎成一束，在姬素问脸侧扫来扫去，试图把他逗笑。

　　姬素问毫无反应，南星颇感无趣：“你怎么都不笑的！”

　　此时，长长的队伍里突然出现了骚乱，小妖们窃窃私语，南星侧耳去听，听到他们一个个恐慌地说：“北边来了一群虎族，说要跟着一起走。”

　　阿白带着姬素问混进的这一支临时拼凑成的队伍里，领头的是象族。象族出名的脾气温和，又因为天生神力，原野上的猎食者并不敢招惹他们。一些弱小的妖族要出远门，经常被长辈们叮嘱，要是遇到了象族就跟着他们走，可以躲避很多危险。

　　虎族要加入这支队伍，首先要征得象族的同意。

　　双方的头领沟通之后，小妖们的议论声更大了，因为那只虎族真的加入了队伍，象族允许他们远远地跟在队伍的最后方。

　　这样一来，原本拖成一条长条的队伍里，末端的妖族都在你追我赶往前跑，谁也不愿意跟虎族挨着。走得最慢的姬素问就成了面包中的夹心。

　　这群虎族中有不少都受了伤，有的化为原形用舌头舔着伤口，这些大猫走起路来悄无声息的，四只爪子牢牢锁住地面，仿佛随时可以跃起战斗。

　　南星一直扭着头盯着他们看。倒不是要防备这些虎族突然暴起把他们俩吞了，而是在思考收服其中一只当坐骑的可能性。

　　他见惯了深海里的猛兽，那些光秃秃的妖丑极了，也更加危险致命。哪里比得上这些虎族毛茸茸的，褐色的花纹均匀地分布在身上，要是骑着一只回到无昼海去，非得惊掉阿母的下巴。

　　“小竹子，大王要是再收一个小弟，你心里会不高兴么？”南星先征求了一下姬素问的意见。

　　“不会。”姬素问答道。

　　“你觉得那个走在最前面的虎族怎么样？”南星兴致勃勃地问。

　　姬素问侧耳感受了一番：“如无意外，他的境界在结丹境以上。”

　　“那不是正好！”南星道：“他的毛色最亮，走起路来最稳重，驮着我肯定稳稳当当的。”

　　“小竹你只是一只竹妖，这几天背着我肯定累坏了。”南星开始计划起来：“我们弄来一只虎妖，岂不是省力许多。”

　　姬素问不置可否，只是问道：“你打算如何降服他？”

　　“这简单，”南星信心满满地说：“等会儿我先引得他来招惹我们，然后我再揍回去，把他们揍服了，让他们赔一只虎族给我们不就行了。”

　　“不好。”姬素问摇头。

　　“如何不好？”南星急急道，他这个招式在无昼海可是无往不利的，不知道用这一套从深海妖族那里抢了多少好东西。

　　“你要揍便揍，为何还要找个理由？”姬素问直击要点。

　　南星一愣，他倒也没有想太多，全凭直觉行事。无昼海里的小妖，他想揍就揍，想要什么东西自然就去抢了。而那些稍大一些的族群就不一样了，他们被欺负了会去找他阿母告状，叽叽喳喳地影响阿母睡觉。阿母恼怒起来，就会把南星狠狠教训一顿。

　　有一回他路过鲸族的领地，见到几只鲸在玩一颗闪闪发亮的蓝色珍珠，南星灵机一动，赶了一群小鱼过去，那几只鲸傻乎乎地张着大嘴把鱼群吃了大半，这时南星便跳出来，指责他们吃了自己的鱼，把他们揍了一顿，把珍珠当做赔礼拿走了。鲸族“理亏”在先，就没有去找他阿母告状。

　　久而久之，他遇到难缠的妖族，就养成了先下个“饵”的习惯。

　　但是，这里已经不是无昼海了！南星于是说：“那便不找理由了，就直接过去揍他们一顿吧！”

　　姬素问还是摇头。

　　南星不高兴地拉下脸：“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敢不听大王的话？”

　　“你身上还有伤。”姬素问陈述事实：“再起冲突，伤口会崩裂。”

　　“哼，”南星满不在乎：“大王我不怕疼。再说了，他们的爪子，休想在我身上挠出什么伤口。”鲛族的尾巴是世界上最锋利的武器，有劈山分海之能，当初若不是那只恶蛇仗着修为高直接破了他的妖丹，凭借一身妖骨，南星万不会伤成这样。

　　“你骑过马吗？”姬素问突然问。

　　南星一顿，他的传承记忆中是有马族的，人界与万妖界尚未分离的时候，马族就作为骑兽相当出名了，不仅人族喜欢骑，妖族也喜欢。不过，他刚刚离开无昼海没多久，就落入了翠林之中，倒还真的没有亲眼见过、骑过马族。

　　见他不说话，姬素问继续说道：“我听说骑马并不舒服，马儿跑起来的时候会把你抛起来，不会骑马的……妖，就在马背上颠来颠去。骑虎应该比骑马更难一些。”

　　南星的眼神还恋恋不舍地在那群大猫身上徘徊：“大王我还没试过呢，怎么就知道不行。”他在姬素问的背上动来动去，一副随时要跳出去的样子。

　　姬素问迅速扣紧了他的双腿：“等等，我有比虎族更好骑的东西。”

　　一刻钟后，南星歪着头，一脸惊叹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怪模怪样的铁疙瘩。

　　这东西有四个巨大的轮子，表面不知道是什么打造的，漆黑的外壳上甚至能倒映出妖的影子。头两侧还各有两块小镜子，南星催着姬素问走过去，在镜中看到了自己的脸，一双蓝眼睛，几缕打着卷的乱发掉在耳边，甚至连鼻梁上几颗小雀斑都看得清清楚楚。

　　原野上凭空出现了这样一个东西，一些小妖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又大着胆子凑了过来，远远地看着。

　　“这个东西，怎么骑呀？”南星摸了摸这玩意光滑的头顶：“坐在这上面吗？”

　　姬素问有些犹豫，一时冲动把这辆多功能越野车拿了出来，但他却无法保证自己能开动它，毕竟他作为知名盲人，并没有拿到仙盟颁发的驾驶执照。

　　在南星的不断催促下，他还是按下了开门的按钮。四扇车门翅膀般滑动展开，露出内里奢华的黑色座椅。

　　南星“哇”了一声，双手在姬素问肩膀上一撑，轻巧地跃进车里，落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这辆车是盘古重工的3985年限量款新品，全世界仅有5台，搭载全自动巡航系统，适用于各种复杂的地形，只需很少的灵力便能轻松驱动。

　　但这里是万妖界，没有卫星，巡航系统就成了摆设。姬素问甚至在严肃地考虑如果没法驱动车子，他直接用灵力推着这东西往前走的可能性。

　　他走到驾驶室坐下，摸索着把钥匙放在了主控台上，屏显亮起，四扇车门自动落下，驾驶座自动调整好了最佳距离，姬素问的手触碰到了右侧的变速杆，灵力从手心沿着杆部刻好的纹路输入车子的动力系统。

　　“准备出发。”车内AI语音响起，车子以设定的初始速度缓缓地动了起来。

　　南星环顾一周，没找到那个AI女音的来源，扒着姬素问的椅背惊讶地说：“动了！”他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宝器呢，不由跃跃欲试地要自己操控一下。

　　“小竹子，给我玩一下。”话音未落，他扭住椅背一个翻身，头朝下栽在姬素问怀里，两条腿随着惯性落在方向盘上，砸得整个车猛地一歪，差点撞到前方的小妖。

　　姬素问心头一跳，猛打方向盘，一脚踩下刹车把车停稳。南星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把两条腿从台子上搬了下来，又拿开他放在变速杆上的手，一连串地问：“怎么启动？从这里灌入妖力吗？这个圆盘又是做什么的？”

　　姬素问清浅的呼吸声就在他的头顶，南星隐约听到他轻轻吐了两口气，接着他被勒住腰调整了一下坐姿，在姬素问腿上坐好了，两只手也被放在了那个怪模怪样的圆盘上。“抓住，控制方向。”

　　随着灵力的注入，车子又缓缓发动起来。南星抓着方向盘，先是猛往左打，接着又猛往右打，玩得不亦乐乎。

　　姬素问绷着脸，全程踩着方向盘，控制车速不超过20码：“不要撞到其他妖。”

　　南星应了一句，注意力全在新玩具上，越野车磕磕绊绊七扭八歪地从长长的队伍一侧路过，妖族们都张大了嘴巴看着他们。还有几只调皮的鸟儿从空中落下来，在车顶好奇地走来走去。

　　没一会儿，车顶上就叽叽喳喳站满了五颜六色的鸟，南星一把松开方向盘，在车门上乱按一通试图打开车门，错手把车玻璃按了下来，于是趴在车窗上伸出头去朝那些鸟儿呲牙：“敢在我的新坐骑上面拉屎，就把你们都烤了！”

　　鸟妖们叽叽喳喳，小鸡捣蒜地点头，还有几只吓得脚步错乱，差点从车上摔下来。

　　姬素问一边扶着方向盘，一边还要扣住南星的腰，生怕他不小心按开车门掉下来，感觉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不由掐了个洗尘诀，又默念了一遍清心诀。

　　南星和鸟妖们吵完架，又把头缩了回来，来回按车窗的开关玩。妖界没有特意修建道路的说法，天然的路都是各种妖族自己踩出来的，下了雨也是坑坑洼洼泥泞不堪，这辆车却开得如履平地，稳稳当当地保持着低速行驶，处在整条队伍的中游地带。

　　南星玩够了车玻璃，又回身趴在了姬素问胸前，问他：“小竹，这个坐骑叫什么呢？”

　　“越野。”姬素问答。
　　“那你能让它跑得快一点吗？”
　　可以，但没必要，于是姬素问说：“不行。”

　　南星失望地“啊”了一声，顿时对越野失去了兴趣。车内的空气调节器开始运作，小竹身上暖呼呼的，再加上车身微小而有规律的晃动，令妖昏昏欲睡。

　　小竹是一个有秘密的竹妖，南星边想着，边搂着他的脖子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