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犹听山雨欲来时 ...
-
第一章犹听已故事山雨欲来时
华山之巅，轰轰烈烈一场劈山救母。四公主，小玉，丁香的复活，给一场神话般的故事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团圆过后，新天条出世，一场浩荡的仪式总不能避免。
凌霄宝殿外，锦霞流光，金碧辉煌之间缭绕着层层云气，华美之中极尽雍容。流云浅蔚的殿门外，隔过略显喧哗的人群，一抹冷墨涵幽，一抹浅色鹅黄。
杨婵轻轻揽了杨戬的手，避了旁人，沉香他们终究是年少，围在身边到底不好直说。
“二哥！身体……当真无碍了么？”一句话问得郑重。杨婵太了解自己的二哥，一袭玄衣裹身，这样厚重的色泽之下，伤痕都淡的看不清，太久的误解让自己的心乱了方寸，而当一切都拨云见日，一家人的美满幸福不过憔悴了自己的二哥一人。所有的伤心与绝望都化作了满满的心疼，面带忧心的看着哥哥。华山下一役，沉香讲的分明，溪边一战伤的已是不轻，加上被乾坤钵的反噬，杨婵很是怀疑面前依然挺拔傲立的杨戬是不是真人。
二十年过去了，再没有这样温软的声音轻轻的响在耳畔，不禁让杨戬有些微的失神。自己本想一死，救出三妹，给给那高高在上的九天至尊一个交代。可是峰回路转，一切的发展突然超出了自己的控制，新天条出世，诸神听封，说得好听，只是哪一场变革更替，辉煌脚下都必是殷殷血骨，总有人需要付出代价。浅笑一声，怕就是自己了。
“没事。调养几日便好。”杨戬淡然以应，眼中的流云变幻，玉帝这糊涂装了上千年，如今是否还要继续装下去？新天条才刚刚出世，未经休整，万不可出什么差错。沉香这乱子闹得太大，又该如何收场，才能让这两位至尊面上过得去……
“没事，这几千年来，你哪次说你有事，我倒是感激得很呢。”杨婵面带嗔怪，却是不容置疑的语调。
看到妹妹不信的目光，杨戬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然道，“三妹，你还记得二哥的那句话吗？你不要想不付出代价，而获得任何东西。”
察觉到妹妹的担忧，语调又不觉缓和下来。“多说无益，不过如果我所料不差，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的。”没错，天庭之围方解，人心初定，论智谋，论忍性，玉帝这至尊做了万年，都不该在此时闹得太过分……
“可是二哥，有些事，你也不必瞒我，”杨婵轻轻环住杨戬的手臂，朱唇微启，“自古以来，无论何朝何代，纵然是贤明圣主，君臣之礼不可废。二哥与沉香迎出新天条，可说是旷古绝今，这一番举措，天威尽扫，玉帝王母颜面无存，他们如何能够轻易罢休？”
轻叹了口气，妹妹兰心慧性，有些话，原不用说破，只轻声道，“进去吧。”
“陛下有旨，宣太上老君，太白金星，托塔天王，，哪吒三太子，嫦娥，百花仙子，三圣母，刘沉香，梅山兄弟觐见！”此时，却有值官出来传旨，话音未落，眼神却已经在杨戬身上转了两转，连声音也随着颤抖了几分。所有人都知道，这名单里显然少了一个人，一个曾经权倾朝野，如今却最不敢被提起的，司法天神，杨戬。
杨戬听言，微微眯了眼，自己这司法天神做了几百年，亦没有听说上朝面圣还需传旨一理，不过是摆摆天庭的架子，可是越是如此，自己愈加不能示弱，否则，沉香毕竟年幼，心机尚少，妹妹生性怀仁，自己又身受重伤，一个不注意便是满盘皆输。至于没有自己的名字——
无奈一笑，自己可能，又有了单独面圣的机会了。
回过身，对沉香微笑道，“沉香，这前几次，你闹天宫，舅舅拦你，是公事公办；今日你前去，想做什么尽管做，舅舅就是有心，也绝不插不上手了。”瞬间的微笑犹如一夕春暖，微雨泛晴，语气中却暗自有几分逼人的凌厉，压得人心里发凉。这分明在告诉沉香，不必给天庭留太多面子。那值官的脸色更是白了几分。匆忙转身去灵霄殿还旨去了。
沉香眼珠一转，目光里也带了几许猾黠，点头大声应道，“知道了，舅舅！”
待一行人走入了灵霄殿，杨戬也将目光从他们身上收回，转过头，沉重的疲惫感深深袭上了身。新伤旧伤叠起，救三妹时强行破阵，乾坤钵的反噬让五脏六腑都遭到重创，如今不过是用九转玄功强压的胸腹间的伤势，若不然，恐怕那撕裂般的痛楚已经让自己直不起身了。护体的法力早不足了一成，用手轻扶了腰际，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或许真的该找个地方，调养一番了……
理了理纷乱的思绪，抬起头，从这里眺望，浩淼的银河滚滚奔流，水面的波光时隐时现，天上的光阴不过弹指，尘世又消得几个黄昏？
似随意一般，回过身，杨戬微微一笑，拱手道，“陛下不在凌霄殿封赏诸神，反倒来陪小神在这里看风景，看来杨戬的面子，还真不小啊？”
“你知道吗？朕最近一直在找一个答案，一个能说服朕的答案。所谓养虎为患，朕相信你比朕更清楚，朕如何能不后悔，在你羽翼未丰的时候，就除了你。”
元神出窍，玉帝并没有穿那一身明黄的龙袍，而是换了身衣装，一袭浅黄色的长衣少了几分酒气与贵气，却兀自多了两分江湖气。细看那衣摆，非锦非绣，非缎非织，云霞浅雾般随意裹了身，三界之主的威严，凛凛而现，瞬间又化作了那一贯软绵绵的神态，犹似那只会喊着“娘娘说得有理”的糊涂老儿。世人皆道杨戬瞒天过海，殊不知玉帝那懦弱无知的面色之下，又隐藏了多少心机与锋芒？
——果然天衣，就是无缝的。
杨戬轻轻叹了口气，道，小神愚钝，这答案，还请陛下言明。
“简单得很，因为朕终于发现，有些事，原本不仅有一种解释。同一种结局，也不仅有一种过程。可是这金乌逛了一日，还是要回归到同一个起点。”
“尘世有个有趣的说法，叫做青梅煮酒论英雄。朕与你贵为仙家，自不必如此俗气，只是那曹孟德虽然看出了刘备的才略，却还是放虎归山，落得后来华容惨败。你说朕如何能够避免这样低级的错误呢……”玉帝如此说着，似在思索，眼眸中却射出了隐隐的冷光。
“陛下多心了。”语气客气，神色中却未见半分恭谨。杨戬衣袖微扬，径将身前云气敛去，天际云层厚重，强行驱散云气本就是一件极耗费法力之事，杨戬的法力更是全力催动，分毫没有顾及自己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重伤间的身体，伤口未经压制，瞬间肆虐起来。有不甘心的血光，从紧掩的胸口散落出来。轻轻退了一步，些微的踉跄，下一个瞬间又站的笔直。玉帝的视线开阔起来，但见杨戬一影孤绝，身畔有脉脉尘世，日夜轮转，沥沥血雨，透了凛冽风云，须臾便染得晚霞漫天，残阳西坠，人间一派恢宏景色，烟柳正霏霏。
玉帝心下轻赞，好一派风华，竟让那数万年来，沉寂如死的心，隐隐泛起争雄之意，早已波澜不惊的心境，突然便涌起了几分豪情出来。
“你是在告诉朕，这三界缺了你，便会少了许多风景么？”
没有回答。
杨戬只是静静的望定凌霄殿的方向，露出了微微的笑意，那里，玉帝留下的一袭虚影正在进行着有条不紊的封赏，不时有隐隐的笑声传来，便是杨婵，也上前领旨谢恩，感谢玉帝这超乎常理的宽容。
玉帝突然恍惚起来，也曾有一个清丽动人的女子，微笑着叫自己哥哥，瑶儿……自己对她，可曾也有过这样清晰的宠溺？
——原来眼前这男子只是想告诉自己，纵然江山如此多娇，在他的眼里，也抵不过那殿中的女子，一抹泠泠笑意。
——众人与一人，大家与小家，孰重，孰轻？玉帝忽然有了些这许多年不曾有过的困惑。
该说些什么好，论谋略，论心机，论能力，能够一言不发的，让他的那颗古井无波的心，泛起涟漪的，三界虽大，一人而已。
然而，此番事后，你觉得，你还能够活下去么？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玉帝眼中的风云忽然落寂，换做了一片笑意，道，好极，如果有可能，朕倒也当真愿意，陪你共煮一盏青梅。
未出口的一句话是，如果你还有命在。
杨戬淡漠一笑，道，“陛下的话，杨戬受不起。”
身后，玉帝的元神已经随风散了，杨戬知道，他已经回到了凌霄殿，回到了那个醉意熏然的至尊身上。
又有值官来宣旨，请杨戬进殿。深吸了一口气，恐怕前面的，将是更加难走的一条路。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犹听山雨欲来时
